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沐》四夕凉

7、七

　　“你眼前这个人，已经脏了，他不配和你在一起。”
　　“你那么美好，应当寻一个世家的良人子弟，携手共度一世，你总有一天要嫁人，而不是和我在一起陪伴一生。”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身体，甚至是年龄，他都知道，与云儿共度一生的人，绝不会是他。
　　那个人应该有着同样尊贵的地位，有着清白的身体，还有着与她相仿的年纪。
　　而他，不过是她童年时美好的回忆。
　　他很清醒，一直都是。所以他从不敢奢求，事到如今，又有着太子殿下上回的提醒，他更不可能再被吸引着靠近她。
　　云儿还小，尚不懂得情爱，她对他的依赖和喜欢，只是出于年少时对安全感的依赖，而不是爱，他更不能让她为自己耽搁了真正的幸福。

　　易炊云的眸色渐冷，良久，她只问了一句：“那，如果我与你一样呢？”
　　寒沐没听懂，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此刻究竟是醉着还是醒着。
　　“云儿，你今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他也不会再去找她了。
　　语罢，连带着酒，寒沐转身离开。
　　只留下易炊云一人哭得心伤。

　　齐寒沐向皇上请命回暗卫阁，奈何紫暖宫传来消息，说小公主从昨夜起就一直哭，哭到现在，几番晕厥过去。皇上一听，就知道此事与齐寒沐有关系。
　　皇上说，寒沐，你倒是说说怎么忽然要离开那孩子了。
　　他继续说，你从小就在她身边，你知道她离不开你啊。
　　寒沐拿出剑，双手奉上，皇上，属下贪念已生，已然留不得了。
　　皇上不说话，也没拿刀，只是静静看着下方的青年。
　　皇上在想什么，无人知道。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意思，寒沐肯定地认为。
　　他想，这一刀如果下去，她和他的牵连，也就结束了。、
　　可是皇上却说，哎，寒沐，朕不会杀你，你也无罪。朕现在命你回到她身边，直到她出嫁，你才可以返回暗卫阁。这十几年，辛苦你了。
　　寒沐知道，皇上的这声“辛苦”，并不仅仅指他保护公主，还有他身为皇上最利的一把刀，率领着暗卫阁替他搜集证据，传达消息的功劳。
　　是的，他是整个暗卫阁的顶尖高手，十五岁就成为暗卫阁尊主，他的用途，怎么可能仅仅局限于保护公主呢？
　　皇后不知道，公主不知道，整个紫暖宫和凤仪宫，都不知道。
　　但是，为云儿只身潜入险境却是为了她，被前太子囚禁侮辱也是为了她，逃离皇宫后，放心不下云儿而将尊主绶印交还皇上，只为全职保护她，也是为了她，这些，皇上也知道。
　　所以今天这句“贪念”，他怕是早已察觉，所以并不吃惊。
　　而如今，他却吃惊了。他抬首看着这个慈蔼的老人，不明原因。
　　“去吧，别再让云儿哭泣了。”
　　他起身，踉踉跄跄地奔回了紫暖宫，一把将伤心欲绝的云儿揽入怀里。
　　“云儿，我会等你出嫁，到那时，你找到幸福后，我再离开。”]

　　后来，皇榜一贴，满城皆知，全陈朝最尊贵的青凰公主要招驸马了。
　　一时之间，全京城的官宦子弟，或是有名的，有才的，显贵的，有钱的，奏折一摞一摞，压塌了皇帝御书房的书案。
　　皇上说，寒沐，云儿的驸马，由你来选，选中了，她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于是寒沐丝毫不敢懈怠，日日钻研奏折，每户人家，都仔细审查。

　　这晚，阿杏满脸焦急地寻到了他，说，公主不见了。
　　当天晚上，整个皇宫鸡飞狗跳，都没见着青凰公主。
　　他忽然想到，云儿可能是沿着他们过去长偷溜出宫的路径，出宫了。
　　这一想，他登时紧张起来。宫外鱼龙混杂，云儿什么也不懂，可别出什么事儿啊。
　　于是他也匆忙出了宫。他搜遍了各处他能想到的地方，可是并无云儿人影。

　　可就在他停滞张望的时候，他身后的一座青楼上，却堪堪坐着个易炊云。
　　是易炊云自己找上门来的。青楼的妈妈见这小姑娘生得极漂亮，有自己送上门来，便动了心思，把她装扮成了今晚的头牌，卖了个好价钱。
　　小姑娘还未□□，稚嫩得很，所以她还替他选了个长相不错的贵家子弟，如此，也不亏了她。

　　易炊云稀里糊涂就坐在了房间里，待喝了两口茶，不知怎的，浑身就开始发热，她口渴难耐，一眨眼的功夫，一壶茶就见底了。可不知为何，她却越喝越渴。随后难受得她在床上左右翻滚，她想脱衣服，真巧看见一套薄纱衣，便解了冬日厚厚的衣裳，换上了薄纱衣。礼部尚书之子刘安市一进门，便看到这副光景，心想今夜可算遇见了个尤物。
　　而楼下，四处张望的寒沐却抬脚打算离开。
　　“听说没有，今晚岁倚楼里出了个顶美的花魁，虽未看清全貌，却仍是美的不可方物啊。”
　　“就是，不过有人说，那小姑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据说，看衣着也挺不凡的，怎就来了这烟花之地？……”
　　寒沐停下脚步，猛然转身飞奔入岁倚楼，逢人就摇着对方衣襟大声嘶吼：“那个花魁呢？”
　　“你们今夜看见的那个小姑娘在哪儿？”
　　“那个花魁在哪个房！”
　　直到他东走西撞，惊动了妈妈，在寒沐的刀剑下，妈妈哆哆嗦嗦指向易炊云进去的房间。下一秒，整个门都被震碎。
　　一个男人，正打算触碰榻上已然衣衫透薄的炊云。
　　这个男人，也被震碎的木门吓得呆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用着一双令人恐惧如同地狱的眸色注视着他。
　　他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你哪只手碰了他？”他伸出剑。
　　“我……我还没碰她。”刘安市哆哆嗦嗦。
　　“那她的衣服？”
　　“她喝了壶里的水，服了春药，嫌热，自己换上的。我来时她就这样了。”
　　然后，他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炊云身上，临走时，看了刘安市一眼：“你叫刘安市，我认得你，礼部尚书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