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相公养成指南》徐徐氏

8、初吻算谁的

　　那小小的身子趴在桌上，一手还抓着块糕点，捏碎也不知，另一手拍着自己的胸脯，腮帮子鼓鼓，蹬腿甩膀子，倒在桌子上，眼缝里只能看见眼白。
　　“瞧把你这饿死鬼急得！”
　　宝书也吓了一跳

　　程牧霜却是脸色一黑，不慌不忙地在他背后重重一拍，顶胃，掐腹，动作行云流水。
　　障碍物吐出来了，江棠喘着气，一摆手，不经意似的，将食盒扫到了地上，剩下的点心骨碌碌落了一地。
　　江棠心虚不已，不敢看她脸色。

　　程牧霜却掰过他的小脸，将他嘴角涟着的水线抹去，皱着眉头道，“你现在不再是流落街头了，吃东西须得缓着些，在我身侧，没人同你抢。”

　　陶遣进来，早便站在一旁，见她行为，面上略带欣赏。
　　“牧霜将来若是有了亲儿，说不准，会比今日更温柔些。”
　　他的言下之意，程牧霜并不是没有听出，却只一笑而过。

　　宝书蹲在地上捡点心，只道江棠不是故意的，心里却还是带着气。
　　“现在好了，姑爷拿来的......全撒完了，一个也不能吃了！”

　　江棠的嘴角飞快地掠过一个笑，但很快掩下了，装作认错的样子。
　　“程牧霜......”
　　他低低喊她。

　　她看过来，“无妨，只要小棠无碍就好。”

　　陶遣不知为何，对那小儿生不起好感，开口道，“这娃娃走失这么久，也该有人来寻了吧？”
　　“你不知，他今后便是我的义弟了，也是程家的一份子......”
　　程牧霜将江棠从桌上抱下来。
　　作为一个十岁的小孩，他的个子还算可以，就是太瘦弱，衣袖空荡荡的，身板不禁推搡，想必之前受过不少苦......
　　想到此处，她的目光一暗。
　　“有人来，无人来，再说罢。”

　　陶遣无言以对，只得蹲下身子，跟宝书一起捡地上物什。
　　他想着什么，忽然对她道，“你一直......方才唤我什么？”

　　宝书一惊，嚅嗫道，“我......叫......叫姑爷来着......”
　　陶遣微微笑，似是十分受用。
　　“宝书这一声倒使我十分欢喜......”

　　脑后，却传来程牧霜淡淡的声音。
　　“从前怎么叫的，便怎么叫......又不是真的过了门，不必改口。”

　　宝书垂下脑袋。
　　“是......小姐，大公子......”

　　陶遣面上不掩失望。

　　他站起身，看着江棠，忽然伸手将程牧霜的手腕捉了，不由分说地向外拉去。
　　江棠麻溜地跟上去，不敢太嚣张，只躲在门后看。
　　宝书也趴在他脑袋上偷偷地瞧。

　　程牧霜有点惊讶，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却也不好挣脱，就由着他将自己一路拖到走廊边。
　　陶遣将她扔在木柱边，放开手，面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程牧霜刚想说什么，他却将她肩头一推，抵在木柱上，一手撑在她耳旁，深沉的眉目突然逼近。

　　“你......唔。”
　　门后的两个未成年人“呀”地一声。

　　陶遣的双唇覆上了她的，带着一点点侵略和试探，不曾用舌，他不想太过吓着她，只是轻轻地吮吸，忽紧，忽松，流连.......然后才依依退后。
　　程牧霜呆住了，耳鬓飞红。

　　宝书后知后觉地掩住江棠的眼，语气揶揄。
　　“不许看，不许看，带坏小孩子了......”

　　江棠冷哼了一声，小拳头气得直往门上捶。

　　木柱前，程牧霜语结了半晌。
　　“怎么......”
　　陶遣理直气壮的。
　　“我身为未婚夫，难道不能亲一亲将来的陶夫人？”

　　她知道，这八成是对刚才她所说之话的惩罚。
　　不由得有些恼。

　　“你......你今后，不得再这般鲁莽！”
　　“好，你说如何便如何。”

　　陶遣很少见她这般女儿姿态，直看得移不开眼。
　　她总是淡淡的，默不作声，拒人千里之外......风似的，云似的，看得见，抓不着，哪像现在，有了烟火气息，便如此可爱动人！

　　于是他禁不住在她微红的面颊上一刮，打趣道，“惹你失态了......莫非是，初次？”
　　言语里带着隐隐的欣喜和兴奋。

　　“是......又如何。”
　　她憋出一句。
　　“不是又如何！”

　　程牧霜也看见躲在门口的两个小毛头了，飞快地跑进去，在两人的后脑上同时一打，然后才将房门合上。
　　“哐”地，陶遣被关在了外头。

　　“陶大公子回去吧，我们要歇息了！”
　　程牧霜毫不留情地赶人。

　　陶遣站在紧闭的门前，手指在门框上轻轻抚摸着，嘴角遮不住笑意。
　　“那......牧霜，我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听了一阵，门外没动静了，程牧霜再将门拉开，地上只有点点水痕，人已不在。
　　宝书叹道，“大公子......是真的很喜欢小姐呢。”
　　程牧霜听了，只是垂下眼帘，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唇。

　　真的......很喜欢吗......

