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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怦然心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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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一,一个习惯开始的日子。我的新同桌像走错了班一样,登场了。
班主任,笑靥如花,中了降头似的对新同学把我们班夸了一遍。说什么班风正,团结友爱,学习劲头十足。如若不是我记忆出了差错,昨天她还拍桌子瞪眼,说我们是她教了这么多届学生当中,最差、最无可救药的一届。
新同学一脸木然,下巴深深的埋进校服衬衫领下,头发遮住了眼睛。他周围的空气中有一股强大的气流在暗自涌动。那是一种,连光都靠近不了的力量。
这是从北京中央音乐学院附属中学转来的池若轩。班主任介绍说。
这时,班里响起一个异口同声。无声胜有声。我们所有女生都听到了。我的灵魂在九霄云外飘荡了好一会儿,才回到体内,那时候池若轩走下讲台,坐到了我旁边的座位。
上课后,我把课本翻开对他说。
“38页。该讲38页了。”
他拿出书,随意一翻,然后用胳膊肘压住书角,头靠在另一只手上。
我瞟了一眼,他翻开的是52页。
准是没听清,我想,就又提醒他道,“是38页。”
他转过头,看我,与他对视竟有几分慌张。大概是他的样子太精致,在如此完美的容颜面前,身为女生的都觉得自卑。我忙不迭的把课本题目指给他看,以分散他锥子般的目光。
他叹了口气,很不耐烦的将课本重新翻到38页。
呵,什么态度!?从他走进教室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像他这种长相英俊,家庭优渥,再有点特长什么的人,肯定有严重的性格缺陷,果不其然!呵呵,你看,就连他桌上的书本,都那么不易亲近,崭新的就像刚从书店买回来的。
“你要抄笔记吗?”今天的我定是中邪了。
额……
又是叹气。
“不用。”他说。
自尊在那一刻碎了满地。明明是出于同学间最正常不过的关照,倒显的我要上赶着和他亲近。
我发誓,绝不在给他第二次可以这样对我的机会!绝不!
整整一个上午,池若轩一声不吭的坐在座位上。有时他望着窗外发呆,有时托着下巴陷入沉思。起立时,漫不经心的跟我们站起来,下课后,就把头埋进胳膊里。完全是人在,魂不在的状态。
“那个,池若轩,交一下你的英语作业。”学习委员抱着一摞子作业本来到池若轩的座位。全程红着一张脸。
池若轩从书包里抽出一个本子,交给她。
学习委员看着一尘不染的作业本,柔声细语的说,“你没写名字。”,紧接着她反应过来,又将本子还给池若轩说,“明天上课前交给我可以吧。”说完红着脸跑开了。由于跑的急,转身时她抱着的那摞作业本从她胳膊上滑落下来。她狼狈的样子,让我心里更憋屈了。
池若轩一点都没打算写他欠下的英语作业,仍旧像平时那样,头埋进胳膊里,睡大觉。
真的,有些人天生让你拿他没辙。自尊都不管用。
我的眼睛不由的看向他桌上的书本,好奇他这样的人写出来的字会是什么样的。可是大失所望,书皮很干净,没有名字,连数字都没有。
一天的课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对他说:“你最好把英语作业写了,你刚来不了解,英语老师和语文老师是最严厉的。根本糊弄不过去。”
“噢。”他说。虽然简短,好歹也应了一下。并且嘴角的弧度柔和。
“啊,我叫麦穗,你还不知道吧?”我找着话题。
他停顿了一下,嗯了一声。他的侧脸仍旧完美。
我们之间的谈话就停止在了这里。
其实我有好多话想和他说,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天生这么不近人情。也许比较认生,慢热,或者心情不好。总有一种可能,可以解释通一个十五岁男孩病态的别扭吧。
第二天,一个叫余诗柔的女生,从尖子班转到我们班。她的出场惊艳众人。
我并不是说她漂亮。就算后来我发现她长得确实挺漂亮,但第一次见时,我并没有那样认为。毕竟,让一个女生承认另一个女生,需要一个漫长的心理过程。
