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烨瞳_桑

13、十三

　　过春节，街上人山人海的让人窒息。我跟着他，挤过匆忙的人群，绿灯，跟着人流快速的穿过。
　　“你要去哪？”
　　“不知道。”他耸耸肩，无所谓的穿梭在这个巨大的城市间。
　　我也没办法，只能跟着他。又是一个十字路口，绿灯在闪。我跑起来，无意间挣脱了他的手，到了对面时气喘吁吁的站在那里。突然明白什么似的看不见他的身影。感到一种奇怪的恐慌，我转来转去，看见行色不一的人们走来走去，看见一个少年低着头打电话走来，尖锐的下巴，苍白的皮肤。释然的笑出来，跑上去，发现抬起头是全然陌生的脸孔。
　　凌紫来，他又不是你的。各种各样的想法冲向我的大脑，我不安的捏住自己冰冷的手。
　　猛然的背后被谁打了一下，我条件反射快速的转过身，看见他手插着口袋，无奈的看着我。
　　“拜托，你没事跑那么块干什么。”他抱怨的说了几句，和上手机。“差点打电话找你。”
　　我呆呆得看着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喂。”他抬起修长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混蛋，鬼知道你死哪去了。”感觉心里很烦躁很沉闷，发泄一样神经质的大声吼出来。
　　他不语，低头看着我，他一低头，发丝就会挡住他的眼睛，在我视线以内的只会有那银色的耳环，安静的晃着。我比他矮不了多少，所以能隐约看见他低下眼时，睫毛在皮肤上留下的阴影。我看见他惨白的嘴唇。
　　“走吧。”他只是淡淡地说道，然后拉起我的胳膊，缓慢的向前走着。

　　“你饿么？”我问他，他摇头。“就知道。”
　　这是一个靠海的城市，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海边。海风放肆的吹着，很少的人在那里。他转过头，有些惆怅的看着大海，毫无犹豫的走向那里。他站在海边，潮水一点一点的荡过来，而他一动不动，孤寂的背影呈现在柔软的阳光里。我看着这样的他，好像他身来就属于海，就是海的一部分，那么的融洽。他坐到海边水泥的陆地上，任由海风疯狂的吹散他的头发。我只好跟着他坐下。
　　“喂，爱过人么？”他突然的开口，我愣在那里，不知怎么说。
　　“算……有过吧。”想起老大，谁知道那算不算爱情，至少他相信过。
　　“我认识一个人，消失在这个海里。”
　　“是吗……”我看着他。
　　“自杀的，没想到我怎么做，她还是不快乐。”
　　“你爱她。”我说道，感觉喉咙干涩。
　　他没有异议，继续说。“她许诺说，永远不会离开。”他拿出烟，拿过我的打火机点上，吐出的气息变成白雾，然后被吹散成混乱的状态，紧接着就消失不见。
　　“你现在是不是，讨厌许诺？”也许观察人类过久，我总能猜出一些人心里在想什么。
　　“是害怕。不骗你，我胆小如鼠，我害怕失去对我来说重要的东西。”
　　“所以面对一些状况，你只会选择逃避。”
　　他不说话，继续抽着烟。
　　“你，快毕业了吧。”我问道。
　　他看我一眼，耸耸肩。“六月份应该去考大学，但我想要去别的城市。”
　　我愣住，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心脏里更有着什么突然的掉在冰冷的地上，碎成一地残骸。一股沉重的空气压着血管，快要爆炸了。
　　“那还有，四个月左右哈。”随口而出，心里有些不安。他不做回答，平淡的看着我。
　　不过，足够了，我遇见他已经够奇迹的了。也许，我需要两个月来忘记他吧。感觉自己很可笑，骨髓里充满了茫然，一直延伸到无尽的彷徨与空白。我从来没想自己，会喜欢一个人。
　　“小姐，别发呆了。回去拿车。”他起身。
　　“拿车？干吗？”
　　“随便看看。”他淡然地说，“要不这四个月，我们绕着城市转一圈吧。”不知道他开玩笑还怎样。
　　“不错的计划。”
　　怎么样，都还有四个月，这样过去还是不错。
　　我这样想着，在明亮的正在慢慢融化的阳光里笑出来。

