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收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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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的书房内，程涉大老爷焦头烂额。
他只是继承祖业，并不擅行商，郭钰一走，大部分需要报备家长的事项，又全都回到了他的手中。
此刻，他正对着一大摞本季度账目，愁眉苦脸。
程牧霜叩门进去请安，见他如此，正觉时机成熟。
她走上前，为程涉磨了一会儿墨，随后，眼角竟然泛出泪光来，拿袖角轻轻掖着。
程涉察觉到她异常，只当她是这几日委屈，欲拍她肩背抚慰，又不太好意思。
他是宠女溺儿的好父亲，但随着子女逐渐长大，和他常年不在家，两辈之间，多少有些生分。
“父亲此次回来.......不会再将霜儿丢下，将程家丢下，又走了吧？”
程牧霜默默擦泪。
程涉内心有愧，却也不好违心答应。
“霜儿.......你知.......为父志不在此，便是留下，也毫无作用.......”
“你若是要走，大哥又走，这世上，便只余霜儿一人了......”
她鼻子一吸，作势要大哭。
“这家里头，若是无人管事.......”
程涉又起了要将郭钰接回来的念头，被程牧霜一瞪，连连摆手。
却是着实犯难。
程牧霜不慌不忙地抛出诱饵。
“我不管，你与大哥，须得是留一人下来！否则，否则......”
她吸着气，胸膛上下起伏。
程涉急忙安慰她，“行，行，只需有一人，你便满意？”
程牧霜悄悄勾起一抹笑。
“府里无男丁，总是群莺莺燕燕怎么成......何况现在小棠也在，怎么的也得给他寻个看齐的榜样.......”
程涉抚着下巴，沉思起来。
他对自己这一双子女，向来是采取放养政策。多年前一时起意，给大儿子定了娃娃亲，激起他强烈的反抗。程涉虽气，但看程牧雪这般，也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又耽误云家那位好女儿......到了目前这般境地......
放任冬郎多时，他就是再讨厌被人束缚，也该真正地管上一管，总不能这样下去到永远！他这个做父亲的，把家业留给他，也是理所当然......
唉，苦了你了，我的儿。
想到此处，他心里稳扎稳打地冒出了那个念头。
“把雪儿给我叫回来.......”
程涉慢悠悠地说。
程牧霜从容以对，接他话头。
“大哥，怕是正在回来的路上.......”
话刚落音，书房门“吱呀”一下推开，银发的程牧雪带着风，和浑身酒气，潇洒地踏进来。
“父亲，你差人寻我.......咦，霜儿也在？”
程涉瞧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将她的心思猜着了五分，虽无奈，却也只能循着她的剧本演。
“雪儿，此次回来，除了处理霜儿的事情，你自己......也该好好反思！”
程牧雪何等聪明，见父亲这么说，又看了看旁边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程牧霜，心下大叫不妙。
这妹妹，算计哥哥倒是轻车熟路！他还奇怪这小女怎么如此轻易放过他......
但他是出了名的孝顺，否则再不愿意，怎么也娶了那妻.......只能硬着头皮装糊涂。
“父亲大人所言.......我不太明白......”
“我过几日便要回寺中去，如此家里无人看顾，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也得将责任担起来！今后莫要再随意离家不归，学着点经商之道......”
程涉看着程牧霜的眼色，又加了几句。
“你与小月，夫妻二人，整日不同房又算的什么事？既然已将人家领进门，也该尽点情分！为父还在家这几日，你须得待她好些，莫要插科打诨......我都看在眼里的！”
程牧霜忍着笑。
做大哥的背着手，不敢违逆，只能狠狠地拿眼睛剜她。
程涉也看她，眼里似乎在问，可算满意？
她略略耸肩，再加一注。
“大哥心里头想必已有想法了，我这个做妹妹的，哪能任意置喙.......不过父亲若是要走，也不必再去那偏僻所在，来回七日，夜长梦多。我正好已差人将师父请到城外大寺，尽心供奉，父亲只需驱车半天便可到达，就算是常住，也十分方便了......”
她一番话说得恳切，端是个为父着想的好女儿！
只是.......正好？
程涉拉儿子出来做挡箭牌，没成想，她早就把自己也计划好了......
这般精明，倒像是……从她母亲那里整套继承过来似的！
他噎了半晌，只能一叹。
“罢，就依你所言......”
