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的往事》日泊硒山

3、秦号入学堂

　　当年真是风调雨顺，春季和夏季下过几场雨，洋芋和苞谷的收成都不错，从农历四月份开始，每日三餐都吃洋芋，每天秦号都要早起，要用铁皮刮一大盆洋芋，等着母亲干一早上农活后做饭。到七月间，苞谷成熟了，那吃的就变成以浆巴（新苞谷磨成粉）和苞谷棒子为主。此时稻谷的长势也不错，秦号父母亲要忙着收苞谷和除草，也在给秦号安排上学的事情。
　　九月份开学的那几天，秦号的母亲带秦号去学校拜访了老师。从家里到学校要走十五里山路，上坡下岭，要穿过很多户人家。山里都喜欢养猎狗，可秦号从小就怕狗，所以第一天回来就不想去上学，自然少不了急性子母亲的责骂。但是母亲还是做了安排，叫秦号隔壁家大伯的孩子每天带着秦号上学。秦号大伯家有四个孩子，老大、老二都是女儿，后面两个是男孩。大姐、二姐七十年代出生，都已经上了好几年学了，二姐还在上一年级，大姐上三年级。
　　秦号极不情愿的每天跟着大姐、二姐去上学，前几天倒还很新鲜。但是没过多久就有些受不了。每天母亲为秦号准备的干粮是蒸好的洋芋，吃完很不解饿，不到下午两点就开始饿起来。可是隔壁玩伴文俊却总是带白面馍。秦号和文俊是同年出生，他们父辈又是同年，通常乡亲们都说他们是老老根（老根：秦号家乡同年的一种称谓）的少老根，两家关系一直不错，文俊的家庭一直比秦号要好。所以有时候文俊也会给秦号吃点白面馍，那时候秦号对白面馍总是有种强烈的向往，总在想，“要是我家也能有白面馍吃该是多好啊。”那种单纯的羡慕真不知道从何说起，或许换成现在，早变成嫉妒和憎恨了。
　　因为害怕母亲的责备，也不敢回家说不想上学。但是，每天要跑三十多公里路，早上还得五点多就起床，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让秦号对上学已经是恨透了，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在家帮父母除草、收庄稼和扫地有意义，但是不敢讲。
　　文俊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过他从小鬼点子就很多，很快他们就找到乐趣。他们每天上学都要经过一条小河，小河里面有螃蟹、青蛙等小动物，有了这些小动物，就让他们彻底忘记了“abcd”和“123”。他们每天上学都躲在这条小河捉小动物，偶尔也会下那些年很流行的“□□”棋。
　　寒冬几乎就要来临的时候，也因为连续十几天没有上学，学校老师那天突然要来他们这片做家访，秦号和文俊等几个人一下子慌了，要知道他们逃学的事情现在是包不住了，秦号知道少不了母亲的一顿毒打。同时，没有提前给家里打招呼就有老师上门，没有给时间准备合口味的饭菜（老师会留在某家吃饭，被认为是一种荣耀），也会受到父母的责骂。原本偶尔逃学是一件正常的事情，这时候他们知道严重起来，要知道在他们那边上学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父母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们下一代人的身上，希望他们能够走出大山，能够代替他们完成心愿。
　　老师是在他们逃学的小河口遇上秦号和文俊的，那天他们是用石头堵住了一个很大的水潭，希望夏天可以用来游泳。他们本来是要逃走的，但是还是被叫住了。老师看到这个水潭的时候，说了句“你们今天还是很有收获的。”他们都知道今晚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了，胆怯怯的跟着老师走到谭家湾（一般老师家访都先到这里，比较集中，秦号家叫钱家梁，离这里一里多路，不过能够望见，所以经常有啥事情就是用喊的方式）。老师叫秦号把家长叫来，他就不到秦号家去了。不一会儿秦号母亲就过来了，本来他们就惧怕老师家访，现在又做了坏事，本来的害怕中又多了几分恐惧，眼神中充满可怜的期盼老师不要将他们逃学的事情讲出来。
　　但是老师还是把他们逃学的事情告诉了他们的父母。秦号母亲听了后，那眼神似两道利箭一般向秦号射过来。秦号知道，今晚注定将是一个悲剧，而且这个悲剧还不知道延续到什么时候。
　　秦号的母亲与老师谈完话后甩了句“回去再收拾你”就走了。秦号内心的恐惧感又增一层，从谭家湾回去一里多的路上，满是被树条子抽打的影子。记得在秦号五岁的时候，秦号被一比他结实的小朋友欺负，秦号打不过他，就用石头砸了他，把他的头砸出血了，结果我秦号被他母亲狠狠的用树条子抽了，过几天了身上还有几条青痕。所以秦号每每看到树条子的时候，心理就有一种惧怕。而树条子也成了秦号母亲的杀手锏，每次秦号不听话的时候总会用树条子来吓他，逼得秦号乖乖听话。
　　天渐渐黑了下来，寂静的大山零零散散的闪烁着灯火，大人们收工了，孩子们已经将煤油灯点上，把火坑里的火种掏出来，生起柴火。这时秦号母亲叫他了，秦号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了家门，两只小眼睛直溜溜的转，对母亲随时准备的树条子提高了警惕。
　　漫长的等待异常难受，又很期待一顿毒打的到来。结果直到吃晚饭时，被父亲问起逃学的事情，秦号毫无隐瞒的告诉了父亲，母亲则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说“我们挣几个钱多不容易，为了给你凑学费，我们都老远背苞谷背洋芋去卖，你还这样不争气。不想上学就懒上得，叫你老汉儿给你准备个二斤半的锄头，明天跟我们一起种地。我看你也就是个种地的命。我...”
　　父亲打断母亲的话：“少说两句，罗嗦啥子。”然后对秦号说：“我们住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吃饭吃水都成问题，做啥子都要背背挑挑，我们就是希望你好好上学，以后走出去，不要住在这个穷窝窝里。”
　　秦号父亲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接着说：“这次我们也不打你，你自己好好想想，上学虽然是苦了点，但是比起种地扛锄头还是要好受一些，以后我们再也不想听到你逃学的事情。”
　　这时候秦号母亲又开始说话了：“以后他敢，我每个月去学校问下老师，要是再听到逃学，我要你上得成才怪。”
　　逃学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对秦号来说是虚惊一场，满以为会换来一顿毒打，结果却是这般的说辞。但是秦号的内心却不安起来，虽然不能理解读书的用途，也对锄头并不是很排斥，可父母的这种气愤，知道是触动了他们内心的底线，睡觉时也就告诉自己别再逃学。
　　第二天秦号再没有叫父母叫起床，鸡叫二遍的时候秦号就起来生火做饭，父母亲感到意外，在另屋里叫他小心点。秦号知道这算是一种做错事的补偿，也只是想单纯得获得父母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