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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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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mmy把车停在棺材铺门外,隔壁的师爷苏一直在用手帕擦额上的汗。
他们已经看见了东莞仔带着他的手下,气势汹汹地把他们包抄了起来。
一分钟,再争取多一分钟,阿武就能完成任务了。
Jimmy跟阿武约定过,时间超过十分钟,无论能不能救出郭先生,都要马上撤退,要不他被东莞仔捉住了,拧到和联胜总堂去审的话,Jimmy是不会承认自己雇了外面的人去对付自己兄弟的。
道上规矩就是如此,他相信阿武是个明白人,一定会保证自己全身而退的。
还有三十秒,师爷苏把手帕收好,解开安全带,Jimmy看他一眼,示意他再等等。
师爷苏猛咽一下口水,拼死点头。
东莞仔的人已经把藏在身后的刀抽出来了。
“跑!”Jimmy大喊一声,推开车门就跑,师爷苏紧随其后,两人跑进了一条冷巷,东莞仔见状,立刻追了过去,务求在黑巷子里把他们做掉。
东莞仔以为他们是要来救郭孝文的,却不知道阿武已经在棺材铺里找到了封着郭孝文的棺材,干掉了棺材铺里的两个看守,正努力把郭孝文搬上早准备好的货车。
东莞仔追着Jimmy跑了两条街,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那个鬼眼呢?!他怎么没跟着Jimmy?!
“回头!”东莞仔顿时明白了这是调虎离山,不再追赶Jimmy,快速跑回去棺材铺,刚好就看见阿武把棺材推上货车。
“砍死他!”东莞仔简直要疯了,丢了郭孝文,不仅Jimmy有恃无恐,连林怀乐都要怪他的,他飞快跑上去,一个前跃扒住了货车即将关上的门,翻滚着跳了进去。
视野里一片黑暗,东莞仔眼睛还没有适应过来,阿武已经一刀劈到了他身上,他凭着感觉躲开,却没有马上还击,“兄弟!有话好说,我们两个困兽斗,你以为剩下那个就能活吗?”
“嗯?”阿武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我就算砍死你,Jimmy一样会继续想法子整死我;而我死了,你以为Jimmy就不会杀你灭口?”东莞仔转了转刀柄,现在他已经大致能看清楚了,“你那么脸生,肯定不是跟他有什么过命交情的人,他给你多少钱,我给双倍,把车子开回去,我当了办事人以后,你就是最大的堂主。”
“双倍这价钱有点低,我听鬼眼说,当初他认你当老板的时候,要收买他出卖你,可是要出三倍价钱的。”阿武从兜里掏出一个硬币,“我问过他,那如果现在让你出卖Jimmy要收多少钱。”
东莞仔握紧了刀,跟在他身后爬上车的两个手下也已经站稳了架势。
“算了,不说了,肉麻。”阿武把硬币往上一抛,朝东莞仔心脏直刺而去。
鬼眼说,那只能先杀了我了。
阿武当时觉得鬼眼太肉麻,但此时他不得不承认,Jimmy就是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就算你本来只想着收钱办事,到最后还是会为了他不要钱,甚至不要命。
顶,这单完了,要他们加钱加够二十倍!
三把刀同时从不同方向劈来的时候,阿武在心里狠狠地想。
看到东莞仔调头,Jimmy已心知不妙,他急忙上了准备好在另一边的车子,飞快开向他们约定好的地方。
没开出多远,就看见了那辆货车停在了一个三岔路口,Jimmy看着那货车车厢的门缓缓打开,紧张得脑袋发麻。
东莞仔。
Jimmy看到一身血水屹立在车门后的人是已经杀得双眼血红的东莞仔,迅速从车子抽屉里拿了一把手枪,快步走下车去。
还有一分钟巡逻的警车就到了,他必须不留活口。
东莞仔看着Jimmy下车,嘴角勾起了一个凶残的笑,他一手依旧握紧了刀,另一只手慢慢摸到了腰后的枪。
刚才在车厢里,忌讳弹片反弹他才没有开枪,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枪法怎么都比Jimmy准。
但趴在棺材盖上的阿武仍然清醒,他见到了东莞仔的小动作,也看见了Jimmy。
顶,这单生意亏死了。
他咬了咬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把装着郭孝文的棺材推下了车,“冚家富贵啊!!!”
