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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3-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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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萨摩这日正打鼾,便听到了街上卖唱的艺人唱歌,他打个呵欠,鼻尖上落了一枚飘摇柳絮。
萨摩是个实在人,甚少伤春悲秋,今日不知道为何,捡起这雪白绒毛,忽然感慨良多。
去年春色如画,满城桃花的时节,李郅来到了他身边——额,或者该说,他一头扎到了他怀里——原来已经过去一年了啊。
每天都是工作查案,除了应节食品提醒着时日飞逝,萨摩还真的没有怎么想过这个问题。
“四娘四娘四娘!”
“干啥呢,喊什么喊!”
“不是,原来我们已经认识李少卿他们一年啦!”萨摩把四娘的碧玉算盘打得噼啪响,“是不是该叫李少卿来凡舍请咱们吃顿饭,纪念一下相识一周年啊!”
“哟,我还以为你要说叫他公开你们的事情大宴亲朋呢!”四娘打趣着他,拿起毛笔来写菜单,“不过这也是个好主意~~ 菜单我会好好拟,你只管找名目去叫李郅付钱就好~~”
“小人遵命~~~”
一红一绿的两个身影贼笑兮兮地算计着李郅的俸禄,远在吏部的李郅不禁打了个喷嚏。
“承邺,你也受不了这柳絮吗?”在吏部供职的赵梦生跟李郅是同期好友,称呼自然也亲近些,他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给李郅,“每到这时节我夫人就会给我准备好多条手帕,怕我难受。”
“我没事,你留着吧。”李郅笑着拒绝,“尊夫人真是细心。”
说到爱妻,赵梦生不禁露出笑容来,“冷若跟我青梅竹马,受过很多苦,现在我稍有成绩,却也还是要依赖她照顾我,我都没好好陪过她,真是惭愧。”
“等我们把这桩卖官案调查清楚了,你就可以多抽点时间陪她了。”
“承邺,你别怪我多事,朝中多有流言蜚语,说你跟凡舍的老板娘关系暧昧,恐怕是别有私情。”赵梦生放低了声音,“我知道她有前科,但如果你真心爱慕她,我可以给你想想办法。”
李郅一愣,随即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也对,他对凡舍百般关照,平常人都会以为他跟老板娘有染,哪里会想到跟他纠缠不清的是个小杂役呢?“我先多谢你的关心,但是我跟公孙四娘是肝胆相照的好知己,她是女中豪杰,我对她只有钦佩仰慕,并无男女私情。”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终于要找个人来照顾你呢!”赵梦生摇摇头,一脸可惜。
还不知道是谁照顾谁……李郅默默地在心里摇头,嘴角却是弯起了一个笑。
待会去五芳斋买些点心吧,萨摩最喜欢吃那些齁死人的甜点。
“五百文?!”
李少卿在半个时辰后,就为自己这一时的柔情而后悔了,“这是龙肉还是凤髓?!”
“李少卿,这可都是经过四娘精心设计的菜式,原材料绿色无害,纯天然无加工,真正做到吃得愉快,吃得健康,吃出大唐风味,吃出……”
“吃出你这一身五花肉!”
李郅气结,一把掐向萨摩腰间,萨摩怕痒,一扭一歪就倒进李郅怀里了,他咧着嘴笑嘻嘻的,把那菜单往李郅眼前扬,“凡舍生意不好嘛,你给关照一下呗~~”
“我关照你们还关照得少了?”想起今天赵梦生的话,李郅就不禁叹气,“我还指望谁来关照一下我呢……”
“嗯?”萨摩爬起来,“什么?”
“……没事,”李郅也不想跟萨摩说让他误会的话,他掂量一下钱袋,交出了一百文,“请吃饭可以,反正大家开心,但只能一百文。”
“哎哟,直接打了个两折,李少卿很会讲价嘛!”萨摩一边叨叨一边就把钱塞进怀里,“好,那我回去咯。”
“嗯。”李郅点点头,开始拿起桌上的卷宗看。
“……我真的回去了。”萨摩双手撑在李郅的办公桌上。
李郅抬头,“我听到了,你们定好了吃饭的日期告诉我吧,我最近有点忙,可能会忘记,让三炮提醒我。”
“李郅,我是说,我这就回去了!”萨摩指了指偏西的日头,“我走出这义宁坊回到凡舍,很快就要宵禁了哦!”
