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七章 ...
-
桑下放下手中的茶盏,有些不大明白她此言之意。
她连着一个月,天天来此,天天都要经历一遍被人杀死的过程,为何会在今夜说要收手?她能为达目的忍受这些,又怎会轻易收手。
“你意欲何为?”他笃定,她必有后招。
那女子挑了挑眉,复端起茶盏饮了口,鼻息间所呼出的热气与茶水的热水混在一处,缓缓而上。
“你若不信,今晚与我睡在一处,不就知晓了?”她眼神灵动,眼角流露出的那抹神色,着实让阮宁看得有些呆了。她端起了茶盏,心中料想,今儿个前半夜,她怕是也不能去桑下房里头挤了,索性直接与他相互换房得了。
桑下轻咳几声,显然是未遇到过像她这般的女子,一直语塞。
“今晚他不会去找你吗?”阮宁回想起昨夜的不可描述,心下疑惑几分。照着昨日的情况,今晚客栈掌柜也必定会再来寻她才是,若然不会,她今日来此的目的又是什么?
那女子摇了摇头,只是复捧起碗盏,再不作回答。
今晚的夜,并不长,却很难让人入眠。
阮宁躺在chuang上,桌上的灯早已油尽灯枯,她也在chuang上翻了好几个来回。只是,今夜她却难以入眠。明明隔壁悄无声息,可她反而睡不安稳了,总觉得要有些事发生,可是却怎么都等不到。
躺了半晌,实在是睡不着,阮宁只得披衣而起,推门出去吹吹冷风,指不定寒风入脑,忽然就会想念那张chuang了。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阵阵雨声自外传来,她推门而出,却见那位青丘姑娘也站在门口,她的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似是心有所思。
阮宁停在原地,觉得现下情形有些尴尬。
若然退回去,她今晚肯定也睡不好,若然站在此地,多少显得有些突兀,可若上前打声招呼,又该说些什么?她站在原地,思索着该如何做才会比较自然,却见那女子已然朝她行来,闪身进了她的屋子。
阮宁愣了愣,闪身退回屋内,却未将门带上。若是她在屋内有个万一,她喊起来,桑下跑来相救,也能快些不是?阮宁这番思量,觉得自己此行着实聪明。她忍着偶尔吹入屋内的寒风,跑到chuang榻前将被子裹上身,这才走到桌旁,与那女子同坐一处。
屋子里静静的,二人都没有说话,那女子使了术法重新燃上了油灯。屋外的雨声阵阵,伴着灯火昏黄,再加上阵阵寒风,ting有那么点悲伤的感觉。
然后,阮宁张开嘴正想说些什么,一阵寒风过来,嗯,她打起了嗝。
一下下,配着窗外的雨阵,那叫一个此起彼伏。
那姑娘笑了笑,倒了杯茶递到了她手中,阮宁接过,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随后不停拍打着自己xiong口顺气。
那女子左手支着头,看着阮宁此番模样,一声声叹息渐起。她的右手执着那枚玉佩,手指不停在上面抚+mo,似是想要抚去阵阵烦忧。
这是一块通身雕有莲花的玉佩,一朵朵,盛开于凡世。
阮宁盯着这块玉佩看了良久,似是从前也有看到过一样一块玉佩,底下还垂着碧色丝线,随风便响,很是奇妙。
她摇了摇头,定了定心神,见那女子也正在打量着她,只得尴尬一笑。
“乍一眼看,你跟她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啊?”阮宁疑惑,寒风入内,吹得灯中的火苗闪了闪,屋内亦随之暗了暗。
“我有个妹妹。她一向都不听话,前段时间偷跑到凡间来玩,回来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里。我后来揪着土地公问了半天,终于知道真相。男人嘛,要是靠得住,母猪都上树了。”她斟了杯茶端在手里,轻轻呵了呵气,又道:“青丘那么多,她不要,非得来凡间找一个,坏了规矩,也伤了自己。”她又是一声叹息上头:“我还当是有多难得的一个男人呢,还不就是跟大多凡间男子都一样,我连术法都未施,他看到我就已经两眼放贼光了。”说罢,又饮了口茶,若然此时有酒,想必她定是要喝上好几壶。
阮宁听着她所说的一些话,大致明白了些许。
她回想着那个客栈老板的神情,到确实贴合“两眼放贼光”这句话。也是可惜了她的妹妹,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失落成这样。
“那你打算怎么对付他?”既是有此番前缘在,她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这家客栈的主人。可她方才却说,今日过后,她就会走,这便意味着,她还会有后招。
“对付完了。”那女子笑了笑,又道:“规矩摆在那边,我不会动手杀他们,我只不过就是来这里住了一个月,凡人在杀我的时候,我也是丝毫没有还手。”想来她对这些条条框框了解的十分透彻,知道哪些可以做,哪些碰不得。
只是,她这一月下来,只是让这个客栈老板又多享受了一个月的齐人之福,让那个客栈老板娘气了一个月罢了。
这便是对付完了?
