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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吐露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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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事已至此,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爷,该上车了,队伍马上就要下河南了。”旁边有一士卒道。
平西王微一抬头,便看见陈圆圆正撩起小帘望他,她眼睛有期待,倏然又敛了个干净,松手落下帘子。
他知她在生他的气,那日她琴声里的幽怨,他不是没听出来。
平西王蓄起笑意,朝马车走过去,车夫起身向他行礼,他微一抬袖,撩帘进去了。
陈圆圆就坐在小案旁,看着南朝刘勰文心雕龙一书中专论对句的丽辞篇,案上放着她根据理论对好的几个句子。
“半池红月霓裳恨,一杯清酒影双人。”平西王在她对面坐下,将其中一句读了出来。
陈圆圆急着收起案上的对句夹进书中,对面的人却早已将下一句收入眼中,自口而出,“半池红月霓裳恨,一片冰心寂寞人。”
‘影双人’‘寂寞人’,这样落寞的字眼,傻子也明白她当时对句的心境。她才不要他得意呢。可他到底已经看到了,也就此看穿了她的心事。
其实,就算没有这两个对句,她故意不搭理他的行为已经让他得意了。谁让她在意他!
“半池红月霓裳恨,一眼秋波春意生。”他自行对了一句。只这么一句,就令她睫毛颤了又颤。真的好没骨气。
车马忽然起行,好一阵颠簸,笔搁上的笔都被摇落,直滚到他的衣袍上去,污了一块。
陈圆圆抬头看他,花一般的面容带了几许歉意。他捡起身上的笔,重新搭在笔搁上,抬首轻笑,“今日才新换的衣袍,定要你赔给我。”
陈圆圆微撇嘴,“你不来也没事,是你自己要来的。凭什么要我赔?”
平西王笑笑,“好,不赔,不赔。那陪我对句可好?”
她到底是希望他留下来的,再作下去可不是个事儿,是以轻‘嗯’了一声。
平西王移身坐到她旁边,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腰身,柔声温语,“那你先来出句,我来对。”
陈圆圆略一低眉,已出了一句,“怀抱琵琶思乐谱。”
“手随琴瑟舞欢歌。手挥玉笔赋诗香,也还算凑合。”他也是对得快,两句接连对了出来,让她不由得在心里赞许,到了口中语气却还是有些不快在里头,“你还蛮有诗心的嘛。”
平西王笑了笑,自我调侃道,“诗心啊诗心,累作狗爬还保持优雅的心境,就是诗心。”
他一讨论起诗词来,总是有不少趣言,每每让她觉得有意思,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先别说话,让我笑过劲儿再说。”
他趁着她笑不可遏,低头在她脖颈上亲了亲,恰似在白陶瓷上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连带着自行上了脸颊。
她不笑了,神态倒也不是很羞涩,只是端端然地凝望着他。
他大概是觉得她的反应过于平淡,轻微地抿了抿唇,浅笑戏语,“很香很甜。”
她并不买账,微微掀了掀眼皮,“可能是你的嘴上抹了蜜。”
他附到她耳边故意呼了一口气,低声细语,“我自己也分不清了,要不你尝尝。”
他待她真的是前所未有―――前头那些个老男人又怎么会懂得同她打情骂俏,怎么会听得懂她曲中之心,怎么会同她一起品诗对句,怎么能让她情愿付出真心。
她的心动了又动,却还是自行压了下去,为的还是他几日的不闻不问。她兀自垂眸,轻声责备,“今日真是甜热过了头,若是昨日热络一些,明日也能甜蜜一些,日日都可分得今日一点甜热,哪怕不多,便也是好的了。”
他心知她为何这样说,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失望。高兴是因为她吃醋,失望是―――“沅儿,你……好像对我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太多信心。”
他不说倒好,他一说,她便觉得有酸楚拥上喉间,咬咬樱唇,她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月所,那你说,我凭什么有信心?”
她愈说愈发动气,嘴上也没了把风的,脱口而出,“是我先主动的,是我先认了真,活该我受折磨。也许,也许你在第一次拥有我时,还想着……还想着―――‘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想让人上’。”
他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心里话,微张眼睛看了她半晌,方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像是爱护一块珍宝一般,他抬头望住她的眼睛,“是你先主动,可后来多是我主动。是你先认了真,可后来我也认了真。这几日你自觉受了折磨,我便又如何?―――我坐立都难安。”他顿了顿,却没有要回避她最后一句露骨的话的意思,目光反而更强烈了些,“你这样的国色天香,就算不主动靠过来,也让人把持不住。我也是男人,自然想拥有你。也许你会觉得我的话孟浪,你受了侮辱,可事实便是如此―――我为你心动啊。”
他说得她心神微荡,动容不已,但一瞬想到这几日里焦灼的等待,她便有了委屈,“你可知自己有几日没看过我了?”
