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随军出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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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西王侧首瞥了一眼多尔衮，用力扯了扯嘴角，“摄政王，我有一个请求。”
他居然主动提请求，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多尔衮不免有些惊讶，看了他许久，方道，“你且说。”
他抿了抿唇，道，“剩下的三百宁远军可还在？若在的话，能否编在我的部下？”
多尔衮笑着点头，“这才是你。”
他眼角微动了一下，不敢注视多尔衮的眼睛，“摄政王不要总是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真的让我感到很心虚。”
多尔衮摇头笑笑，“你没必要心虚。你在我这儿是完全透明的。我说过，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是信还是不信，并不重要，我清楚就好。我也不会拆穿你，因为没必要，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想做什么，我下一步就有治你的法子。你放心。”
他想把宁远军掌控在手中，意图在陕西剿寇时突围逃离清军的控制圈。这个，多尔衮也知道吗？
他不由自主地攥起了拳头。
多尔衮看出了他的焦虑，“行了，你要就给你。反正本来就是你的，算是物归原主了。”
多尔衮明知他的用意，还成全了他的请求。这让他更加觉得自己透明到底了。
想当然是一棵无需风吹便倒的树，执著的人想超越那些想当然使它演变成理所当然。哪怕他没有多大胜算，他也要试上一试。
“多谢摄政王。”
他看到多尔衮再次惊讶的表情，忽然之间后悔说了方才那一句感谢的话。自从多尔衮背盟弃约后，他从未跟多尔衮说过谢谢的―――没什么好谢的，更多的是恨。
“很好。”多尔衮笑道，“相信平西王的政治立场、对我大清的态度也会慢慢转变的。”
他笑笑，亲自将多尔衮送出府邸。
多尔衮走后，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狠命地喝酒，任谁劝都劝不动。
张氏与陈圆圆一同站在屋门口，看着她们的丈夫高举酒壶痛饮。
此时她们是一条线上的了。
张氏含泪叹息，“他有的是天赋的心术与智慧，可总妄想用最常理的感情去挽救危亡的家国，于是不可避免地被现实的冷酷摧毁掉残存的希望。他毕竟不是从为了争斗情愿自我泯灭道德与沦丧情感的宫墙里走出的人，而是从小耳濡目染儒家五常的儒将，因而有了应当合乎法度的束缚而无法僭越道德做事，显得在政治与军事上幼稚非常。”顿了顿，张氏继续道，“还好从今以后，他再不会如此了。吃一堑长一智。可家国，到底不是用来练手的。弥天大错，已然铸成。要改错，也再恢复不了从前的样子。”
他从前如清泉般的温润与羚羊般的风趣已然被令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的肃穆眼神取代，只是更换一种方式保护自己，依然隐藏着善感多愁、不乏深沉的引人底蕴。
眼见他喝到失去理智，陈圆圆扣着胸口唤他，“月所……”
罢了，也许醉过一场醒来后就会好多了。
可醒来之后，他依然是大清的平西王。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不是醉，就可以骗过自己。
十月十九日，大清摄政王多尔衮任命和硕英亲王阿济格统领军队出征陕西，命平西王吴三桂、智顺王尚可喜率所部从征。
圣旨到时，平西王在酒气弥漫的屋子里喝得烂醉如泥，到了整军出征那一日尤为更甚。
多尔衮得到和硕英亲王阿济格的禀报，勃然大怒，“他死也要抬着他走！”
和硕英亲王阿济格听从命令，就要让人抬着平西王走，平西王搡开左右，“我自己会走。”
阿济格轻蔑地斥道，“别一副高傲的样子，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做了奴才就是奴才，还拽什么拽？要是没有摄政王，就你？早就尸骨无存了！”
“那就麻烦和硕英亲王代我向摄政王道谢。”平西王冷冷抛下一句话，摇摇晃晃地自行出了府邸。
