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宫墙圜》玛丽家的苏

3、第3章

　　而与此同时，并不知道那个人也重生的彦易正坐在满是杂草的院子里发呆。似乎重生以来他就喜爱上了这样的事情，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么身在天地之间，感受着风、空气和自然的一切，似乎整个人都空灵了起来。
　　“殿下，您身体才好，怎的又出来吹风？！”
　　见到彦易丝毫不把自己病弱的身体当一回事情，小山急的不行，只上前两步，将年幼的彦易一把抱回了房里。他比彦易大了10岁，且因为常年的劳作而身强体壮，跟一直因为营养不良而体弱的彦易完全不同。
　　彦易知道对方在关心自己，便也不闹不慌的任由他将自己抱回了里面。却不想刚坐下，手中就被塞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瓷碗，彦易低头看了看这碗温热的液体，柔声询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芙蓉锦鸡汤。今天是荣贵妃生辰，御膳房得了赏赐，奴才跟要好的嬷嬷那要来的。”因为怕被别人发现，小山一路都是小跑着回来的，虽说刚刚才是初春，却是让他跑出了一身的汗来。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示意着彦易赶紧喝下，“殿下别光看了，这汤可补了，快趁热喝了才是。”
　　彦易点了点头，捧起碗小口抿了几口，而后就将碗给了小山，示意他喝。
　　小山笑着接过碗，刚一低头却发现这汤怎么丝毫没有下降的样子，见状小山不由皱起了眉，忧心道：“殿下就算吃不下也好歹喝一些吧，小山一个奴才当不得殿下如此厚待的。不若奴才给殿下热着，殿下晚些时候再喝？”
　　彦易闻言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别多想，我方才喝了些已经饱了，你为了我到处奔走，总是更加辛苦些，如此就都喝了便是，若是被别人看到总是要多谢说辞。”
　　“殿下……”小山鼻尖微酸，满眼感动，却是嘴笨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感激的心情。他们母子二人是这个宫里对他顶顶好的人，柔嫔那时他没有那个能力护住对方，但是殿下，他就算拼死也是要保对方周全的！
　　想到这里，小山心中一阵热流涌过，他豪迈的猛喝了一口鸡汤，却不想喝的太猛给呛到了一下，震天的咳嗽声让彦易一阵惊讶，他急忙起身替小山拍了拍后辈，好让对方能够好受一些。
　　“劳殿下费心。”小山也不知是被呛的还是羞的，竟是一阵的面红耳赤，他亦是不敢让彦易替自己顺气的，急忙捧着碗起身后退了几步，而后以还碗为由匆匆离开了院子。
　　看着充满朝气的小山，不知道为何彦易竟是感觉自己已隐有老态……明明此世才3岁而已。他感到好笑的摇了摇头，兀自转身往屋内走去。方才3岁的身体，被这么一闹倒是有些疲乏了，他缓慢的移动到了床榻，爬了上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瞬间睡了过去的彦易并没有看到，在他睡下后，一个浑身裹着黑布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床榻的边缘，替他盖上了那不甚温暖的被子，而那双毫无人气的眼中，竟是隐隐带上了些许的疼惜。只是听到门外动静的一瞬间，那个身影便又消失了踪影。
　　而在同一秒，小山轻声走了进来。他探了探头，在发现彦易盖着被子睡着后，便放下了心，复又离开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这一觉彦易意外的睡得很沉，大概是他真的过于体弱了吧，只是没有想到，当他醒来时，身边所发生的一切竟是跟前世完全不同了。
　　眼看着面前笑容满面的看着自己的帝王近侍，饶是彦易都觉得不可思议起来，他明明记得他还有两年才会见到那个男人，为什么现在这个人会告诉自己，他竟被破格封了亲王，从此就要养在帝王身边了呢？
　　想到自己上一世到死前竟是被夺去了皇室名号，如今倒是直接成了亲王，真不知若是以前的自己此刻该哭还是该笑，不过此时的彦易已经不会为这点事情而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了。在片刻的迟疑后，他便顺从的带着，因为从没见过如此阵仗而有些惊恐的小山，一步一步走向了从一开始就改变的未知的命运。
　　深信自己最终也逃不过死亡的彦易，跟着一众宫人缓缓走到了门口，他顿了顿最后转身看向了这个两辈子呆的时间最多的院子，微微启口叹息出声。身旁的小山整理了一下心情后，略微提醒了彦易一声，及时唤回了他的神志后，彦易便登上了特地为他准备的御撵，前往了那个承载了他一辈子喜怒哀乐的宫殿。

　　临近正殿大门，宫人慢慢停下了御撵，接下来的路按照规矩，他是不能再乘坐轿撵的。原本打算下来步行的彦易，却见抬着御撵的宫人片刻停顿后，竟是就这么带着他直接进入了正殿范围。这下不光是彦易了，连一直跟着走的小山一时也是惊讶不已，他一直在宫中混迹，自是知道这个规矩除了帝王特别吩咐外，就算是再受宠的妃子，也是不感违背的。如今这般，莫不是那个帝王真的要对殿下好了吗？