他看着她,只是答了,别的再没有,“四天。”
她还在等他的理由,没有等到,皱起眉头微微扯开他的衣领,握住他圆润的肩头在脖颈与肩膀相接处狠狠咬了下去。
他只是怔然地忍着,她抬起头时,唇上染了一抹血,他抬起手来,将那抹血色在她唇上晕开,丹红粲然,美人如玉。
他又低头看了看她留下的牙印,轻轻笑了,缓缓揶揄,“我记着了。”
她懂他的意思,不免有些惊异,他往日不这样没度地调情的。被他带着荤意的语气触怒,她羞恼着抬袖要锤他,他捉住她手腕,笑斥,“真是娇纵了。”
她别着头,因生气肩头起伏,连带着胸脯也晃出涟漪。他觉着反正两个人已经各自表明了心意,为顾及她的敏感心思对她的小心翼翼该放开些了,他故意下移目光,在她胸前逗留着,她余光注意到了他的轻侮,秀眉微竖,抬袖又要挥过去,他一把抓住轻别在她背后,胸膛故意贴着她胸脯,凑过她耳垂含了一含,“托买吴绫束,何须问短长,妾身君抱惯,尺寸细思量。”
许多事做是做过了,可若说出口来,当真是羞煞人,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两指轻搭上他的唇,“别胡说……”
他见她羞色远过于怒色,便知她已对他放下心防,没有过多的敏感了―――他怕她会以为他是有意亵玩她。
“我是在……胡说吗?”他捉了她的手,微挑着剑眉笑问。
她亦扬了秀眉,连嘴也微撅了起来,“总之,就是不能说。”
他轻握住她两肩,笑语,“好,不说,那我们做,可好?”
光听他的话,她是想打他来着,但看到他好看的脸与那一脸诚恳,心又软下了,她抬了抬下颌,答得爽快,“好。”
她已答应,他却纹丝不动,只是看着她,直看到她主动捧着他的脸,吻了他去。
他舔了舔唇,作出一副味觉失灵的模样,轻声笑问,“怎么样,有没有蜜糖味儿?”
她笑语嫣然,“没有……”
“所以,又香又甜的是你……”他在她脸颊上亲了亲,盯着她的眼睛,“我还想尝,还想……”
马车骤然颠簸了几下,平西王赶忙将摇晃着的陈圆圆护在怀中。她一脸小女儿情态,歪着头伏在他肩上,“外面可是有马夫的……”
“别管外人。”他一动作,便把她带倒在枕上。
他静静地侧头看了她许久,吐露心意,“那日我们关系确定后,我说你若留下来,便要为我们的感情负责。不只是你,我也会负责到底的。”
陈圆圆亦看着他,意图要看到他心里去,“可这到底只是承诺。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需要精心经营的。并不是一句承诺作保,就无需顾虑旁的。你是伯爷,是王爷,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我的面容、身段、嗓音,并不是无人可及。我也并不是不信你,我知道此刻的你是真心待我,可以后呢?每一个明天都是未知的以后,所以每当新的一天来临,我都会担忧不已―――不是担忧你不负责,而是不爱了。负责跟爱,从来都是两码事。”
他叹气,“居安思危不是不好,相反它很好。可若是看得太清,便连此刻的欢欣都没有了。人只有活在当下,才会体验到快乐。就像我今天,接到挥军河南的圣旨时,我痛苦、矛盾、挣扎,想着脱离清军掌控难上加难,惆怅不已,可惆怅有用吗?没有,只有一步步走下去,一步步探看清楚,才能一举一措地去应对。计划,会随着事态发展有很多改变。人生,也会有许多变故。你怎么知道我们一路风霜走过去,不会更加情深意重?”
“好,我活在当下,我对我们感情的未来有期待。请你……请王爷不要轻易耍弄沅儿。”
她眼神笃定,倒也不是要他给个永生不辜负的承诺,只是表明了同他一起走下去的决心。
“嗯。”他轻应了声,一伸手拉下帷帐,移了移身更靠近她些,拨开她脸上一缕头发,吻上她的唇。他炙热的手隔着衣衫附了上去,手掌伸开的弧度与那圆润的弧度契合,一揉一放之间,身子便如星火燎原。
他撑着身子在她旁边,盯着她笑问,“沅儿,不知你可有读过唐朝的艳*情诗和艳*情小说,五代两宋艳*词,咱们明朝的民间艳*歌?”
怎么没有,从前在梨园唱曲儿时,她什么艳曲没唱过?那西厢记那牡丹亭的曲词,她更是熟记于心。她蝴蝶一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微微点头,“嗯。”
他微微笑着凑到她脸上一吻,单手解开她的盘扣儿,轻轻掀开探了进去,“兰袂褪香,罗帐褰红,绣枕旋移相就。海棠花谢春融暖……”
是柳永出了名的一首轻薄艳词,她指腹搭着他薄唇,“别念下去……”―――方才还答应只做不说的。
他不听她的,猝不及防将她的手指含在嘴里。他含得那样轻,她轻轻巧巧地就抽了出来,反手打到他肩膀,他微微蹙眉,嘶了一声。
她才发现自己打到了她咬在他脖颈和肩膀之间的伤口,轻抚他的脸,心急意忙地关切,“很疼吗?对不起。”
他捉住她的手轻笑,“一点儿而已,现下还妨碍不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