东莞仔猛地被棺材一撞,整个扑下了车,枪也摔了开去,棺材直溜溜地撞上了路边的消防栓,顶盖都撞开了,气若游丝的郭孝文看着突然而至的光亮,拼命地喊起了救命。
“看好郭先生!”Jimmy大声吼师爷苏去照顾郭先生,自己却是站着不动。
现在东莞仔拿刀他拿枪,他要击毙他十分容易。
然而警车已经鸣着警笛从街口飞驰赶来了,他不能冒这个险。
东莞仔却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他现在已经满盘萧索,只想多拉两个人垫背,他猛地跑回车厢,提刀就往阿武头上劈!
“不要!”
Jimmy未及拔枪,枪声已经响了。
东莞仔的手掌被整只炸飞了,他愕然地瞪着自己忽然一片血肉模糊的手腕,机械地回过头去。
只见距离他几乎一条街的远处拐角,鬼眼捧着一杆猎枪,枪口还冒着劣质火药的青烟。
东莞仔忽然大笑了起来,他跳下车,紧握着断腕逃跑了。
鬼眼跟Jimmy不顾警员们大喊“举高双手”的警告,飞快跑向货车,跳进车厢里扶起一身都是血的阿武,“武哥!撑住!”
“顶你个肺……”阿武半睁着眼睛看鬼眼,“现在才来……”
“我给你加钱!加够三十倍!”Jimmy握着他的手,鬼眼迅速脱下风衣把他特别深的刀口扎起来,“撑住啊!你还没拿到钱!”
“我才,我才不会这么容易死……”
“放下枪!举起手来!”
警员已经包围了货车,Jimmy忍不住朝他们破口大骂,“快死人了!还不叫白车!举你妈的手!”
“铐上!”警长不顾Jimmy的愤怒,吩咐手下跳上车,把鬼眼跟Jimmy都铐了起来,“呼叫总台,尖沙咀发生械斗,一人重伤,请马上派白车来!”
Jimmy很想看着阿武被送上白车再走,但警察捉人不看江湖情义,他跟鬼眼被押进警车里,送往警察局去。
两人在车里沉默对视,他们又再一次染着血相对,但这次的血,是他们的兄弟的。
鬼眼看着Jimmy,好一会才别过头去,“嫂子让我来保护你。”
Jimmy一愣,明白了过来——鬼眼不是因为他们两个的关系改变而出走,而是去确认心柔的安全,以另一种方法去帮助他,“嗯,谢谢。”
“你是我老大,以后也是。”鬼眼还是躲着Jimmy的视线说的话。
押解的警员讽刺他道,“当着警察的面认老大你们可真嚣张!”
“怎么有条例规定,不可叫自己情同手足的人作老大的吗!”Jimmy正好一腔闷火,“是不是老大也成了三合会专用词啊长官!”
还是个普通PC的警员哪里抵得住Jimmy的气场,当即噤声,不再说话。
Jimmy听到鬼眼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情同手足,挺好的。鬼眼闭上眼,终究也不过是手足。
Jimmy待在口供房里,在盘问他的警员拍第三次板子的时候终于慢悠悠地开口,“叫潘颂礼进来,要不我什么都不会讲。”
警员们商量一阵,终于还是请了潘颂礼来,潘颂礼进门就冷笑,“绑架政府高官,当街械斗,非法持枪,Jimmy哥,你们和联胜选办事人而已,不用搞到世界大战吧?”
“郭孝文是我未来岳父,我怎么会绑架他?械斗的两方人马也不是我的人,不信你自己问,至于持枪,鬼眼那把猎枪是登记过的,他没有杀人在当时的情况,你也只能告他持枪伤人,而考虑到他没有反抗,而且是出于救人的目的,我相信法官也不会判什么重刑。”Jimmy有条有理地反驳,甚至微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想知道些什么,你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就都告诉你。”
潘颂礼沉吟一会,“你想问的三个问题我也知道是什么,第一,那个阿武没死,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第二,郭孝文也没事,只是受惊过度,现在还不愿意给口供;第三,林怀乐死了。”
Jimmy听到第三个答案时,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上翘的角度,“潘sir,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我听说林怀乐的四个心腹手下里,有一个莫名失踪了,然后林怀乐就死了。如果我是警察的话,一定觉得是其他三个人合伙作反的。你认为呢?”