李郅蒙了,“所以?”
萨摩猛地耷拉了头,“还对你这木头脑袋抱有希望是我的错……”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李郅把卷宗放到了一边。
萨摩无精打采地抬起头来,“有何吩咐啊,李少卿?”
李郅变戏法一般捻出一块玉露团子递到他嘴边,“五芳斋限量供应的团子,今天最后一盒。”
萨摩瞪大眼睛,嘴巴一张把玉露团子整个含进了嘴里。
甜,甜得都要把人齁死了……
萨摩提着点心盒子三步一蹦五步一跳地回到凡舍,却见一个女扮男装的夫人要找他帮忙。
李郅从来不邀功,是以坊间都知道了他萨摩多罗的大名。萨摩掂量一下正准备中饱私囊的一百文,觉得还是接个外快赚点零花比较好。
春晖阁那香囊死贵死贵的,萨摩才不指望凭四娘给他的工钱能买得起。
夫人叫冷若,是吏部大人的夫人,萨摩一听就觉得预兆不祥,结果一调查,果然就碰到了来查命案的李郅——那命案死者,却是冷若夫人的旧相识,是曾经救过赵梦生跟冷若的恩人。
“我保证我不是来捣乱的!”看着被他打断公事而皱眉的李郅,萨摩赶紧举起双手以示清白,“真的,不信你问赵夫人!”
“的确是我请萨摩先生来帮忙的,李少卿,请你暂时不要把此事告诉梦生。”冷若夫人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但萨摩听她所言,却像是早已认识李郅。
“夫人,梦生最近是忙了点,没时间陪你,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一刻都没有忘记过你。”李郅甚少插手别人的私事,但这次他不得不为赵梦生辩护,“如果你怀疑梦生对你不忠,那可是对他极大的污蔑。”
“李少卿,人家夫人可不是委托我查小三的。”萨摩听到李郅对赵梦生的称呼,极其响亮地“啧”了一声,“我萨摩多罗的身价,是查这种小事的吗!”
“……夫人,你先回去吧,快要宵禁了。”李郅好言相劝,让三炮把冷若夫人送回赵府,才拽着萨摩回大理寺,可是萨摩也不给他拽了,一路上一言不发地抱着胳膊低头猛走。
“萨摩多罗!”到了大理寺,李郅就不跟他客气了,“你先给我说清楚这是什么事,为什么赵夫人会去找你查梦生?什么现在的梦生不是梦生,又说什么死而复生,借尸还魂,到达都什么跟什么!”
萨摩瞪了他一眼,“我哪知道啊,你去问你的梦生啊!”
“……你这是怎么了?”李郅不解,他觉得萨摩在生气,却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我没什么!”萨摩扁着嘴,一扭头就往双叶的工作室跑,“双叶!给我挖了那个赵梦生的坟!”
“挖坟?好啊好啊!!!”双叶还没来得及欢呼,就看见脸黑得跟炉灶一样的老大跟在萨摩身后,只好收敛起了愉悦,“嗯,我去准备一下……不过,那个赵梦生是谁啊?”
