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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狭路相逢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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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的酸痛感让杀手忍不住轻哼一声。
“还是块硬骨头。也罢。”苏奕知道自己无力与他纠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是你们飒风堂伤了我,是不是也该有所补偿啊?”
杀手下巴脱臼,口不能言,伏下身对苏奕一拜,但凭吩咐。
苏奕合上眼接着道:“回去告诉你们堂主,若苏奕在回岷都之前,再有什么损伤,这笔账都会算在你们飒风堂身上。”
他声音渐弱却仍是不容置疑的语气:“明白吗?”
杀手匍匐在地,虽然看不见苏奕的脸,但仍感觉有两道目光像冰锥一样把自己死死钉在地上。可他虽然心中害怕姿态卑微,肚子里却满是腹诽。
他娘的是谁说定王温文尔雅的?分明就是只得理不饶人的狐狸!他这是要赖上他们了?鬼知道他要在外面玩多久?难不成他们飒风堂以后就成了他一个人的保镖?
箬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他吓得一哆嗦,只听箬柯道:“公子问你听明白了吗?”
杀手战战兢兢又拜了拜表示明白。听见苏奕一声“去吧。”便马上起身,顾不上给自己的下巴复位,一边一个扛起弟兄,转眼就跑没影了。
天色渐暗,天边只余一片彩霞,四周无光,一片影影重重。
箬柯弯腰扶苏奕一边拍着马屁:“公子好计策,如此,便无后顾之忧了。”
苏奕嘴角弯起轻哼一声,想要就着箬柯的手起身,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箬柯见他毫无力气犹如一滩烂泥,心道不好:“公子?公子?!”
余元一直在发呆,突然听见喊声就跑了过来。
箬柯看到她面上一喜:“姑娘没走?快来帮我把公子扶上马,我带他下山去看大夫。”
余元帮着把苏奕推上马背,对箬柯道:“下山做什么,我师父住在山上,是顶好的大夫。”
苏奕努力将眼睛撑开一条缝,气若游丝:“你师父是谁?”
“牧卓基。”
“好。”说完这个字他体力耗尽,彻底昏过去了。
牧卓基,师从虚清派掌门刘子晏。
虚清派从前在江湖并不出名,他们所居的虚清山极高,山势陡峭,且隐在群山之中,甚少有人能寻到。
不过,十几年前当今天子的祖父神宗突然一病不起,国医院诊治数月毫无起色。
当时的国医院掌令张仁杰记起其父有位至交好友,医术冠绝天下,便请其父请他出山为神宗诊病。
此人便是虚清派掌门,刘子晏。
然神宗当时已油尽灯枯,药石罔效。刘掌门倾尽全力也只能替他振奋精神以延续数月寿命。
但仅仅是这数月寿命的成效已是国医们所不能及,刘掌门与虚清派自此名声大噪。
此事过后,众人都觉得刘掌门应该会留在国医堂,结果他一分赏金没要,悄悄收拾了包袱又躲回山上去了,再未在江湖出现。
而虚清派也和从前一样低调,不参与江湖纷争。这十多年里下山游历的弟子只有两人,还是一对亲兄弟——牧卓文和牧卓基。
单说这牧卓基,医术也是相当高明,传说能药死人肉白骨,且刘子晏的传说余威犹在,久而久之人人都开始尊他为医圣。虚清山也愈发成为了蓬莱仙岛一般的存在。
江湖上有关牧卓基的传言颇多,有人说他是神农转世,也有说他是菩萨下凡,传得是神乎其神。
余元刚推开门,传说中的牧卓基就从正堂的屋顶上窜起,越过石屏风,像个泡泡一样飘到他们面前。
“跑哪儿去了!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一声气沉丹田的怒喝随风而至。
虽然体型偏圆,但是头顶玉冠、长须飘飘看上去还是有几丝仙人模样的牧卓基非常不仙气地上来对着余元就是一个爆栗。
“啊!”余元本能地往边上一闪,牧卓基扑了个空,差点撞上驮着苏奕的那匹马,一抬头就看到血人似的苏奕。
牧卓基神色陡然凝重。他一手搭上马头稳住身形,顾不上再教训余元,连忙招呼穆松叫来内院的弟子,把苏奕抬到灵清院去。
后院一下子跑出来五六名弟子。老三老四抬了个担架出来,穆松和老五把苏奕从马上扶下来放到担架上,老六搀着箬柯,老五去牵马,大家井然有序地往西边的灵清院走。
箬柯一时没搞清楚状况,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坐在了灵清院的东厢里,被老三他们扒光了上衣七手八脚地上药。
“等……等一下……我家公子呢?”箬柯痒得很,伸手去推,被老五四两拨千斤地挡开。只能又痒又疼地受着,话也说不利索。
老六开口道:“那边有我师父和师姐呢,你放心吧。”
“我一会儿……能去……瞧瞧吗?”箬柯打小就这样怕痒,受伤不算什么,上药才是他的鬼门关,总是控制不住要躲。
老四从没见过上个药都这么别扭的人,忍不住道:“你老是这么不配合,等给你上好药我师父师姐早治完你家公子了。”
“好……好好,我忍着。”说完绷起肌肉全身僵直,咬着下唇一脸慷慨赴死的模样。
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很有节奏地抖动……
院子的另一边。
牧卓基的药房里有一间特别的屋子,南北两头各有一个特别大的窗户,通风好,白天的时候采光也足。屋子正中间摆了一张大桌子,牧卓基说是做外科治疗时候用的。可牧宅建在山顶,甚少有病重的患者被抬上山的,于是平日里就成了牧卓基授课的地方。
此时,房间内灯火通明。苏奕脸色苍白地躺在桌子上面,若不是眉宇间有股子隐约的不耐烦,简直就像个死人。
余元不解,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睡着了也是如此神色?