潘颂礼赶紧翻开档案找出那四个手下的资料,把照片推到Jimmy跟前,“那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风声,是谁不见了?”
Jimmy看着那个已经被自己喂了狗的人,脸上波澜不显,“我听说是这个人,还有,我可以打给我律师了没有?”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每次都这么走运。”潘颂礼用力敲了敲桌面,“等着!”
Jimmy做个“请”的手势,再次陷入沉思。
潘颂礼说他走运,应该是郭孝文没有说对他不利的证词,这是真的在维护他呢,还是只是以为心柔被他软禁了,为了她安全才隐瞒呢?
不管哪一样,Jimmy都觉得郭孝文不可能再相信他,更别说支持他的生意。
Jimmy揉了揉眼睛:不知道鬼眼那边怎么样?
同样被关在口供房里的鬼眼,被警方控告持枪伤人,鬼眼爽快承认了:猎枪是登记过的,他是有枪牌的,之所以带着猎枪是因为他刚刚从元朗的偏远山林里打猎回来,不信可以查查公路的监视器,应该有拍到他是从元朗过来的。
“但你老大Jimmy说,你是过来帮他的。”潘颂礼去审Jimmy之前都在盘问鬼眼,“你是专门带着枪去帮他灭口的!”
鬼眼斜乜了潘颂礼一眼,“潘sir,你知不知道在那么远的距离,要开枪打中一个人的手,比开枪打中他胸口难上好几倍?如果我是去灭口的,干嘛不打心脏不打头,却去打手掌?”
“那就要问你老大,到底给你下的什么命令?”潘颂礼道,“你以为李家源真的跟你讲道义?”
鬼眼已经厌倦了这种盘问,他也不想说任何关于Jimmy的话了,“你们没有新证据的话,可以再拘留我40小时,我可以打电话给我律师了没有?”
“你……”
“老大,”一个警员开门进来,走到潘颂礼耳边小声道,“李家源要见你。”
“好。”潘颂礼临走前还给鬼眼说了一句,“你觉得李家源要拿谁去祭郭孝文这支旗?”
鬼眼猛地抬头,但潘颂礼已经离开了。他琢磨着他的话,难道郭孝文说出了什么不利Jimmy的话,逼得Jimmy只能推一个人来顶罪?
阿武基本上是个外人,推他顶也没有人信,师爷苏的分量不足以表示诚意,那么就只剩下他了。
他不仅是Jimmy的二把手,还曾经被介绍过给郭孝文认识,官商上也有很多人认得他,拿他来熄郭孝文的火,的确足够了。
鬼眼想起心柔的嘱咐:我把他平安带回来了,接下里的事情,不关我事了。
他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我不在乎了。
Jimmy跟鬼眼各怀心事地静静等待时间流逝,Jimmy满以为警察会用疲劳轰炸的手段,却不想不到一天,他就被保释了。
Jimmy看着潘颂礼那仿佛要吃掉他的神情,揉了揉手腕,“潘sir,看来幸运之神还没离开我。”
“你确定那是幸运之神,不是死神?”潘颂礼恶狠狠地反驳着,鬼眼也被放出来了,他诧异地看了看Jimmy,在保释单上签名。
Jimmy走到他身边,“你没事吧?”
“没事。持枪伤人罢了。”鬼眼摇摇头,看向来保释他们的姜昭明,“对姜大状来说小事一件。”
“我会尽力保障我的客户的合法权益,请你放心。”姜昭明做个“请”的姿势,“车子已经在外面了。”
“谢谢你,姜大状。”Jimmy跟鬼眼出了警局,上了车,才对姜昭明问道,“姜大状,我刚才打你电话,是你助理接的,他说你去了办事,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我去办的,是郭先生的事。”姜大状扶了扶金边眼镜,“他也是我的客户啊。”
“郭先生?”Jimmy一愣,“他让你来警局保释我?”