　　再看她身前的江棠，双手交叉负在胸前，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细眉紧紧地锁在一起，嘴巴撅地老高，鼻翼快速地翕动。

　　她是做了什么......这小子气成这样？

　　抬手在他脑门上一弹，将不情愿的他推到长椅边。
　　“你啊，真是该训训......”

　　宝书将脏了的食盒拿出去。程牧霜怕江棠刚才噎着了，现在不舒服，让他躺在塌上，自个儿坐着矮凳，一手支在侧耳旁，另一手在他胸膛上抚着，给他顺着食道。
　　“下回再噎着，我又不在，你把旁人吓成那样，谁来救你......自个儿也不知道小心些......”

　　她训着训着，忽然又变作夸奖。
　　“不过......郭氏一走，着实省却我一桩麻烦......你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姐姐我向来公道，你想要什么奖励......说一说看。”
　　她有意想逗他说话，这么大的孩子，总闷不做声怎么成。

　　江棠听了，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心里冒出什么主意似的，伸出食指，在她唇上一点。
　　程牧霜一头雾水。
　　“什么......”

　　要这个！要这个！
　　江棠的内心在嘶吼。

　　趁她不注意，小脸凑上前去，在那觊觎已久的蜜上，鸟儿似的，轻轻一嘬。
　　不管！反正......好在姐姐的初次......本就是我的才对！

　　程牧霜只觉得今日震惊过度。
　　她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在江棠的头上一阵乱敲。

　　“你这登徒子！看见什么，好的坏的，就知道胡乱效仿？真是......气煞我了......这等奖励你也敢讨！真该让宝书好好教训你一番......”
　　她打了几下，又想起江棠头上有伤，心疼不已，拉过他来细看。
　　江棠咬着袖子，小眼珠子瞧着她，滴溜溜地转。

　　也不知......在傻乐什么！

　　程牧霜只觉得这小子的教育堪忧。
　　她板起脸，“姑娘......是不能乱亲的，何况我现在是你的姐姐！小棠将来遇着了中意的女子，才能......”
　　她越说，越觉得这个时候说这些，有点奇怪。

　　“罢了！随你去！”
　　只好有些恼怒地推了他，出门去。
　　在她身后，江棠抱住了她脱在塌上的披风，嗅着那罂粟般的味道，长叹着，又打滚又踢蹬，翻来覆去，吃吃直笑。

　　次日初起，看见云瑟月从客房出来，就知道她必然是连夜把大少的卧室腾了出。
　　可是......
　　程牧霜拉过一个小厮，问道，“大少爷昨晚夜不归宿了？”
　　小厮应了是，退下了。

　　那人又不领情！

　　上前跟她打招呼，云瑟月看见她，露出笑容。
　　“霜儿，昨日大掌柜的送了不少西域的新绸缎过来，我寻思着能给大伙儿添置些衣裳......家里合适小棠穿用的未免太少......”

　　程牧霜听见江棠的名字，又想起之前这小子干的坏事，气不打一处来。
　　“也就嫂嫂爱瞎操心！”

　　云瑟月柔柔一笑。
　　“我成日在家无事可做，也就操心些你们不爱操心的......”
　　“昨日大哥回来，你怎也不挽留他？又任他去那些个烟柳之地逍遥快活......”
　　这个嫂嫂有千般好，万般好，就是好太过！

　　云瑟月听见了，什么也没说，还是仓促地以笑掩饰，微微低下了头。
　　程牧霜挽住她的手臂。
　　“郭氏不在府里，你就是顶大的女主人，怎能一点威势也无？你就是成日放纵他不管，他才愈发嚣张了起来！我若是你，就是拿绳绑了，也得把他绑在府里头！”

　　她的美貌嫂子瞪大了眼睛。
　　“霜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可是.......你哥哥呀。”
　　“他是我大哥，你是我嫂嫂，我才.......唉，看来还是得帮着推一把。”
　　程牧霜嘟囔着，又无奈，又摇头。

　　云瑟月也跟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是怕他......他原本便不待见我，若是再刁蛮任性起来，那人眼里，便更容不得我了.......”
　　“你说，你说，你若是不中意我大哥，不希望他待在你身侧，我便不管了，但是.......”
　　程牧霜摇着她的手。
　　“只消你首肯，半句皆可.......我便至少让他留下来！”

　　那温弱的女人看着自己小姑子，瞳孔不住地颤动。
　　“我......”
　　她的唇齿发干，咽了咽口水。
　　非常小心，细声细气地道出那个掩埋在心底，最卑微的愿望。

　　“我想要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