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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踌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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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抚珠钗,重忆起那日情景,那样的温润,那样的善解人意,如此的俊朗,如此的气语轩昂,任谁都会心动的,我确是动心了……
镜中映出一张懵懂少女春心荡漾的脸孔,心头甜意上涌,他说他是喜欢我的,随多了那么一丝期盼,盼望着能与他再见……
对于清朝的那段历史,我知之甚少,看过雍正王朝,知道九王夺嫡分外惨烈,最后胤禛荣登大宝,手段铁血,余下的人下场凄凉。八贝勒自是不会好到哪去,而我呢?我该如何?我早晚是要回家的!又怎能留下羁绊!
“格格……”小蓝地轻唤将我的思绪拉回,一封信,工工整整摆在桌上。
“谁送来的?”
小蓝眨眨眼,我会意,是他。
犹豫着,终是将信拆开,字迹俊秀潇洒,上面写着“午时,定晴桥。”
难抑心头激动,将信牢牢攥紧,他终约我相见!转念又觉不安,我们终是没结果的,何苦的彼此相见,平添了烦扰。想至此,将信扔进炭火中,看着一缕轻烟袅袅升起,慢慢淡去,心头涌起一抹苦涩,我的初恋,未开花便已凋谢,这一日,我只盯着那只珠钗默默呆坐……
一连数日,我皆收到他的来信,内容如常,摈弃那抹伤痛,我仍将它放进炭火中,只是每燃一封,心中的固守便减少一分。
这一日,又下雪了,不同往日的纷纷扬扬,似是雾气凝结而成,掉在地上便已化做一汪清水,空气中更添了一股冻鼻的冷意。
我捧着手炉,坐在火前,想着穿越这半年来,方法试过若干,皆以失败告终,叹惜着回家的无望,若命该如此,便应早日打算。
“唉……”第无数次的叹气。
“格格,您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小蓝站在一旁问道。
“心中憋闷!”
“格格……”小蓝悄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又送来了!”
“唉!”接过信,这已经是第十五封了!不用看,便知里面内容。这又是何苦?我不肯相见,你便该早日放弃的!
仍是将它丢进火中,心头烦燥更甚,索性继续补眠。
结成冰粒的飞雪敲打着窗棱,叮咚作响,越发引得心中躁动不安,翻来覆去无法入眠。随起身,问道“几时了?”
“巳时二刻。”
又快到约定的时间,怎么办?今日越发的不能自已,即是如此,又何苦挣扎,不如随心而为,打定主意,“小蓝,替我梳妆!”
“格格,这会儿子,快晌午了,您要出去!”
“嗯!”又道,“额娘若是传话,你替我支应着,先万别说我出府了!”
“格格!”小蓝劝道,“这冰天雪地的,奴婢还是随您去吧,也好有个照顾!”
“你在家替我支撑着,我去去就回!”
换了一袭桃红镶貂毛的长袍,配同色软靴,手撑一把油伞,偷偷溜出家门。
空气中裹着薄薄寒意,飞雪混着冰粒打在脸上生疼。路上泥泞,走走停停着终于来到定晴桥。
桥头人影攒动,只一眼,便见白袍依旧,在这天地间如此的孤傲与清冷。
犹豫片刻,缓缓来至近前。
“贝勒爷……”轻轻开口。
“啊!终是盼到你了!”
对上他的眼眸,眸中难掩激动,看到我的衣着,嗔道,“出来也不多穿些,若是受了寒,便是我的罪过!”遂将外氅脱下,披到我的身子。牵起我的手,“带你去个暖和的地方。”
想要缩回,却被他牢牢握紧,厚实的大手包裹住我的,很是温暖。
任他牵着,上了马车。
外氅脱下,却觉有些潮湿,想来他在桥头站了不是一时片刻。
鼻中微涩,“不该等我的!”
“这些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能见到你!”
默默垂下头,沉默良久,低喃道,“你该知道,我们不该再见的!”
他未接话,只重又将手握牢。
马车缓缓前行,终是停下。
来到一座气派的酒楼门前,牌匾写着三个苍劲大字,太白楼。
“爷!”已有小厮在门口等候。
“嗯,煮些姜茶过来!”边吩咐,边领我朝后院走去。
前面虽是酒楼,后面却是别有洞天,分外清幽。兜兜转转间,走进内堂,屋中暧意融融,我环顾四周,内饰清雅,燃着淡淡的薄荷熏香,墙上挂着竹兰梅菊的水墨丹青,地面铺着厚实的波斯地毯,低头看自己的软靴,早已泥泞不堪,若是留下串串印迹太过尴尬,踌躇着是否继续前行,便已被八贝勒拉进屋中。
“还闲没喝够风!”他亲昵地替我解下外氅,交给一旁侍女。
“我只怕踩脏了爷的地毯!”看着波斯地毯上的污迹,我抱歉道。
“一会儿子,让他们重新换了便是!”
侍女鱼贯而入,端来净面水,奉上香茗、茶点。
我见时辰不早,便想起身告辞,却被八贝勒拦下,“用过午膳再回吧,多少吃些,暧暧身子!”
见他满目期望,不忍拒绝,唯道“好!”
半盏茶的功夫,杯盘罗列,侍女们又端进一盏铜锅,它咕噜噜地冒着热气,发出诱人的香气,却是火锅!
八贝勒不时将刷好的吃食放入我的碗中,“这冬日最适温补,多吃些!”