府门外，仪仗招摇地排列在大道上，他转身对阿济格道，“英亲王，我不习惯乘坐车辇，还是坐马车吧。”
他其实根本没喝多少酒。只是故意制造颓靡的假象，让阿济格放松警惕，对他少一些监察。
阿济格笑笑―――放着舒适的不坐，偏去坐那颠簸的马车。爱坐不坐。
张氏听到丈夫的声音，替丈夫打起了帘子，“伯……王爷。”
陈圆圆的马车紧跟在张氏马车后面。
他前一日就跟张氏和陈圆圆说好的，要带她们一同出征陕西，方便一起逃离是非。
他看了一眼撩帘望着他的陈圆圆，上了张氏的马车。
陈圆圆放下帘子，身子收回车厢内，垂下眼眸―――她到底不过是个妾。
前面那一辆马车内，六岁的孩童看着父亲的头发，眉头皱了起来，“父亲，孩儿不喜欢你的发式。”
他轻抚孩童的垂髫，温声道，“过一段时间，父亲就剃光了它，之后再蓄起来。好不好？”
孩童眉头稍微松了松，看看父亲身上满洲传统的箭袖褂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与之相同的衣服，“父亲，孩儿不喜欢穿这样的衣服。”
他心头收紧，硬是强撑笑颜，“熊儿再穿一段日子，过不久就能换回从前的衣式了。”
孩童高兴地点点头，靠在父亲的臂膀上。
行军到底不似游历，白日里赶路赶到哪儿便在哪儿休息，不能提前准备好行馆。当夜整个行军队伍就在树林里歇息，孩子扯着父亲的衣袖要求父亲一起睡。他应了，轻搂着孩子睡着了。
张氏早早就醒来了，看到身旁丈夫跟孩子安稳地睡着，温暖一笑。
没过几刻，平西王醒了，孩子依然枕着他的胳膊未醒，他也不便起身，露出一个父亲应有的慈爱神色看着年幼的长子。
有士兵送了饭菜过来，他这才把孩子叫醒，一家三口在宽敞的马车里摆了桌子吃饭。孩子吃饭总是慢些，撤下饭菜后，车马立即重新启程。
行了没多远，悠悠扬扬的琴声和着车马辘辘声传到每一位行军将士及随军家属的耳际。
平西王和张氏很清楚琴声来自何处，各有所思。
那琴声从耳朵直蹿入心里去，平西王撩开车厢一侧的窗帘，微微探首向后看去，终只是回了座。
张氏握在手里的丝娟不由紧了紧。
小小的孩童将父母的一切看在眼里。晚上行军队伍宣布休息时，孩童看到父亲有意要下马车，依恋地要求父亲陪着自己和母亲。
心爱的儿子有正常的要求，作为父亲怎么忍心轻易拒绝，笑着答应孩子。如此一连几日，平西王都得不了机会去后面的马车坐一会儿。
一日一早，张氏早早起来下了马车，就看到陈圆圆撩着正面的车帘往前面看。张氏微笑着走过去，上了陈圆圆的马车坐下。
看见案上放置的那一把琴，张氏轻轻笑了，“阿沅妹妹真是有雅兴，到哪儿都不忘带上一把琴。”
在中军都督府邸她就是以那把琴的辅助摄住平西伯的心魂，如今，她又故技重施博得他的关注。
陈圆圆深知张氏的话外之音，微微笑着道，“路上无聊，阿沅弹来解解闷。”
“是无聊了些。”张氏尽数收回笑意，“你必须有自知之明，你在王爷心里没那么重要。”
陈圆圆心头抽了一下，垂眸强颜微笑，“阿沅谢谢姐姐提醒。”
张氏未再多言，起身下了马车，碰巧见丈夫牵着儿子过来，孩童拉住母亲的手，“母亲，吃饭时间到了。”
张氏弯腰抚了抚孩子的额头，由着孩子拉着往马车那边去。
上车前，平西王有意无意地往后面的马车看了一眼，随儿子上了马车。
正吃着饭，后方好一阵儿急促的马蹄声传过来。平西王停下筷子，撩帘望出，一人骑着马奔到了队伍前，拦截住队伍前头，“请和硕英亲王及两位随征王爷接旨。”
平西王下了马车走到队伍前方同阿济格与尚可喜一道跪下，听来人宣读旨意。
原来，闯贼李自成率军攻打河南，去势甚猛，多尔衮下令阿济格同平西王与智顺王先赶往河南怀庆，与豫亲王多铎所率大军合力，再攻陕西。
河南，比起陕西离江南要近得多。只是又多了多铎的军队，那他依靠三百宁远军脱离清人掌控就更难了些。也许，在抵达河南之前动手会好一些？可现在还未出河北，到处都是驻扎的清军，就算出了狼穴，怕没走多远又入虎口。接了旨后，平西王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步子沉重起来，在一处停下来，抬头望着万里晴空。究竟要怎样天公才能放他一条活路。
其实要活着很简单，要死也容易。只是他不想数典忘祖般苟且偷生―――他要的活路，不是这种活法啊。他也不是不愿死掉，而是不愿冠着降清的名头死掉。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随军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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