牧卓基没在意,他的台子几百年了终于得此一用,正高兴地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余元面色忧虑,她一路上都在琢磨自己的反常举动,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师父……”她想要不先和师父说说?可一开口又止住了,该怎么说?说自己下午发癔症了这才救了两个人上山?况且现在也不是时候。
“怎么了?元儿,你先帮师父把他衣服脱了。”牧卓基在兴头上,准备了一大堆器具,在苏奕头顶排了一溜,有刀有针有钳子有剪子,不像个大夫倒像仵作,配上他那一脸兴奋的神情,场面一度慎得慌。
余元甩了甩头,拿了把剪子,把下午匆匆包扎的布条剪开,和师父牧卓基一起脱去苏奕的上衣,露出他满是伤痕的身体。
苏奕本就有许多陈年旧伤,这些与小伤暂且不看,他腹部和肩上的血洞还在缓缓渗出鲜血。
“元儿,你负责他肩上的伤,为师瞧瞧他肚子上的,看看到底是什么缘故连我那无敌好用的金疮药都止不住他的血。”牧卓基一看他伤口周围被血冲开的结块儿粉末便知自己徒弟已经给他上过药。
他的金疮药是什么东西?别说这么小的血洞,就是比现在这个大上两倍的只要药粉足够也能立刻把血止住。若是止不住,便只有两种可能:
伤到大脉了,或者凶器有蹊跷。
可若是第一种,血液必从创口处喷涌而出,单看血液流出的速度,不像是如此。
牧卓基先施针暂时替他封住几道大穴,使伤口不再流血。但这也只能救急,若想要彻底止血,必要搞清楚原因。
他小心地用湿布擦拭伤口周围,待血污除尽才发现,伤口四周皮肉发紫,似是中毒之兆。
“师父,他的伤口好像有问题。”正在检查左肩的余元也发觉了,从水盆里拧了块湿布清理血污。
“嗯,像是中毒了。”牧卓基皱着眉头查看其余小伤,发现每道伤口都没有结痂,皮肉微微外翻,里面积着一丝鲜血,竟一点凝固的迹象都没有。
他再一把脉,发现脉象除了因失血过多有些虚弱之外并无中毒迹象,心中了然。
过了这么久,这毒仍汇集在伤口附近没有扩散,看来其本身并不能伤人性命,只是使伤口不愈,伤者便会血流不止而亡,想必是附在刀剑上的。
而能附在刀口上的毒,只有寥寥几种,恰恰都是他的药能化解的:“元儿你先去把百毒散和宁心丸找来。”
只要用百毒散解了毒不再出血,这小子的性命便可保住了,宁心丸只为以防万一先护住他的五脏,亦可助他养养精气。这小子身强体壮,稍后再开一剂方子调理,待伤口愈合便可无恙。
剩下就是缝合伤口和上药之类的琐事,牧卓基开门叫了两个弟子进来帮忙,自己去一旁书写药方。
药房大门再打开,时辰已近戌时。
牧卓基安排穆松今晚看顾苏奕,自己上楼睡觉去了。
余元和师弟们从里面走出来,箬柯仍等在院子里。
余元一脸疲惫对箬柯道:“万幸没有伤及内脏,暂时没事了,今晚他在这儿睡下,有穆松在看着,公子先去休息吧。老三,替公子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好。”
箬柯拱手诚恳道:“今日多亏姑娘相救,此等大恩箬某铭记于心,他日定当报答!”
余元回礼道:“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箬柯心中焦急不再客套:“不知我现在能否去看看我家公子?”
“去吧,不过他还睡着,我师父也休息了,烦请公子悄悄的。”
“那是自然。”说完箬柯就急着往药房里去了。
余元穿过左侧的拱门转出灵清院,瞧见几个师弟已经煮了她带回来的饺子正从厨房里端出来。
“我说你们几个,吃东西倒挺快。”她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找了张板凳坐下。
“嘿嘿,师姐你辛苦从山下带回来,我们必是要趁热吃。”说罢,几个人分起了饺子。余元眼明手快,从他们手中抢了碗饺子出来。
老六眼巴巴地看着那碗饺子:“怎的师姐你饿了啊……”
“你们先少吃点,留一碗给客人,明日我再下山去给你们买。”余元把饺子放在自己面前。小师弟虽馋,却也没再打那碗饺子的注意,从老四那里扒拉了两只饺子开开心心地吃起来。
老四好奇道:“说起客人。师姐,你下午救他们时是个什么情形?”
“是啊,看那公子伤得这样重,必是一场恶斗,师姐说与我们听听?”其他师弟也都十分好奇。
余元有些疲累,她想了想,隐去了自己的反常,挑了重点说:“就是我听见有人打斗过去看,本想做壁上观,可眼看着就要出人命就用迷烟丸救了他们。”
“然后呢?”
“然后?”她路上一直在想自己的事儿,回来又马上救治苏奕,顾不上想别的。现在被他一说,余元才发觉是有些古怪。
那时苏奕说要查问杀手,她就回避了,再过去时杀手已然不见踪迹。那杀手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那时苏奕已然无力反击,即便还有箬柯在,拼上一拼还是能成的。
反之,苏奕又怎会放过他们?再想想苏奕,年纪轻轻身上却有这么多的陈年旧伤……
“师姐?”老五催促道。
“啊?然后……他们就被我带回来了呀。”余元笑笑,“我先去睡了,累死了。你们记得把碗洗了,别放到明天。”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
自己尚没想明白何必说出来吓唬他们,还是想想明天怎么对师父说,才可既不吓着他老人家,也不用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