当时在市一中,尤其是新生里,几乎看不到一个长头发的女生。学校是重点,明文规定,女生的头发不能过肩,男生不能过耳。余诗柔不仅留着长头还披散下来。乌黑顺溜的头发分两缕垂在胸前,风一吹,长发飘飘,美不胜收。
那时候,再漂亮的脸蛋在流水线一样的发型下,也都审美疲劳了。突然出现一个如此打扮的,气质上已经秒杀一众。班里的女生也都准备好下课后向她取经,是如何应付老师把头发留起来的。
标配一样。余诗柔是奔池若轩而来。
“惊不惊喜?”余诗柔笑着问池若轩。
池若轩破天荒的说出,惊喜,两个字。然而脸上并无关于这方面的表情。
一到课间,余诗柔就串到我座位上和池若轩聊天。她拄着头,面向池若轩滔滔不绝。池若轩仍旧惜字如金,不过感觉他很将就余诗柔,不时会对她笑一笑。我看见过一次,池若轩将另一个耳机塞进余诗柔耳朵里,余诗柔就安静下来。
我好好奇他们听的是什么歌。
余诗柔在池若轩所有课本上写上了他的名字。楷体字,规整、秀气。一看就练过。
我也练过。我爸坚信字如其人,逼着我苦练了好几年。我还能模仿别人的笔迹,中学时我就帮同学在他试卷上签下了他家长的名字。也许出于某种习惯,看完余诗柔的字,我竟不由的在草稿纸上练起来。某天,我无意中发现池若轩的历史课本上,没有写名字。余诗柔漏掉了。我就趁他不在,仿着余诗柔的笔迹小心翼翼把名字填上。
做完这一切,我有一种莫名的欢喜。
上课后,池若轩照旧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他无聊的用笔把课本上名字,描了一遍。而那个课本是历史书。
我一阵心花怒放。不由得笑起来。
他微微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我。我只顾低着头笑,然后把心藏好,好害怕它惊吓到其它器官。这只是一个秘密。
“麦穗你有喜欢的人了?”午饭的时候,蓝宝石冷不丁的问。
“啊?没有啊。”
宝石停下筷子,她板正我的脸,严肃而认真的看着我,目光锐利的穿透我的皮肤直至心脏。
“谁啊?”她问。
“什么谁啊?我都不知道是谁!”我反驳道。
宝石无视掉我的话,接着说,“新转来的那个吧。能让我们班余诗柔追到普通班去,一定很特别。”
“除了帅也没什么特别的。”
“帅本身就够特别了。”
“是很特别,有点太特别了。”
“怎么说?”
“让人不易亲近。”
“跟你,还是所有人。”
“嗯……跟所有人,好像,除了余诗柔。对了,余诗柔在尖子班怎么样?也披头散发吗?”
“她?挺个性的,但她是短头发吧。”
“不是啊,她头发很长,你没注意到?”
“还真没注意,她经常请假,学习一般,人缘倒不错,跟老师处的也好,是文艺委员。不过我跟她不熟。”
“又一个神秘的人。”我喃喃自语。
沉思了一会后,我端着饭盆站起来,走向洗碗池。蓝宝石将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跟上我,我们一边洗碗,她一边追问。
“是他吗?”
“不是啊!”
“那是谁?”
“没谁!”
宝石撇撇嘴,一副不屑拆穿我的神情。
喜欢一个人其实也是一种心里暗示,暗示多了,就会真的发生。我怕,因为那颗年轻跳动的心,撕掉可怜的自尊,趟过理智的尸骸,用尽自己全部的好,也只是他凝望片刻的空气。
(2)
很快,余诗柔验证了蓝宝石的话。短短几天,在我们班混了一个好人缘。她还给我们每人准备了一份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巧克力做见面礼。我们一边感叹余诗柔真有钱,一边感叹跟有钱人做同学真好。
次日,余诗柔的长头发就不见了。大家一阵惋惜。她却笑笑说,那头发是假的,10块钱一缕在美发店接的,随时剪掉都不可惜。
她身上那种无所畏惧的自信,一定是不曾失去过任何东西的人才拥有的。因为她根本不懂什么叫渴望。
“麦穗,送你一样礼物。”某天,余诗柔对我说。没等我接受,她就将一条银白色的手链戴在我手腕上。这种亲昵,突然的让我讨厌我自己。我竟不知道该怎么自然而不小家子气的给予反应。
她拉着我的手说,“戴你手上真好看。”
她的手细腻,柔软,相比,我的手像根木棍一样僵硬。她一直拉着我,我及其被动。
“麦穗,求你帮个忙。”她又说道。
“帮什么?”我预料到她有事,但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也许这一切,本来就是一场交易。
“我已经和各科老师打过招呼了,除了班主任的课。我们换着坐。”
不是亲耳听到,都不敢相信她刚才说的是各科老师!各科?
