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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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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黄昏,他身上的药物已解,沐浴过后,他也换好了良久未穿的正常男装。
他打开门,再未回头看这个对他全是噩梦的地方.
而他,却看到了黄昏日落下,辽阔湖面栏杆前,被深深的橘黄色染成了画的女子。
她背对着他,凝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察觉到寒沐终于出来,易炊云满目欣喜地转过身,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又戛然而止。
他,再也不会对他露出微笑了。
“我知道了,你是暗卫阁的尊主。”
他静静站着,不答话。
“我知道,你这么厉害,肯定从来没服气过父皇交给你的这个差事,还一做,就是十三年。”
“现在我的危险已经解除了,我又恢复了青凰公主的身份,哥哥也没有死,他回来即是储君。”
“我知道,你一定恨透了我,所以肯定会回暗卫阁,继续当那个尊主。”
易炊云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继续沉默。
云儿,你什么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不服气过,也从来没有恨过你。
“但是我不介意让你再多恨我一点,我不会让你回去。”正说着,他就感觉到有人落到了他身后,他没有动手,任由那人打晕自己,失去意识前,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云儿,何苦呢?我已经不配再和你一起了。
看着他被带走,易炊云缓缓走出东宫。她站定,侧身,留下一句:“把这里都烧了。”然后身影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听说,那天晚上火光映亮了半边天,不同寻常的是,这次失火的地方,是东宫。
他和她,又住回了紫暖殿。
而易炊云,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齐寒沐没有离开,依旧还是她的暗卫,依旧陪在她身旁。
可有些东西,却再也回不来了。
她不提,他也不说,但有些事,就是横亘在他们之间,难以逾越。
如此相安无事,风平浪静地度过了一个月。
然而,该来的,依旧要来。
“你还要我说多少次!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你给我走开!”他无力阻止,眸色却冰凉刺骨。
易炊云能感受到他在颤抖。她知道,他很生气。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因我恨我,所以不想让自己多管闲事吗?
“你恨我,我不介意,可是今天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她依旧固执。
齐寒沐怒极反笑:“是啊,你从小到大就被人宠着,谁能阻止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又何曾会放下你的矜傲,去切身体会一下别人的感受?”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这样伤害她。
易炊云当没听到,这样也就不会伤心了。
“不要拉开。”齐寒沐在上身最后一件衣服即将被拉开时,忽然哀求道。他不希望自己被践踏的尊严,和龌龊的身体,就这样毫无遁形的展露在自己心底深处的这个人面前。
可是,徒劳。
他看着她就这样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身上被施虐时留下的伤疤,从下到上,一寸一寸。他感觉自己身上的疤痕,就如同地狱的炼火,烧的他体无完肤。
曾经的噩梦,就这样不合时宜的再次出现,让他发疯。
“如果你不想让我真的很你,你就不要再碰我。”
易炊云忍不住,死咬着嘴唇,还是落了泪。
“你已经恨我了。”
“我没有。”
“告诉我,我怎样才能被你原谅?”
“你从不与我说,你对我疏远,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靠近你,所以我没有选择。”
“不要碰!”他哀求,自己如此的肮脏,却这样地玷污了她那纯洁的手。
易炊云也发着抖,哭着呢喃:“你受了伤,我想给你治,你都不许。你对我,还剩什么?”她蹲在榻侧,无比温柔地抚摸着他身上的伤口,一寸寸,然后,俯身亲吻着它们,泪顺着躺了下来,打湿了他的伤痕,也打湿了寒沐的心。
“这都是从御医那里取来的上好的药,不会留下疤痕的。”她很认真地为他上了药,这才心满意足地为他拉拢了衣扣,仿佛他们已经和好了似的。
“我这里还留了许多,其他地方你自己上。”
她见寒沐没反应,正准备跟他说想好的和解之词时,齐寒沐却睁开了眼,眼里,是此生都未有过的冰冷和恨意。
“在我说恨你之前,你走,我们不要再见了。”
易炊云手足无措。他,似乎更恨自己了。
忍住伤心欲绝的眼泪,她这次再没有回一句话,只是莫名的,心痛如割。
易炊云想,可能,寒沐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她浑浑噩噩地空手离开了他的寝殿,呆立了半晌,忽然想,既然这么恨她,除了下跪赎罪,可能真的没有办法了。
于是,她就这样默无声息地跪在了他的殿前。
什么公主千金之尊,什么身份礼法,她统统不管,她只要那个陪了她十三年的寒沐回来,她只要她赎清自已的罪孽。
秋夜更深露重,临近清晨,她才拖着沾满了湿气、疲惫孤独的身子离开。
阿杏因放心不下公主,夜里来齐寒沐住处找公主,就看见她跪在外面一宿。她心疼,也有些怨恨起齐公子了。公主自小娇养,很多是与非从没人教过她,皇后皇上也好,齐公子也罢,不都想把她养成这傻乎乎的样子吗?到头来,公主难懂人心,却来怪她,公主伤心了,也不安慰她,由着她不断尝着这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的伤心。当时都挺关心他的,这回却都把她晾一旁。
甚至,连公主自己都不知道,他对齐公子究竟含着怎样的情愫……
而公主现在这样,真的是齐公子愿意看见的吗?
当天,就传来了易炊云得风寒的消息。而且,病的有些严重。
当齐寒沐来到易炊云住处时,就看到宫里最德高望重的御医在把着脉。
“哎,叶露寒凉,小公主体弱,这回怕是麻烦了。”老人叹口气,一旁的男子蹙着眉,怜惜地抚摸着满脸泛红的易炊云。
这个人……应是许久未见的太子殿下,易炊云的亲哥哥。
这是,殿内的人都看到了来人。太子一眼便认出了齐寒沐,眼中尽是不满:“原来你还在啊。”
“属下一直都在。”他恭恭敬敬行礼。
“一直都在还让小妹病成这副模样?你当真是欺她没了母亲吗?”太子气结,一声声震得整个大殿都发颤。
他无言。确实该骂,毕竟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云儿是为何生病。
“属下不敢。”
“哼,还不敢?我看这天底下就没有你这样不敢的臣下!你也真是好大脸面,能让云儿为你在殿外站一宿!”
齐寒沐呆了呆,回想起昨日的不愉快,他竟是没察觉到云儿在外面待了一宿。一时,负疚与心疼令他不得安宁。
“还有,我真不知道云儿是得了什么魔怔,偏就每次为你做那些出格的事情。据说,云儿烧了东宫那事,也跟你有关系?”
他倒不是说自己的东宫被烧,到现在都还没个安稳的落脚的处,只是纳了闷了,这齐寒沐区区一臣子,怎还值得让她费如此多的神。
“若不是云儿拼了命地把‘不要处罚你’这句话拼凑出来,本宫怎准许你现在这样安然无事的走上殿来。”
直到太子临走,他才息了怒气,终于好言说话。
“齐寒沐,本宫知你功大,母后当年也很是倚重你。小妹如今能安然无恙的回来,本宫本当先要谢你。只是,凡事有个度,说到底,也切不可忘记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