“他是……”
“是我们李少卿的同期好友,铁哥们儿呢!”萨摩撇了李郅一眼,就转过身去摆弄那些死透了的动物标本,嘴里碎碎叨叨,“梦生梦生的,那人肯定也是喊他承邺……啧,我都没喊过……”
双叶咽了一下口水:一言不合就挖人家坟,这醋也吃得忒厉害了。
双叶不禁向仍然一脸不解的自家老大投向了可怜的目光。
李郅知道自己从来都做不到知人善任,而且还太容易感情用事,正如戴公所言,他并不适合朝堂。
但是,他也没想到,自己看人的目光,竟然可以差得那么厉害。
证据已经全摆在了眼前,真相也呼之欲出了。
李郅看着面前那一壶茶,水已经滚过三次了,别说什么鱼眼蟹眼了,都滚成大白花了,他头上都被热出了一层细汗,却仍然只能那么呆坐着,紧皱着眉。
萨摩没有随众人散去,他挨在门框上,看李郅那副被好友出卖似的神情,也挖苦不起来了,“李少卿,你真的很不会说谎,不然我教你吧,价格公道,包学包会哦。”
“你是说现在的赵梦生根本不是赵梦生本人,而是周术假扮的,”想起赵梦生夫妇鹣鲽情深的画面,李郅怎么都想不明白他竟然会是另一个人,“就连跟赵夫人的感情也是假扮的?”
“我觉得,那周术也一样爱慕冷若夫人。”萨摩道,“六年前赵梦生考到的官职不过是个小吏,事多钱少前途暗淡,周术没必要为了贪图这个职位而冒充赵梦生。唯一的解释是,他贪图的是赵梦生的妻子冷若,而他这些年发奋图强,努力让冷若夫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就是最好的证据。”
李郅深深地叹了口气,“梦生……我是说,周术,他是个好官,而且也深爱着冷若夫人,却怎么生出了这样的阴差阳错呢,真是可惜了。”
“哦?听起来,有人在为他的哥们儿不值哦?”萨摩又忍不住嘟起嘴了,“李少卿,你可以常常把法大于天挂在嘴边的,轮到自己的亲友就不忍心了?”
“我不会徇私枉法,但你也不能连难过都不然给我难过吧?”李郅提起水壶,冲了一杯白开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想,就算是冷若夫人,在得知真相时,也不见得就完全对周术无情。”
“切,他真有那么好吗?”萨摩哼哼着,从怀里掏出一株罕见的药草,“拿去吧,给双叶看过,你就知道你那哥们儿到底是什么人了。”
李郅皱眉,接过那泛黄的药草。
彼时,他并不知道这是一柱特产于伽罗的药草,更它所揭发的真相,会让赵梦生死在大理寺之中,惹得龙颜大怒。
“岂有此理!堂堂大理寺,竟然让贼人潜入灭口,却连个线索都追不到!李郅!你这少卿是怎么当的!”
早朝之上,李世民简直要被呈上来的奏章气疯了,“赵梦生身为为卖官案的骨干官员,自己竟然也是个冒牌货!房相!你这是怎么给朕选的好官员”
房玄龄一听李世民叫到自己的名字,急忙出列,叩首请罪,“回陛下,赵梦生是去年五月升迁的,微臣当时没有把好关,看走了眼,以致朝中出现这等混账之事,微臣罪该万死!”
去年五月,正是一代名相杜如晦病逝的时节,他与房玄龄都是李世民最重视的谋臣,两人交情甚好,杜如晦病逝后,全是房玄龄在为他谋事,李世民一听,便已经在心里原谅房玄龄了,“房卿也不必太过自责,罪不至死,但必须及时补牢。李郅,你把那涉嫌卖官买官的人员全都处理妥当,凡是弄虚作假的,一律问斩,以儆效尤!”
“……”
“李郅!你听到朕的话了吗?!”
“陛下,请恕微臣不能遵命。”
这话一出,朝上简直炸开锅了,各部官员忍不住议论纷纷,连那以耿直中正闻名的魏征大人都愣了一愣,如此公开忤逆皇命,这李大人胆色不凡啊。
“李郅,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回陛下,唐律疏议,贞观律,卷十一,职制篇定,監臨勢要,受钱财而枉法者,一尺以上杖一百,一疋加一等,罪止流三千里,無祿者減一等,”李郅就只有在背唐律疏议时敢跟紫苏叫板,他端正地跪在堂前,言语却是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如果陛下要亲自审问,下诏处死他们,微臣遵旨执行,但如果陛下要把他们送归大理寺法办,那微臣只能按照律法判处,律法中并无问斩这个惩罚,是以微臣无法遵命。”
李世民本来还生气,但听到“贞观律”三个字就愣住了,他还自己打自己嘴巴了?“言下之意,李少卿是只听法,不听朕了?”