“好。”我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我把书本装进书包为她腾地。不知为什么,明明想拒绝,却没有拒绝。也许是在掩盖我心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蠢蠢欲动。
池若轩如幽灵一般,不露声色的看着书。突然我好难过,做了一周的同桌,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还没说过。
每天我和余诗柔来来回回的换座位,有时懒了,直接人换,书包留原地。池若轩对这一切默不作声,貌似谁做他的同桌都一样,他只管我型我素,班里貌似没他这么个人。但也不是,自从他转过来,大家讨论的话题都离不开他。也因为聊他的八卦,我还交到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就有了一个响亮的组合名叫——八卦姐妹团。
“麦穗,你跟他是同桌,帮我们偷支他的笔吧。”
上厕所的时候,王巧莲和韩美玉拉住我说。
“不好吧?”
“那要不,把笔芯跟他调换一下也行。”她们很固执。
“行吧。”我无奈的答应。
课间,趁班里没人,我偷偷翻开池若轩的书包。在他书包里我看到了很多彩色的信封,一看就知道是情书。想想他肯定也不看,我就强忍着罪恶感打开了一封: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却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
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一点点迟疑
不敢相信我的情不自禁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
不知结果是悲伤还是喜
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一点点迟疑
害怕爱过以后还要失去
倒是会投机取巧,抄张信哲的歌词。
偷窥的欲望强烈的撕碎了我的理智,我就又打开了第二封、第三封,感觉看的不是情书,而是战场的情报。哇,竟然还有女班长的情书。她写道:
我爱你,与你无关
即使是夜晚无尽的思念
也只属于我自己
不会带到天明
也许它只能存在于黑暗
我爱你,与你无关
就算我此刻站在你的身边
依然背着我的双眼
不想让你看见
就让它只隐藏在风后面
女班长个子小小瘦瘦的,最小号的校服都撑不起来。留着男生的发型,带着比她的脸还要大一倍,需要在眼睛框缠布才能架在耳朵上的眼镜。顶朴实,顶清汤寡水一人。看来,内心情感却顶丰富、充实。
合上信,放回原位。心情一落千丈。不知道我难过,是因为我竟同别人的审美一样,还是我也只不过仅仅是这沧海中的一粟!
我直接拿了池若轩两支笔给了韩美玉和王巧莲。她俩高兴坏了。我没想到池若轩就有那两支笔,下节课政治考试,他翻找了整个书包,最后不好意思的叫我,问能不能借给他一只笔?
有史以来,他还是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我把我最好的一只笔借给他。考完后他问我笔是从哪买的?