出了书房门，程牧霜在前头走着，沉着脸的星河公子在后头亦步亦履地跟。
走了一阵，他正要开口。
前头那女子，忽然提起裙摆，就狂奔了起来！
程牧雪抽出袖中的匕首，追着她迎风怒喝。
“程牧霜！你给我站住！你个三毛七孔！鬼迷心窍的！你给我站住——”
跑过一个院头，出了一身香汗，程牧霜舒了一口气，蹦跳着，浑身的毛孔都在陶醉。
程牧雪有功夫在身，岂会追不上她一个小女子。不过好歹是她大哥，再气也不能拿她怎么样。追着追着，就放弃了。
程牧霜便是算尽了所有倚仗，才如此志在必得。
啊......布了这么长时间的局，好歹告一段落了！
一切皆照着她预计的前进，除了陶遣的意外收获，还有......
绕过一个月门，正看见那小小的身子，拢着袖子，呆呆地坐在院中的石椅上，听云瑟月给他讲课，教他发音。
江棠没察觉到程牧霜的到来，只是蹙着眉头，小嘴微张着，看着云瑟月温柔的脸，苦大仇深。
站定看了一会儿，竟浮起浅浅的幸福感。
这小男娃......遇见他，就跟命里注定了一般！
除了身边千丝万缕联系着的人，程牧霜是头次，这般在意一个萍水相逢，相知甚少的家伙。
或许是因为......她生来心思复杂，所以总是对那样......白纸般的单纯，有着昆虫趋光般的向往......
她的好弟弟，必须好好教才行！
程牧霜悄悄地走近，正听见云瑟月耐心地哄他说话。
“这个呢，是苹果，这个是梨......来，跟我说，勒咦梨——”
“嫂嫂这般教，法子倒是不算对了。”
她忽然出声。
云瑟月转头看她，江棠嗤地一笑，溜下地，抱住她的大腿。
程牧霜将他甩开，拉回座位上。
“我方才领着人来给他量体裁衣，见他总不吭声，小孩子正是爱玩闹的年龄，这怎么成......”
云瑟月拉了拉衣襟，站得久了，有些口干舌燥。
“我看啊，这小子不傻，他自然知道什么是苹果，什么是梨，就是不愿开口说罢了......”
程牧霜端详江棠的小脸，早膳不知道用的什么，下颚处黏着一点点白末。
自然地伸手帮他揩去了。
“那该如何是好，我还想着该送他上学堂去，还是......先请个家教先生教着？”
云瑟月道。
程牧霜略一思索，将不安分的他按下了，乖乖坐在一边，拿起果篮里的梨，认真地对他说，“苹果！”
江棠下意识地摇头。
“梨！”
他道。
声音清脆又准确。
她笑了，在他头上宠溺地一揉。
“浑小子！”
“呀。”
云瑟月啧啧惊奇。
“果然......还是霜儿你有办法！”
“小棠聪明着呢......就是脑子转不过弯来，没事，让姐姐好好教导，将来必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子。”
程牧霜无心说着，江棠听了，暗自记下，小鼻子一皱一缩，在她小臂上的衣料上蹭着。
“是个不错的娃娃.......若是能一直呆在我们程家，便是再好不过了。”
云瑟月看着他，眼里是掩不住的喜欢。
“欸，那可不成。”
程牧霜将江棠的小腰一揽，简直是要将他夹在胳膊下似的。
他舞着小手，低声嚷嚷，“梨！梨，梨......”
“小棠是我的......嫂嫂若是真心喜欢，自己生一个去！”
程牧霜眨着眼。
“我倒想——”
云瑟月说着，忽然止住了声，把头摇着，眼里的光一暗。
“嫂嫂莫伤心......小姑子不才，给嫂嫂准备了一份薄礼，还希望不嫌寒酸，笑纳了去！”
程牧霜意有所指，将眉头扬了扬。
云瑟月有些茫然。
“又不是什么日子，怎么还送礼.......”
“嫂嫂晚些时候回屋去看，就明白了！”
云瑟月见她不详说，深知再也没用，无奈地起身要走了。
“记着，是嫂嫂原先那屋子......可不是客房噢！”
身后传来小姑子高声叫唤。
宝书从院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阿屠，正好朝云瑟月行了礼。
程牧霜坐在原地，江棠面朝下趴在她腿上。他颈后的衣裳抽了点线头，被她发现，此刻正目不转睛地动着指尖将其捻好。
阿屠甩着舌头，正好转悠到江棠的背后，把腾空的小鞋叼了，丢在草丛里，回过来舔他的脚心，咬他的脚趾头。
江棠“咯咯咯”只乐，双腿打着摆子。
“走......走！狗！”
他又大叫。
“糖糖小少爷，很有长进嘛。”
宝书叉着腰站在他跟前，嘿嘿地笑。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收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