本来窃窃私语的官员们此时全都噤声了:李世民这个问题,别人来回答,无论回答得怎么样,依照李世民的性格,多数会给他赞赏一个“直谏敢言”,但李郅的身份,却是稍一不慎就会丢脑袋的。
“陛下,老臣也曾任大理寺少卿,能否让老臣插一句话?”
打破一殿沉默的是戴公戴胄,“唐律乃是布告天下、取信于民的国家大法,如果陛下因为一时喜怒而修改其中的奖罚,朝令夕改,岂不是会让天下人都不再信任朝廷?”
“戴公所言甚是,”魏征也忍不住帮一把李郅这个牛脖子,“将案犯处之以法,乃是忍小忿而存大信。”
“好一个忍小忿而存大信,要是今天朕不依你们,到处朕小肚鸡肠了。”李世民说着便笑了,他挥挥手,让李郅起来,“李郅,朕给你个简单的统一处理你不要,那可是你自讨苦吃了,这卖官案涉及的人员,无论官位高低,必须彻查清楚,记录详细,依法判处!”
“臣遵旨!”
李郅深深地行了一个礼,他完全弯下了腰,没有发现那些站在丹墀之上的大臣们各有深意的神情。
得了皇帝的命令,李郅这些天便忙得脚不着地了,干脆就让家仆在大理寺里打扫出一个小偏室,在大理寺中住了下来。
没了李郅三天两头喊他去查案,萨摩倒是有点不习惯了,不过他知道李世民把一腔火气都发在李郅身上,要是他不把这事做得妥帖是要出大麻烦的,也不敢去给他捣乱。
“紫苏姑娘,试试,这是新到的茶叶。”
这天,紫苏跟双叶又来凡舍蹭茶喝,萨摩忍不住跟她们八卦起来,“我说你们两个,李郅跟三炮都忙到飞天了,你们还有闲心思喝茶啊?”
“又不是死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双叶不以为意。
“我倒是很想去帮一下他们的,可是,我爹让我最近少去找李郅。”紫苏看看四下无人,才放低声音,悄悄跟萨摩说了那日大殿上的波折,“那可是圣上啊,李郅也不懂说话委婉一些,还好有戴公他们一起劝说陛下,不然啊,他这少卿还做不做得下去还是个未知数呢!”
“……你们喝茶,我出去一趟。”萨摩听着听着,眉头就皱成了一块,他把抹布扔下,冲账台喊了一句“我出去一下!”就飞快地跑出了凡舍。
大理寺中,李郅刚刚命人把他整理好的一摞卷宗入库,萨摩便从门边探出了半个脑袋,十分讨好地喊了一声长长的“李少卿”。
李郅见了他,也觉得欢喜,无奈实在疲乏,只能笑笑,招呼他过来坐下,“怎么这么闲,不去卖你的香囊了?”
“本大爷要卖的东西,一早上就脱销了,还要等到下午?”萨摩开着玩笑跑到他身边坐下,把身后藏着的东西拿出来,“喏,特意给你留了一份,别说我只会占你便宜了啊。”
“这是什么?”李郅看着萨摩端出一个小碗,碗里盛着些掰碎了的蜜饯跟干果。
“你看好了,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萨摩一边说一边往那小碗里倒了一些乳白色的黏稠液体,那液体倒下去以后迅速膨胀了起来,形成了一团蓬松的白棉花似的东西,覆盖在蜜饯干果上,散发出浓郁的奶香味。“锵锵锵!萨子独门甜品~~ 请李少卿点评~~”
李郅笑了,也不揭穿他这是义宁坊里最受欢迎的一个零食摊子的招牌甜品,他拿起勺子来舀了一口,酥酪绵甜,干果甘香,难怪三炮天天都要买上一个,“好吃,你也吃一口。”
“嗯!”萨摩张嘴吞下了李郅喂过来的一口甜点,那一小碗干果酥酪,两人不一会儿就分食完了,“哎呀,你说啊,工作忙完以后吃甜品,是不是觉得特别舒服特别满足?”