　　拥有两辈子的彦易自是比小山知道的要更多一些，他清楚那个人是决计不会真心宠爱一个人的，只是这番做派却是比前世用心了太多，让彦易不甚明晰起对方的用意。如果只是想要利用他，何必要摆那么大的阵仗？直封亲王、殿前亲养，加上刚刚的御撵直行，这些都已经超过了前世他所表现出的虚假宠爱太多……还是说这辈子，这个帝王所想要利用他的地方更多了？
　　想到这里彦易深以为意，却也没有想着反抗。这个人是个纯粹的帝王，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一个小小的皇子就可以违逆的，而且彦易也从没想着要改变什么。他从一开始就以一种绝对的平和心态，坐等着自己死亡的那天，或许这次，他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重生了也说不定。虽然有些对不起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生，却也不会感到可惜便是了。
　　沉默着任由宫人们带着他直接到达了内廷，彦易在小山和近侍的搀扶下缓缓下了御撵，他刚刚站定，便见身旁的宫人们跪了一定，不用想就知道，那个人已经来了。
　　彦易从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再见到他，心情竟是能平静到这个地步，平静到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爱过对方。他不待帝王走进，就在小山之后，恭恭敬敬地做了个万福礼，初春的青石板地面还是有些寒冷的，只是彦易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些微小的细节，对他来说这些都是曾经经历过的，不过是再经历一遍罢了。
　　“陛下。”
　　明明是年幼的儿童稚嫩的声音，却是让言炘止听出了里面隐含的，只有饱经风霜之后才会有的暗哑。他原本喜悦的脚步微微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询问道：“你叫朕什么？”
　　“陛下。”彦易恭敬地低着头，小小的孩童做这个动作其实是很累的，但是他并没有因此偷懒，他还记得他要为小山争取一个荣养的机会，而这初次的见面至关重要。彦易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低，如同最后的5年一样，他表明了自己卑微的地位，和绝对的忠诚。即使他被封成了亲王，彦易也清楚的知道，钱权地位皆是帝王恩赐，丝毫的倦怠都很可能被对方瞬间收回打入泥沼，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
　　“你抬起头，看着朕。”彦易的称呼让言炘止心惊，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而他需要正式这一点。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故作严肃的说出这句话时，他放在背后的手上竟满是汗水，甚至微微颤抖了起来。
　　闻言彦易乖顺地抬起了自己的头，直视起了这个操控着天下所有一切的男人，这个国家的帝王，他曾经的父亲和爱慕之人——言炘止。
　　果然……那个明明是被他杖责过后才拥有的沉寂眼神，竟是此刻就出现在了年幼的彦易身上，言炘止后退了一步，竟是有些不可置信起来，原来他的少年也重生回来了吗？！
　　彼时看着满眼包含着喜悦、爱意、痛苦、悔恨等等复杂情绪的帝王，彦易不由有些疑惑的偏了偏脑袋，这轻微的动作瞬间被时刻注视着他的言炘止发现，他急忙调整了情绪，匆匆将少年扶起。只是在接触到对方粗制的衣衫时，满腔的情绪却都化成了愤怒，言炘止瞬间传达了让负责衣物分配的官人生不如死的处置后，便如同保护着什么珍贵的瓷器般，将瘦弱的彦易轻轻抱起，而后转身进入了宫殿内。
　　“易儿，从此便叫我‘父皇’就好。”
　　对方如此真实的温柔细语是彦易前世从未得到过的，他忽略了对方对自己的自称，恭敬的回了个“是”后，便不再说话了。说到底，在彦易看来，真情或是假意都已经不再重要，他只需一直这般顺着命运的轨迹，等待最终的结局就好。
　　“易儿……”对于彦易的疏离，言炘止毫无办法，他固然可以用强制的命令让对方亲近自己，但是那么一来，他们的心只会越来越远。言炘止既然已经确定了这个少年也是重生而来的，那么他就不再敢轻举妄动。
　　他清楚的知道，少年因为前世一切已经封闭了自己的心房。言炘止不敢说出自己也是重生的，就是因为他怕对方会因此更加的远离他，或者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那他肯定会为此疯魔了去。如今少年不知道他的事情，那么一切就还有机会，他可以用时间来证明自己，直到少年再一次对他敞开心扉。
　　沉默间彦易被言炘止妥善安置在了华美且舒适的龙榻上，这是彦易上辈子就算最受宠时也没有得到过的殊荣，不知道对方抱有何种心思的彦易，微微动了动，低声道：“陛下，这于理不合。”