“诶,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客户,哪里有谁让我去保释谁的说法呢?”姜昭明老谋深算,可不会落人口实,“但郭先生让我向你传达,他相信你跟绑架他的人没有关系,也相信你是诚心救他的,他不希望你误会他,从而为你跟心柔小姐的关系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果然,郭孝文以为他绑架了心柔,才会对警察有所隐瞒,Jimmy心里已经凉透了,“那也请你向郭先生转达,我李家源今生今世,绝对不会伤害心柔,请他放心。”
“李先生说话有些晦气了,我能理解,毕竟才被警察盘问过,你看,这天都快黑了。”姜昭明指了指车窗外,“我听说苏先生在六福酒楼设了宴席给你洗晦气,我就顺道送你过去吧。”
Jimmy一愣,他没有给师爷苏命令,怎么他有胆子在六福摆酒,而他是怎么跟姜昭明联系上的?
鬼眼也一样诧异,他看看Jimmy,Jimmy却也只能疑惑地朝他摇头。
“两位不必担忧,接下来的事情,都会有人给你处理妥当的。”说话间,车子已经来到了六福门外,姜昭明开了车门让他们下车,“李先生,你是我非常重要的客户,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嗯,谢谢。”Jimmy满腹疑问,未及发问,却是看见了六福门外有个熟悉的人影,他惊讶地跑过去,“龙根哥?!你怎么来了?!”
“你选上办事人这么重要的场合,我怎么可以不来!”龙根十分高兴,捉住Jimmy的手,仿佛自己儿子当选了一样兴奋,“来来来,给我看看,当了办事人就是不一样,气场都不同了呢!”
“我当选了办事人?”Jimmy十分诧异,鬼眼却是反应过来了,“林怀乐死了,东莞仔被通缉,不是你当还有谁?”
“哼,阿乐是恶有恶报,被老天收了!”虽然害龙根瘫痪的不是林怀乐,但他阻止Jimmy向大D报仇,龙根一样仇恨他,“哎,别说丧气话,我们进去吧,叔父们都在了!”龙根说着,就白了鬼眼一眼,“师爷苏跟我说了,算你识相,懂得投靠人,要不现在你就跟东莞仔一起“着草”(着草:畏罪潜逃)了!”
鬼眼哭笑不得,自己当初的确对他动过手,现在也只能乖乖领罚了。
Jimmy推着龙根进酒楼,复杂的心情随着电梯跳动的数字而逐渐平静下来,他终于选上了办事人了,以后没有人再对他指手画脚,没有人再限制他大展拳脚,心柔依旧站在他这边,哪怕郭孝文反对,而鬼眼也回来了,不管他对他是怎样想的,总之他还在他身边。
Jimmy弯起了嘴角,露出一个自己也没发现的笑,鬼眼靠在电梯后,看着Jimmy通过门板反映出来的笑,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他好像看着Jimmy一步步走进一个泥潭,心柔在死命拽着他离开,而自己却更加用力地把他往里头推。
到底我做的事情是为你好的,还是害了你的?鬼眼垂下头,揉了揉眉心。
“累了吗?”Jimmy也一样通过门板反映看到鬼眼,他回头去问他,“我交代一句就走,然后就送你回家,不会很久的。”
“……我没事。”鬼眼躲开Jimmy的视线,低头走出电梯。
一众叔父早就围着一张桌子坐好了,Jimmy推着龙根前进,镇定自若地接受着他们各色其色的目光,直到在桌边停住,他淡淡地扫视了一下众人,“各位好。”
“Jimmy仔!”串爆一拍桌子,愤怒地指天骂地,“你敢不敢对着灯火发誓!你真的跟阿乐的死无关!”
Jimmy转过眼睛去瞥了他一眼,朗声道,“我没做过!跟我没有关系!”
“这……”串爆一下被噎住了,鬼眼抱着手臂冷冷地盯着他,更盯得他脊背生寒,“嗯,那,那就没事了……”
Jimmy朝鬼眼做个手势,鬼眼点头,给他倒了一杯酒过来,“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当办事人,但我不在乎你们的看法,你们不喜欢我,那两年后你们再选别人好了。”
Jimmy说罢,接过鬼眼递来的酒,仰头喝光,把杯子摔碎在地上,推着龙根就回头离开。
“敬新办事人!”
身后传来不知道谁赶紧献媚的声音,然后便是一阵乒乓作响的摔杯子声。
但Jimmy连一眼都没有回头看。
他们根本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