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千年》未久念

7、第六章

　　当然，这架还是没能打起来，她也没看成热闹。

　　冬夜寒风阵阵，吹得梅树左右摇了摇，阮宁打了个喷嚏，正思考着该找个什么话题来打个岔，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

　　石磨上的艳丽女子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继续坐着，一双长腿自开了片裙子里露出来。

　　春+光作泄。

　　到底是美人，脸美，腿长，肤白。

　　阮宁不住点头，深觉自己生错了性别。

　　“你怎就知他无辜了？”那姑娘话语中透着满满不屑，身后的狐尾露了出来，她伸着手，一下又一下顺着自己的尾毛。“而且，我可从来没有伤过他们，反而是那个婆娘，一直都在变着法的杀我。”她扬了扬手，她身侧的梅树动了动，散落朵朵花瓣。阮宁盯睛看了看，似是那红+梅树上，还有些旁的。

　　“这树上一共三十根红线，她杀我一次，就会在上头系上一根。”那姑娘言语淡然，全然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到似是在与他们二人闲话家常。“我可是十分配合她，让她把恨，把仇，全都发泄出来了的。”那女子身后的狐尾摇摆几许，扫落几片落在她身上的枯叶。

　　“你是仙，他们是凡人。”一向不擅言辞的桑下，被她这番话怼得还不了口，末了，只得又将这话搬了出来。

　　“那又怎样？”女子白了他一眼，自石磨上跳下，道：“这桩闲事，你还是莫要管了。”话音方落，阮宁只觉得眼前一晃，那个女子便消失不见了。

　　阮宁走过去，掂起脚尖细细查看那颗梅树，红+梅朵朵，香气四溢。头ding明月高悬，洒下些许清辉在地，伴着此时此景，若然无方才那一番对话，更无此时的寒冬天气，那她定会细细欣赏目下这番诗情画意。

　　阮宁耸了耸肩，伸手拉过桑下，一路行回客栈。入了房，她将门闭上，转身上+chuang，拉起棉被裹在身上，将自己包成了个粽子，这才觉得舒服一些。

　　“你想管这件事？”阮宁裹着被子走到桌子旁，看着桑下那张略微蹙着眉的脸，心里已然猜到几分。

　　阮宁在尧光山的日子虽是不久，但有关于桑下的事，她也是有听说过的。都说，有其师必有其徒。只是，乐风的这个徒弟，跟他实在是天差地别。

　　乐风此人，一向以懒出名，整日在尧光山中不是煮茶就是逗狐，要么就是执着书卷躺在梨花树下。不似清扬，那么爱管闲事。于乐风而言，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千万别沾上什么麻烦事。

　　只是，桑下的性子与乐风实在相差太多，若说桑下是清扬的徒弟，那倒还更像些。

　　所以，目下的情况，照着清扬的性子，定是要管闲事。依着桑下与清扬的部分相似，阮宁笃定，他也一定会管上这闲事。

　　桑下伸手斟茶，阮宁接过手来，触手却是一阵暖意，想来是桑下方才斟之时便使了法术将这茶又煮了一遍。阮宁感叹，到底是神仙，想喝个热水都这么方便。她腹议着，端着这盏热茶的手顿了顿，思考着下次是不是能直接让桑下生个火做个饭什么的。

　　她动着这样的心思，嘴角微微扬了扬。

　　桑下自是看不明白她此时心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热气袅袅处，阮宁的那抹弧度扯得恰到好处，连带着她眉梢那颗泪痣都有些朦胧。

　　“此事，她处理的颇为不妥。”桑下顿了顿，执着陶制茶盏的指腹轻轻摩擦了下盏壁：“凡人的一生，她不该涉足。”

　　桑下此言确实不错。

　　诚然，无论是仙还是妖，都有各自的规矩需要守，若不然，便会乱了秩序，失了规矩。

　　只是，在阮宁的眼里，对于这事的妥与不妥，她倒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好奇那青丘的姑娘哪里来的兴致，居然喜欢被人虐杀。她反复思考，饶是往生池里头的泉水洗去她的记忆，使得她的灵台并不清明，大多重点都抓地不甚明白。

　　就比如说，她现在的重点压根不在这事是否有失规矩，她此时只想知道，那位青丘来的姑娘，为何热衷于被杀？难道是青丘狐狸们最近时兴的趣味？

　　阮宁眯了眼，觉得这实在是个难以明白的问题，有必要更加深层次的探究一下。她放下手中的暖茶，悠哉道：“那咱们就在这里多住几日，看看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于阮宁而言，她原本便是想到人间来好好玩耍一番，此时桑下执着于这家客栈，她也正好能在外头多待几日，何乐而不为？

　　自然，桑下并未知晓她的打算。只是觉得，此事事关青丘，多少是要与清扬的师父，颂言长老有些干系的。若然是与颂言长老有关，那便是与清扬有关，自然的，乐风也是逃不了的。诚然有此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在上，他自是得为了自家师门，多多留意。

　　打定了主意，桑下便告辞，回转自己的屋子歇下。

　　这前半夜，阮宁没有睡好觉，这后半夜到是跟周公二人下棋下得十分之好，二人的感情相必又近了一步。

　　是故，日上三竿，阮宁才清醒过来。

　　桑下十分识趣，并未有早早唤她起chuang。所以，当她悠哉悠哉的起chuang，手里捏了个包子跑到后院里头，盯着石磨旁的那颗梅树看了半晌，还是没能明白狐狸的口味。

