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相公养成指南》徐徐氏

21、棠茶

　　“为何？”
　　江棠的脸立即垮了下来。

　　“此去茶园，算是我们程家历来的规矩，你也知道，前些年都是大嫂去的，她近段时间身子不舒服，怕是染了风寒……我带你去，也是有任务的，可不是什么玩乐的事情。”
　　程牧霜把脸色一整。

　　江棠并不喜欢她这样严肃地说话，但又怕惹程牧霜不高兴，只能闷闷不乐地站着。

　　“这样……”
　　程牧霜心下一转，有了想法，将身前不再烫口的茶杯推到他面前。
　　“你品了这茶，然后随便说一说。”

　　江棠虽然不怎么感兴趣，但还是强打精神，嘟囔着。
　　“又是茶……这铺子的茶水我都喝遍了，还有什么可品的……”

　　“诶！小少爷说的就不对了。”
　　默立在一旁的掌柜见话题回到他的茶上，立刻上前，得意道。
　　“这是我家乡运来的，新品种！因为焙茗的手法特殊，没有多少斤两存世……正想着让程小姐点评点评……”

　　“我来喝，也一样。”
　　江棠看向那盏茶，目光忽然变得认真，动作也拘谨有礼了起来。
　　只见他在程牧霜身前落座，端坐正中央，双腿并拢，上身挺直，挽起袖子，端起茶盏托盘，先观茶色，嗅茶味，闻茶香，然后腾挪于鼻唇之间，或嗅或啜，最后才轻轻放下，整个过程，没发出一点声响。

　　“这茶的叶片完整，全而无碎。色，清晰明亮，香气浓郁，初入口略感甘涩，饮后又感鲜甜，回味愈久愈浓，是好茶。”
　　他道。

　　“哦？当真如此？”
　　程牧霜的对他的高评价有些出乎意料，端起他饮过的茶盏，便毫不在意地抿了一口。
　　周小昀见了，心下一动。

　　“嗯……当得一个好字。”
　　她也感叹。
　　江棠这才扬了扬眉头，一脸我早说如此。

　　“没想到，你同陈伯学茶艺，学得还真算可以。”
　　程牧霜夸奖他。

　　“就他，成天不正经。周先生今日还训他来着呢！”
　　一旁的少女跟着告状。

　　“周小昀！”
　　江棠急急地瞪着她，她全然不怕。

　　“是吗……所为何事？”
　　程牧霜起了一点兴趣。

　　“程姐姐你不知道呀，江棠他……”
　　“不许说！”

　　单眼皮的男孩子激动了起来。
　　但只消程牧霜轻轻瞥来一眼，他便没了声势。

　　“我早便想同程姐姐说了，江棠他呀，一开始居然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如何写，直到头一年结束，他在上交的文章里头写生姜的姜，糖果的糖……大家才知道，他那么长时间以来，都搞错了……”
　　周小昀捂着嘴，吃吃地笑。

　　“这么久以前的事情了，提它做什么！”
　　江棠垂着脑袋，气着。

　　“整个学堂都知道的事情，我如何不能说了……”

　　却见程牧霜那边，袖子捂着口，终于还是憋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小棠你……当初真的以为自己叫姜块儿糖？我岂会给你起这般名字……”

　　她红着脸，笑得又畅快，又舒坦，眼泪虚虚泛着泪。
　　江棠愣愣地看着她，忽然把桌子一拍，“不许笑了！”

　　程牧霜并不管他，笑得够了，见他出门一天，袖口蹭地有些脏，便扯过来，拍了拍。

　　江棠皱了皱眉头。
　　“不用……跟老妈子似的……我很快就是大男子汉了，你别用总待我如同小孩儿一般！”

　　程牧霜的动作一顿。
　　“你……是……过一阵便满十五周岁……我想着，正好能去茶园一同过了，你意下如何？”

　　江棠听了，又绽开笑容。
　　“好。”

　　“那便等子却回来……我们……”
　　“谁？谁要回来？”
　　江棠的脸色大变。

　　“你不知道吗？”
　　周小昀故意装作大吃一惊。
　　“陶公子过几日要从京城回来了，他现在考取了功名，要改称大人了呢！”

　　“他的事情，我知道那么多做什么！”江棠的眼神闪烁不定。

　　“再怎么说，那可是你未来的姐夫。”
　　周小昀道。
　　“大家都说，陶大人回来，是为了迎娶完程姐姐后，再回京！”

　　“你别总在这里胡说！”
　　江棠喝止她，脸色不太好看。

　　“小棠……”

　　程牧霜唤了他一声，江棠忽觉心情烦闷，招呼也不打，就拂袖离去。

　　程牧霜看着他离去的背景，突然发现，他竟然……好似比自己高上不少了。

　　看起来的确不是个孩子了，但心性上如何……
　　到底还未可知。

　　偏头向候在一边的掌柜吩咐道。
　　“你店中这茶，明儿若是有空，便送一些到程府上……让陈管家看一看。”

　　“二小姐，这是新茶，未曾取名呢，不知是否有幸……”

　　程牧霜起身，拿了书册，和油纸伞，也没回头。

　　“既是小少爷钦点的，就叫……棠茶罢。”
　　她轻轻地道，点头同周小昀告别，撑了伞，莲步快移，去追前头的少年。

　　“这程家的姐弟……感情还真是深厚……”
　　掌柜的得了程二小姐的准话，语气也轻松了起来，随口感叹道。

　　周小昀看着那逐渐接近，融为一体的两道虚无影子，脸上的表情难以琢磨。

　　“是啊，十分……深厚。”
　　她附和道。

　　再看前头。
　　程牧霜追着江棠，微微有些喘气。

　　“你莫走那般快，我要跟不上了。”

　　江棠依旧冷着脸，却还是停下了脚步，等程牧霜走近，将她手里的东西都接了，闷声继续往前走。

　　“小棠。”
　　程牧霜扯住他的袖子。
　　“你告诉我……你为何不高兴？”

　　江棠低头看她。

　　小棠……真的比自己还高，再过几年，或许都需要仰头望他了……
　　程牧霜微微一笑。
　　大哥教他学武，倒是有不少好处……不过，就是愈发白净了些……

　　她见江棠不说话，又接着问。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太喜欢陶遣，不过他们陶家这些年帮过程府许多，小棠可否看在姐姐的面上……”

　　“我一直都是看在你的面上，才——”
　　他走出几步，又回过身，看着程牧霜，眼神恳切，又哀伤。

　　“我为何不高兴……我……为何不喜欢陶遣……我……”
　　他咬了咬唇。
　　“我也不知为何啊……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