　　“易儿……”对方不带任何情绪的提醒让言炘止的心中苦闷不已，他从未感受过这么无力的感觉。言炘止两辈子都只是爱眼前的这个人，但是上辈子他害死了对方，这辈子他有意补偿，但是却不知从哪里下手。言炘止是帝王，他霸道惯了，却唯独对上了眼前这个人，甘心收起所有的威严和冷漠，只希望能够让对方卸下些微的心防。
　　罢了，慢慢来吧……爱怜的亲了亲彦易的额头，见对方依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言炘止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不过好在他还有很多的时间。
　　只是哪怕言炘止堆叠了满腔的疼惜想要好好对待彦易，奈何少年如同一尊精致的雕像，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也什么都进不了他的心，他甚至连自己都不在意，每日里只知呆呆的坐在院中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
　　众御医也是对着这样的亲王毫无办法，他们知道这个幼童是帝王心尖上的孩子，他们不敢掉以轻心，只是明明对方不管是诊治还是吃药都是配合的不得了，身体却始终不见好起来。他们的脑袋每日都好似提在了裤腰带上，就怕哪天被盛怒之下的帝王拿了去，甚至累及全家。他们用尽了自己的毕生所学，最终却是收效甚微，最终他们只能归结于亲王是先天体弱，只能慢慢温养，无法根治。
　　“先天体弱？无法根治？”言炘止当然知道彦易有体弱之症，但是前世时他曾经一度养好了对方，只是最终功亏一篑。这世不同，他更早的将少年接到了身边，怎么却反而得到了‘无法根治’的结果？！言炘止只当是御医昏庸，没有才能，盛怒一下干脆将他们的官职撸了个干净，发配充军去了，然后直接发榜许以重酬广招能用之人。

　　“欸~师兄你看，皇帝亲自招贤纳士了~指不定是什么疑难杂症，你可有兴趣要去看看？”穿着青衣的少年看着榜文很是感兴趣，见身旁同样穿着青衣的师兄没有反对，便干脆一把掀下了皇榜，并对着一旁的禁卫军道：“我们两乃是中阳山上沈神医的亲传弟子，愿揭榜替陛下分忧！”
　　听到少年这么说，周围瞬间炸开了锅，这沈神医可是名声在外许久了，听说这世上的人只有他不想救、没有他救不下的。这神医的名号可不是谁都敢用的，可见这两少年人不是说谎。禁卫军上下看了这两人，见他们却是气度不凡，便恭敬的抱拳做了一礼，而后便将他们先请进了负责京城地段的府衙内，毕竟他们是否能够进宫，还需要陛下亲自定夺。
　　“欸师兄，你说那个才3岁就被封成了亲王的皇子，到底是得了什么病？那皇帝是真心想要治好他么？”他们虽然不曾入市，却也是知道这深宫之中的阴谋诡计的，就怕这是又一个阴谋，一不小心就要躺着出来了，少年抓了抓头，一时倒是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了。
　　“莫要慌张。”年纪稍长了一些的青年押了口茶，发现这府中竟是用了御贡雨前，这可是天子脚下，就是天大的胆子这府尹也是断断不敢污下的，一时不由心中大定。沉稳安抚对方道：“想来陛下是诚心想要医治好亲王的，你只需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不要行差就错，那么我们定能全身而退。”
　　闻言少年虽安下了心，却也不得不撇了撇嘴，对师父的一定让他们下山入市的安排腹诽不已。虽然知道他老人家是想让他们多多从实践中学习新的知识，但是干嘛偏偏第一站要选择帝都，这里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天子重臣，他们一介平头百姓，要是做错了什么可是分分钟就能被处理掉的，哪里还能学什么东西？虽然想不通其中关节，但是两人都是尊师重道之人，师父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照做，如今倒也算是开启了正式的修习了。
　　师兄弟正说着话呢，京城府尹倒是带着东西来了。他见了两人先是恭敬的做了一礼，而后才道：“二位能够揭榜替陛下分忧，下官实在是感激不尽。这里陛下已经下发了准允旨意，明日一早，二位便随我进宫面圣吧。”说着府尹示意身后的丫鬟仆从们上前，将进宫时要穿的衣服和要带的物件都一一奉上，见到两人都没有任何问题的收下后，便继续道：“宫中有不少的规矩想来二位也清楚，陛下仁厚允二位可以不学习太多，但是基本的这里下官还是要提点几句，希望二位能够听得一二，以免冲撞了贵人，酿成大祸。”
　　“大人客气了，如此便有劳了。”见青年抱拳表示感谢，府尹不由心中大定，想来他们也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草莽之徒，如此倒也省去了不少的口舌。
　　“下官惶恐，以后恐怕还要二位多多提携才是。”府尹又是一番客气后，这才道：“下官失礼了，还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
　　“啊，抱歉这里倒是还没有介绍过自己。”说着青年拉过一旁正在研究衣服花纹的少年，朗声回道：“在下林朗月，这是我的师弟，杜风。我们均是师承沈神医，今次正是学艺初成，下山精进技艺来的。只我们久居深山，不善人情，今后还请大人多多指教则个。”
　　“啊，客气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