　　她所熟识的狐狸并不多，准确来说，就只有两只，还都是公狐狸。不过，狐狸这类的，大约也如凡人一般，大抵上的应该都差不许多。阮宁咂舌，心中暗暗有些明白，为何乐风不待见自己却还要将她捡回去养着。大约，他们狐狸，都有这些不可为人所道的偏好吧。

　　阮宁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包子吃了个干净，心中暗暗决定，等回了尧光山，她就如法炮制。

　　客栈的老板娘提着水桶走到后院井边，打了一桶水，然后将水桶放到了那颗梅花树下。她执着水勺，舀了一勺水，洒到树下，然后又行到昨夜埋过那位姑娘的泥地上，又是一勺水洒落地上。

　　阮宁瞅着这老板娘，她的面色并无不妥之处，全然不似被妖邪缠身的模样。老板娘动作轻盈，想来昨夜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影响到她，反而让她心情更加好了些。

　　“客官，什么时候起程呀？”许是昨夜与掌柜的在一起的不是她，老板娘对阮宁的敌意也降了几分。毕竟，与那个青丘女子相较，阮宁的一身风韵，与那人差得不是一丝半点。

　　阮宁拍了拍手，整了整有些微皱的衣袖，道：“连日赶路，我与兄长都有些累了，打算先在此处休整几日，再行上路。”

　　“那客官还是回屋子里好好休息吧。”

　　阮宁吐了吐舌头，直觉告诉她，跟这位老板娘聊不下去。

　　天空阴沉沉的，忽然飘起了雨，阮宁小路入内，伸手拍了拍身上的雨珠。桑下坐在大堂内，见她跑来，伸手递上一盏热茶，让她去去寒气。

　　阮宁将这盏茶捂在心里，小声嘀咕道：“虽说凡间四季轮换，各有美态，但这寒冬就是太冷了。”她吐了吐舌头，又道：“还是你们神仙好，都不怕冷的。”

　　在阮宁眼中，能成仙确实不错，一不用害怕冷暖，二能腾云驾雾，御风而行，处处要比她这个凡人要方便。

　　桑下笑了笑，还未有回答，便见昨日那位姑娘复自客栈门口而来。她衣衫如昨，面容如故，神态声音未有丝毫改变，就这边一步一伐，行至阮宁的桌旁坐定。

　　客栈掌柜笑嘻嘻的迎上来，谄媚道：“姑娘要些什么呀？”那掌柜满脸笑容，眼睛中虽然冒着贼光，但却像是初次与她相见一般。

　　“随意来几个小菜就是了。”那女子声音依旧是让人听得酥到骨头里，老板娘又黑着脸过来摆下茶盏，俨然不记得她昨日才刚刚将她杀死过。

　　阮宁蹙眉不解，桑下到是一脸淡然，见她疑惑，便道：“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她们不会记得的。”

　　那女子点了点头，执着茶盏饮了口，白瓷盏缘沾了些她唇上的的胭脂，绛红色的胭脂染在梅子青的瓷盏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唇痕。她放下手中茶盏，自xiong口衣裳内抽出一块丝绢，缓缓抵去茶盏上的唇痕，动作间悉数透着她的美。

　　阮宁感慨一二，到底是美人，连招待她所用的茶盏都要比自己用的要好上这么许多。她微微耸肩，又盯着她看了良久，思量着今天晚上要不要先去桑下屋里睡前半觉，等她们完事了，她再回房去睡后半觉。虽说这么一来麻烦了点，但好歹不用听个现场。

　　那名女子伸着手敲了敲桌面，冲着阮宁淡开了一抹笑意，忽道：“我的这副容貌，很奇怪吗？”

　　“没有，没有。”阮宁摇头如同波浪鼓，忙道：“你长得特别好看。”无论是人还是妖，抑或是神仙，但凡有人夸赞自己美貌，都是非常受用的，哪怕此等夸赞十分低俗。阮宁深谙此等道理，左右夸赞一下她，自己并不会吃亏。

　　“嘴到是甜。”那女子面露笑容，又打量了下桑下，轻声道：“你们这也是私奔？”

　　桑下饮茶的手顿了顿，阮宁更是一口茶水喷出，丝毫没有仪态。她抬手，以袖抵嘴，笑道：“我兄长带我出来凡间逛逛罢了。”

　　“哦。”那女子应了声，老板娘正好端来饭菜，一盘两盘重重摆到桌上，连带着盘中的汁水都溅了几滴出来。

　　阮宁挑了挑眉，那女子却似早已习惯，执起筷子就吃，毫不在意。

　　客栈掌柜的站在柜台后，手底下的算盘半天没动过，只是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女子。老板娘的面色越来越黑，行到柜台后将这名老板拖到后边，想来是要吵上一顿了。

　　“你这样戏弄他们，有意思吗？”桑下显然是看不惯她如此行径。

　　“我可是一句话没多说。”那女子一筷土豆丝入嘴，道：“你放心，我来了这里一个月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儿就会回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