阮宁的屋子开着门,忽有一点小亮光跳进屋内。那点亮光如同一个白点,停在她的指尖,随后便钻进了她衣裳上的毛皮之中。
“我要走了,出来有一会儿了,该回家看看了。”她将手中的玉佩放回怀中,随后闪身出门,阮宁跟上去,门外却再未见她的身影,大堂里空无一人,只有阵阵偶尔灌入的寒风。
人走灯灭,屋内的油灯忽然灭去,周围漆黑一片,寒风吹开了窗户,惊得阮宁身子一颤,身上的被子随之落地。她连忙将门闭上,捡起被子躺回chuang上,只希望这天赶紧亮了。
阮宁一向是个心宽的人,虽然体未胖,但心总是十分之大。那个青丘女子走了之后,她到是睡得安稳,直到桑下来敲她的房门。
许是那人同桑下说了些什么罢,大清早的,桑下就来催她一同上路。
雨下了一+夜,在日出前停了,山中树木繁盛,空气中都透着些湿+润的气息。
同那女子的一番话,阮宁昨夜没有消化彻底,等她消化了一半之后,已然是她同桑下离开客栈走出十几里地了。
一直以来,她的重点都在于这个女子为何会努力了一个月后,说走就走。但她从来就未想过,这个客栈的老板与老板娘又为何能相安无事渡过这一个月。
她从来,就没有放弃过。
阮宁大致懂了她的意思,也明白为何她会走。
“回去!”阮宁忽然拉住了桑下,神色担忧,道:“回客栈!”
桑下疑惑,不明所以。
“我们一直都只在想,为什么那个姑娘愿意忍受天天被虐杀。但我们都忽略了客栈的老板娘,她又为何能在这一个月内夜夜都杀死一个人。”
阮宁一语道破,桑下一手揽过她,身形一闪,御风急行。
客栈还是如同他们清晨离去时一般,静静坐落在原地。桑下曲起手指,使了法术罩住了他们二人。“进去吧,现在她看不到我们。”
阮宁点点头,与他一道入内。
屋子里的陈设未改,但柜台上没有掌柜的身影。他们二人行至后屋,那里是客栈老板的房间。
“外面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好的。你看,还是我对你好吧。”屋子里传来老板娘的声音,阮宁蹙了蹙眉头,掀开布帘一角,偷偷朝内张望。
屋子里燃着几盏油灯,虽是青天白日,可屋内却照不到阳光,似是被人刻意封住了。客栈老板娘背对着她站着,她的手,上下摆动,似是在替客栈老板梳着头发。
“你当年娶我的时候,你说过,会永远陪我守着这家客栈的。”阮宁看不到她的神情,只感觉她的这句话平平淡淡,似是看开一切,不带情愫。“那些都是坏女人,没有我对你好的。”她的身形颤了颤,道:“不过,现在没事了,你以后都只会陪着我了。”
她半蹲下+身子,将头靠他腿上。
阮宁倒吸一口气,捂着嘴,面前的这个情形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屋子里,客栈的老板坐在椅子上,他面无血色,头偏向一旁,脖子上还留有一条明显的绳索印记。
他已经死了。
“对付完了。”
“我不会杀他们。”
昨夜的种种,在她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她知道规矩,但她更懂人心,所以,她要让老板娘动手。
这是一种何其恐怖的执念。
阮宁扶着额头后退几步,似乎很久以前,有人同她说过这样一番话。
何须执着,不如放手。
执念就像是一种最为奇妙的药,用在不同的地方,可为良药,亦可为毒药。
桑下察觉到她的不妥,当下将她带离了那个客栈。
雨后山间的林中小道上,泥土中还满是雨水,一步一行,满是泥泞。桑下将她扶到了一块石头上坐下,见她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伸手按上了她的手腕,一丝暖意自他的指尘缓缓倾出,渐渐游走与她的全身。
“好像,很久以前,我也见过这样的场景。”阮宁忽然开口,她伸手抚上了自己腕间的白玉镯子。“你知道君上是在哪里把我捡回来的吗?”
桑下摇头,那些时日他闭关未出,尧光山中的一切,他都并不清楚。乐风时常会捡些凡人回来,但他却从来未见过乐风有将人带来与他相识的。
阮宁,算是个例外。
“别多想了,还是早些去晋都,待办完事后,回了尧光山,再向师父问个清楚便是。”
确实,与其乱想,到不如直接去问乐风。
“那客栈……”阮宁欲言又止,她想到老板娘守着一具尸体,何其可悲。
“时间,会治愈一切。”
那时,桑下以为,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许多年后,他才明白,时间就像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用尽一切谎言来编造看似完美的梦境。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