　　“你有驾照么？”我突然问了一句，他似乎很喜欢单手飚车，这种人，我很担心。
　　“不是国际驾照就是哪里都可用么。”他说这从口袋里掏出什么，翻开。
　　看见他似乎几年前的照片，那时候还是有些稚嫩的脸，但脸色依然苍白，眼睛依然冷清，嘴角依然的僵硬。原来一些东西，永远都不会变。我看了看那些英文和标志。“美国的驾照。”我说道，又看了一眼。“Los Angeles的阿”
　　“在美国长大的，现在时不时去。”他耸肩，
　　“是么，家里真有钱。”我说道，他面无表情。
　　“你也不穷吧。”
　　“为什么？”
　　“一般人怎么会认得出这是美国驾照，而且还知道是L.A.的，估计连这是驾照都不知道。”
　　“曾经在Chicago住过1年。”我笑了笑，走到车前，打开门钻进去。他知道似的点点头，钻进去。
　　启动车子，快速的冲了出去。
　　“为什么会住在Chicago？”他问道。
　　“哦，呃，因为家里一些事。”我耸耸肩说，其实是因为母亲去那里剧院演了一年的歌舞剧，挺久以前的事了。那段在美国的记忆以断断续续的碎片出现，不愿多想，活在回忆里的人是痛苦的。
　　我看见他后坐有好几本书。其中一本是我的。
　　止不住地笑出来，“我写得很好么？”
　　“一般。”他耸肩。
　　“切，那你怎么老是读。”
　　“无聊。”他迅速的左转，又转到快速道，全部单手。
　　“真不好？”不管是谁，就算说我的书一丁点的不好，我都会不舒服。别看如此的我，敏感的到死。
　　他看着我，弯起嘴角。“写得很好，让人看了感觉像心绞痛。”
　　我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小孩哄起来好玩是吧。”
　　他轻轻笑着哼了一声，“不相信拉到。”他打开窗户。
　　我转过头看着窗外，这是一条比较繁忙的街道。行人匆匆忙忙的从不同的方向来，走到不同的方向去。我突然感觉眼睛深深的被刺了一下。我看见阿玮和阿影，他拉起她的手，阿影笑起来打掉那只手。阿玮露出不高兴的神情，猛然拉过阿影。他们在一个很小的街口，那里只有几个破旧的公寓楼和一个便利商店，人们空白的表情穿过，他突然抱住她。阿影愣在那里，我看见阿玮手上包着的纱布，她含着不明的水滴和阿玮一起露出很傻的笑容。看起来那么的单纯幸福，可是谁又会知道，他们经历过的一切，一切阴暗与潮湿。藏在心底，谁也看不见，谁也接不开的伤疤，连自己也是，这样是不是最好。
　　我感到寒冷，慢慢的开始把自己卷缩在座位上。峰尘关上窗。
　　“冷？”
　　“有点。”我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掏出手机，给阿玮发短信。——你幸福么，阿玮？
　　我看窗外，他们已近跃出了我的视野范围。手机响亮的发出一声，——是的。
　　——那很好。”我淡然的笑了笑，回话。我感觉手指冰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想要冲上来，眼角膜被撕裂般的疼痛，我感到眼睛干涩，可还是有什么潮湿的东西模糊了我的视线。
　　——大姐，你要幸福。阿影说，你要爱自己。
　　——我知道的。我知道，我们都要幸福，你们都要幸福，总有一天我们还会相见，我们都要遮住对方那些碗大的伤口，沉默不语。可是我都会得到爱。
　　所有人都要幸福。
　　想着想着就流出眼泪，感觉车子缓慢的停了下来。我摊开潮湿的手掌，把疲惫的脸埋进去大哭。身边没有声音，很安静很安静。他扳过我的肩膀，冰冷的指尖抚过眼下，没有说话。我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和一种无助，突然的抱着他温暖的脖子流泪，他愣在那里，可是没有说话，没有移动。我的眼泪顺着他的脖子，一直流到他苍白单薄的胸。
　　阳光直直的从窗户射进来，我不知所措，感觉大脑空白，四肢无力。我抱着他，好像他是我世界上最后能够拯救我的一根绳子。他一直把手放在我的浓郁的头发上，我的头发凌乱，乌黑的很直，自己看着都有些寂寞。
　　原来是从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终于，喜欢上了一个人，感觉一种喘不过气的惆怅夹杂着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