李郅随口应道,“是啊。”
“那你可记得了,萨记甜品铺,全天候开张,任何时候,忙完了都要来帮衬一下。”萨摩指了指那虚掩着的偏室门,“今天你可以搬回家了吧?”
李郅两相顾看,才醒悟过来萨摩来找他的意图,“怎么了,谁让你当说客了?”
“没人让我当说客,他们巴不得你一个人把整个大理寺的工作做完,他们好白拿俸禄呢。”萨摩冷哼一声,“他们还算好的,只是想你忙,可再往上一级,他们想要的,可能就不止这些了。”
李郅彻底放下手上工作,正过身来看着萨摩,“紫苏跟你说了?”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你不知道吗?”萨摩恶人先告状,把责任推给紫苏,“你怎么就那么傻,连到皇帝跟前都不装一下呢?戴公年纪老迈,护不了你多久的。”
李郅叹气,“我何尝不知道戴公为我辩言是冒着多大的风险,可是,如果我阿谀奉上,难道陛下就会觉得我是可造之材吗?既然无论如何,我都不过是一枚棋子,我宁可做一枚按照自己心思行事的棋子。”
“你不是一枚棋子,你是一块砖头,木头,油盐不进,滴水不漏。”萨摩忍不住戳了李郅额头一下,“不过你这样做了,倒是可以让其他人都高看你一眼,连魏征都给你说话了不是吗?”
“我无心巴结谁,我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李郅摇头,“别人的看法我无法左右,但求问心无愧。”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萨摩皱眉,捉住他的手,直直盯着他,李郅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萨摩便倒吸了一口气,“戴公要走了?!”
李郅一愣,又是摇头又是发笑的,“萨摩先生,你怎么这么厉害,我一句话都没说,你就猜到了?”
“戴公从小看着你长大,又一直提拔你出仕,还保你不死,只让你到并州去,他这么偏爱你,按理说,他不应该在那样的场合替你说话,以免找人话柄,除非,”萨摩垂下眼睛,也松开了紧捉住李郅的手,“他已经不打算在朝廷混了,做好了告老还乡的准备。”
“他身体一直不好,我想陛下也会恩恤放行。”李郅道,“这对戴公来说是一件好事……”
“但是对这个朝廷来说却不见得有好处。那卖官案里,也不知道大唐朝廷里已经被安插了多少别有用心的人,有才能的,又能在陛下跟前说上话的人,少一个,大唐江山就危险一分,”萨摩一本正经地分析着,李郅都要听呆了,他才绷不住,扑哧地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怎么样,我装你装得像不想……嗯?”
李郅猛地把萨摩拉进怀里,两手紧扣着他的背,仿佛要把他嵌到自己身体里,“你怎么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就连我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担心大唐江山也知道?
“李少卿,我早就说了,你可是不会骗人的。”萨摩穿过他两腋,抱着他紧绷的背,“论骗人的功夫,你可一定比不上我!”
“那你有骗过我吗?”
李郅忽然在萨摩耳边低声问了一句,萨摩一愣,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当然骗过他,大大小小的案件,胡打胡闹的恶作剧,坑蒙拐骗的烂摊子,他让他吃亏的次数多到数不清;
然而他知道李郅问的不是这些——而他对他的欺瞒,也的确不止这些。
我是伽蓝国国王的遗孤,那些屡屡犯案的伽罗师,都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萨摩把脸埋进李郅怀里,紧紧抿着唇,生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这句话。
“萨摩多罗,”李郅把怀抱收紧,“如果你有一天骗我了,你就骗我一辈子,不要让我识破。”
萨摩很想推开他,捉住他的手,认真地告诉他,他想跟他说李少卿啊李少卿,其实只要你想,只要我能,我就是一辈子的萨摩多罗,是长安市杂里的一个平常仆役,什么伽蓝,什么复国,什么王子,全都与我无关。
李少卿,那你到底想不想?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