“怎么了?”我好奇的问。
“没什么。”
他见我有些失落就补充道:“笔挺好用。”
“那送你吧。”我理应赔偿他。
“不用。”
“只有我家那片儿的文具店有卖的。”见他不肯接受我只好撒谎。
这支笔算是我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不过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是他单位发的。他常这么借花献佛,单位发个笔呀、本呀、毛巾啥的就充当礼物送我。那支笔是金色的,也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只是写出的字里,细闻,会有一股玫瑰花的味道。
“谢谢。”他收下了。
这支笔使我们的关系近了一大步。好奇妙,哪怕他不写字,仅仅是随便握着,我都觉得那支笔发挥了它最大的价值。
我喜欢这个开始。毕竟时间这种东西,随便给一种未来,当局者都认为是最好的。
兴许我高兴过了头,很快就搞砸了一件事。在下节语文课上,池若轩没有带课本。我把我的课本放到中间。之前,我把模仿余诗柔笔迹的草稿纸随便塞在了语文课本里,这事我也忘干净了。我俩的目光一同随着我翻书的手落在那张写满了‘池若轩’名字的草稿纸上。我整个人触电了一样,麻痹了好一会儿我才猛地把课本合上,并用手狠狠的按住。那劲头谁要打开我都能跟他拼命。
池若轩很惊讶,瞪大眼睛,嘴巴呈O型。他肯定看到了草稿纸上那些他的名字。
“我有个小侄子。”我机智的说,“他叫……池苦轩,他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我就在纸上教他写。教了好多遍。”
“哦……。”他的睫毛眨了两下。
“呵呵,跟你正好差一个字。”
“是。”还以为我眼花了,我看到他嘴角有一抹不确信的微笑。
我把课本放进抽屉,抽出那张草稿纸,然后不再有任何顾虑的把课本打开,平放在我俩之间。
那张草稿纸像一个危险分子,我生怕它再长个翅膀飞到池若轩面前,一整节课,我没法专注,使劲的攥着它。
那时候真傻,自以为搪塞一个理由他就信了,只不过他不屑于拆穿我,陪我一起装傻罢了。
(3)
体育课,老师点完名让我们自由活动。
自由活动,说白了就是毫无目的的消耗时间。学生时代感觉的时光漫长,不是做一件事做不到头,而是,总算等到了期待的课程,不是被占用,就是变成自由活动。而且,除了坐着看时光慢慢从闲谈碎语的中溜走外,也只剩下,一连串,张三李四的笑声。
男生们自然凑在一起打篮球,除了个别几个混女生堆里踢毽子啊、跳绳什么的。池若轩绕着操场跑步,余诗柔紧跟在他屁股后面。王巧莲、韩美玉拉上我一同跟着跑。操场一圈是400米,我们跑了两圈后,上气不接下气,就找了一片树荫坐下歇息。余诗柔跑的满脸通红,仍在跟着跑。
八卦姐妹团不凡神通广大之人,陆欢欢不知从哪弄到了池若轩的手机号码。10块钱一位,一会儿功夫卖给了二十个人。我没有买。我坚信,被这么多人骚扰,池若轩一定会换号码。
除此之外,我们还从陆欢欢那儿知道了池若轩一件事。
谁能想到,那么高傲,那么不可一世的池若轩,正经历着一场悲惨的家庭变故。
就在前些天,春暖花开的日子。池若轩的父亲去世了。就是说,头七刚过,池若轩就转学到我们学校。他父亲生前,是明水市某个著名企业的董事长,公司正准备上市,就出了问题。公司破产,员工讨薪。对于他父亲的死,众说纷纭,有说他父亲因负债累累而自杀,有说酒驾死于车祸,还有的说是遭对手暗害。
不管哪种说法,他都永远的失去了他的父亲。或许比那还糟糕。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迈不过去的槛时间会帮你跨过。那现在承受痛苦的池若轩,如此年轻的灵魂就要死于青春吗?
世上根本就没有感同身受。如果一个人真的能理解另一个承受的痛苦,那岂不是很不公平。因为他是因为失去而痛苦,你只是因为理解。根本不配。
我远远的望着池若轩,他不停的跑着,不知疲倦。余诗柔已被他拉下了很远,她仍不肯放弃,跑几步、走两步的追着。我顿时很感激有余诗柔这么个人,配他。就算她不能给予池若轩安慰。至少她比我们见过更完整的他。
正想着,就见一条大长腿从外面的墙上翻进来,接着露出欧阳枫的脑袋,他还找了眼皮底下一个男生当他的马镫,想当然的踩着人家的背跳下来。而那个倒霉的男生很怕他的样子,虽极不情愿但也默默忍受了。
“麦穗。”他看到我,拍拍屁股上的土朝我走过来,“真有才!为什么给你起这么个名字?你家难不成是种粮大户?”他肆无忌惮的拿我的名字开玩笑。
八卦姐妹团见欧阳枫过来,像老鼠见了猫,纷纷做鸟兽散。私下里我听说,欧阳枫经常和社会上的不良青年混在一起,已经被学校多次警告了。所以,大家从心里抗拒这号人物。我也是。
我对他笑笑,随大家离开。刚迈一步,脖子一紧,他从后面揪住了我的衣领。我反手去推他,他太高大,我的手根本够不到他分毫。整个人就像皮影一样被他牵扯着。
“啊,勒死了!”喉咙一阵不舒服。
他也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赶紧松开手。我自由后,转身对着他的腿踢了一脚,他没躲,正踹到他的膝盖上,他一趔趄。裤腿上留下了我的鞋印。
他吃惊的看我。觉得自己打招呼方式,不应该被以牙还牙相待。
“是你先动手的。”我气愤的说。
“动手?呵,我跟你闹着玩呢?”