“贝勒爷!”放下手中杯盏,“其实我不喜食羊肉!”语出,便觉失言。
“噢!”他收住手,略有失望,继而笑道“没关系,多吃些旁的!”
两人默默低头吃饭,场面颇是沉寂。
此时,门外脚步声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呦,我说怎么一早就瞅见了喜鹊,原竟是贵客登门!”来者声音宏亮。
“九弟吗,快快进来!”八贝勒连忙放在筷子,我也跟着正襟端坐,偷眼看向门外。
只见门帘轻挑,走进三个人来,为首的是个高个子,着一袭紫色长袍,在往脸上看,这人生得好是俊俏,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眉宇间添了几分阴柔之美。中间是一蓝袍汉子,生得魁梧,年纪不大,却已挺起了将军肚。最后进来的是个小男孩,约莫十五六岁,别看年纪小,也是百般的威风,千般的傲气。
“呦!火锅!来的早不如赶的巧,十四弟方才还喊着要吃呢!”旁若无人地坐下,自有侍女重新布碟。
“九弟!”
感慨于皇子们的乖张之气,我连忙起身问礼,“各位爷吉祥!”
“呦!好伶俐的丫头!”
“十弟,怎说话如此的没分寸!”八贝勒怪道。
“我知道了!”那个年纪小的凑过身来,“这怕就是让八哥朝思暮想的凌柱府上的格格吧!”随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又道,“却是明艳、伶俐,配得上八哥!”
“十四弟!”
先被那个十爷调侃,又被这小十四品头论足一番,心头着实不悦,狠狠瞪他一眼,暗道,你个小屁孩儿,乳唇未干,倒先对我品头论足来,什么明艳、什么伶俐、什么配不配得上,你懂个屁!
他大惊,冲着八贝勒喊道,“哎呦!八哥,她瞪我!”
众人哄笑,气氛略有缓和。
重又落座,“八哥,你可好些日子没上我这太白楼来,今日定要罚酒三杯,无醉不归!”九阿哥道。
“对!对!”十阿哥,十四阿哥也跟着附和。
看向八贝勒,有些担忧,暗想男人们喝酒,若是随性而来,定要把酒喝光才肯作罢。我该何时能抽身!
八贝勒会意,笑道,“今日已晚,来日我们再聚,下次去我府上,让你们俩喝个够!”
九阿哥笑而不答,十阿哥却不依不饶,“八哥,你这可不对,怎么身旁跟着个格格,反倒畏首畏尾来,寻个人将格格送回府上,不就成了!”
“九弟!”八贝勒道,“人既是我接的,自是我亲自送回去!”
“八哥……”十阿哥还要接着辩驳,却被九阿哥接下话来,“人家格格咱们自是比不得的!如今八哥却是有了媳妇忘记我们这般兄弟了!”
八贝勒面露不悦,想要开口训斥,却被我拦下,心头着实地不痛快,这三个混世魔王,打一进门来便横竖的挑不是,真是忍无可忍,我走到九阿哥身边,福身道,“九爷可知民间俗语‘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娘都能忘,何况是兄弟!”
众人又是一番哄笑。
看着九阿哥脸色忽白忽青,心头顿觉无比舒畅,故意挽起八贝勒,柔声道,“八爷!”
八贝勒先是一愣,继而笑道,“九弟、十弟、十四弟,来日我作东,咱们喝个够!”
再看向九阿哥,他的面色仍是不好,肯定未被别人调侃过,如今自作孽,活该了吧!暗道,气死你!气死你!有你八哥在,看你能拿我如何!
出得门来,冷风拂面,头脑却已清醒,方才只顾逞一时口舌之快,日后若是被九阿哥打击报复该如何!想至此,惧意倍增,顿感周身颤栗不止。
“这会儿子才想起害怕!”八贝勒笑道。
“方才太过失礼,惹九阿哥不悦!”忙拽紧八贝勒袍袖,急急问道,“他若恼了该如何是好?”
“放心吧!”八贝勒握住我的手宽慰道,“九弟方才也是同你玩笑罢了!莫要放在心上!”
心中默念阿弥陀佛,紧张的心绪稍许放松,忙又松开手,“方才都是说笑的,让贝勒爷见笑了!”
“原竟是说笑,是我多心了!”八贝勒面露一丝苦楚,心没来由的跟着一疼。
重又限入沉静,由着八贝勒扶我上车,马车摇摇晃晃,犹如我的心情起伏不宁,脱口而出的一番戏言,平增了大家困惑。侧目看向八贝勒,只见他双目微闭,这样儒雅俊朗,温润谦逊的人日后却是多灾多难,如何不令人疼惜!
他似有所察觉,向我看来,忙收回目光,将身旁车帘掀起,佯装看向外面。
“下次陪你逛逛!”
放下车帘,轻声道,“八贝勒公务繁重,岂敢劳烦!”
“若喜欢,又有何妨!” 他顿了顿,又道“只要你喜欢!”
不能作答,唯有心中叹惜,你的意思,我明白,真的明白……
马车行至府门拐角处,慢慢停下,他轻扶我下车,柔声道“我的心意你已知晓,你呢?你的心意又如何?”
我被问得一愣,我的心意?“我……”
他笑着摇头,止住我的答话,“不急的!你无需现在回答!若是无意,他日只需留下只字片言,我便明晓,再不作它念!”
心似被灼痛,望向他的眼眸,真情满目,良久,他只轻轻说,“回吧!”
点头,缓缓朝府门走去,再回首,他仍是站于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