“哼。”我翻了个白眼。心想,没轻没重。
“算了,好男不跟女逗,不跟你计较。”他抬腿拍掉膝盖上的脚印。
我转身正要走,他又习惯性的扯住我衣领,意识到不对后,紧急撒开。我转身过来,他本能往后躲了一下。
他鄙视自己的翻了一个白眼,手在鼻尖上蹭了一下。
我看到了他那一瞬间的狼狈。
“怕你了!”他说,“明天一起吃饭吧。”突然又像没事人一样。
“为什么?”
“呵呵,这有什么为什么?难道还需要理由?”
“不明白。”
“什么不明白?你把我绕糊涂了。”
“欧阳枫。”我鼓起勇气叫他。“我爸说我学习不好也就算了,至少得入个党。”
欧阳枫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又闭上,摊开两手表示不明白我再说什么。
“你,你是不是□□啊?”我小声问。
“哈哈哈!”他拍着脑门大笑,指指我,笑两下,走几步又回过身来。
“你太好玩了。”他的手伸过来,差点碰到了我的脸,停了一下,他傻傻一笑,手插进裤兜里。
“我看上你了。这个理由行吗?”他说。
“啊?”这算怎么一回事,不才刚刚认识吗?
“说好了啊,明天一起吃饭。”说完,他高兴的跑开了。
他准是猜到我的目光还没从他身上移走,他冲到篮球场上,抢过球,跃过我们班个子最高、篮球打的最好的大龙的头顶,将球扣入篮框。这个‘死亡之扣’让操场上目睹这一幕的人拍案叫绝。
人兴奋的时候,容易忘乎所以,一忘乎所以就像个孩子一样,为了得到关注而卖力表现。不过,我刚才是被他表白了吗?他是认真的吗?那无名情书肯定是他写的吧!为什么是我呢?他好歹也是学校的一号人物,我老老实实的怎么就和他扯上了关系呢?
因为被一个人突然喜欢,我反而陷入了自卑当中。以前没人注意我,平庸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被人告白,我也总得有那么一点过人之处,才能配的上别人的喜欢吧?可是,仅仅是为了这个而自卑烦恼吗?还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怎么办呢?
“啊,麦穗!麦穗!你头上。”几个同学指着我,大叫起来。周围的目光无不被她们的声音所吸引。
“天呀,麦穗,你头上……”又有一些同学跟着喊,随后笑声掩盖叫声。
我一头雾水,不由得摸摸头。
不远处,正在水龙头下弯着腰洗脸的池若轩,也朝我这边看过来。他半眯着眼睛,水珠从他鼻梁两侧滑下来,泛着光的水珠使他整张脸看上去充满活力。只是一秒,他又继续低下头洗脸。
他看我了!
“咿呀,好恶心。”同学们龇牙咧嘴的看着我,表情极其生动。
我摊开粘粘的手掌,是一种灰白相间粘稠的液体。人类称为——鸟屎。
我忍着万分的恶心,跑到水管处。池若轩刚洗完脸,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直起腰。我不敢看他,背着手,低着头,走过去,我们走了个擦肩。我把水龙头开足,使劲冲洗着,一遍又一遍。脑子嗡嗡作响。
“你头发上还有。”王巧莲她们跑过来说。
我低头把脑袋塞到水龙头下,头皮一阵冰凉。这种撅着屁股,猫着腰的姿势一定很丑,不过没关系,因为从这个角度,我看到池若轩倒映在时光里的背影。
瘦,帅,独一无二,说不上来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