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使愿无违 ...
-
“汝心之固，固不可彻。你太难说话了。你看看你的老师洪承畴还有你的舅……”多尔衮本来是想说‘你的舅舅祖大寿’的，但想想祖大寿是降而后叛，叛而又降的，并不能起到劝服的作用，没准儿还会让他另起假意投降的念头，还是不要举这个不太典型的投降例子，于是多尔衮转而道，“很好。你越是这样顽固，本王越是有兴趣征服你。咱们过些日子再见。”
陈圆圆见过上一次多尔衮同他说完话，他气极将脖颈上的绷带撕扯下来求死后的惨象，待多尔衮一行人出去后，她立时扑到榻前询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叫医师来。
他摇摇头，微侧首看她，“帮我把光琛叫过来好吗？”
听他声音还算平和有力，她轻轻颔首，出去吩咐了人前往周府请光琛过来，又回了书屋内室。她到底放心不下他。
他已坐了起来，后脑勺搭在床壁上，下巴翘起，眉头拧在一起，眼眸微微动着，约莫是在考虑什么。
柔软与温暖的触感辗转在他眉心，他收回思绪，眉心在她指腹下渐渐舒展来开，他以灼灼的目光盯了她许久，又是这样近的距离，何况多尔衮来这儿之前他们是闹了不愉快甚至可以说算是分手了的，她低眉收回衣袖，太惊慌也太快，一瞬带着清雅香味的衣袖抽拂上他鼻梁。
“对不起。”她听到衣袖抽上他鼻梁的声音，知道抽得不轻，急着道歉。
他轻轻摸了摸鼻梁，那细微不可见的疤痕随即便勾起了隐匿的回忆，他没来由地又把目光投到她脸上，两张根本不同的脸却重叠到了一起，仿佛此刻他想到的是她。
她觉得他的目光放肆而又贪婪，似是忘记了自己说过祝她跟光琛幸福的话，她莫名也后悔自己过来跟他说了那些话。怎么办？她觉得自己好拿不定感情的主意。
她起了身，想再次逃离这间屋子。只是这次不是因为屋里的气氛，而是她的心很乱。她需要静一静，不能再因自己一时的情绪而做决定了。她要好好考虑，自己想不好，问问别人也行。
陈圆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到了张氏屋里。天呐，难道她要问张氏吗？问张氏她是该跟着自己的心一如既往地走下去，还是悬崖勒马？
当陈圆圆想要推门出去时，张氏已经被开门的声音吵醒了，她孕期虽一直嗜睡但还是如从前一般睡得浅，她坐起身，刚睡醒的样子不带半点慵懒，温和恬淡地笑着，“阿沅妹妹过来坐吧。”
陈圆圆愣了愣，微笑着过去，在床榻近旁的椅子坐下了，手指紧紧捏着丝娟。张氏察觉到她似乎有心事，“妹妹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可以同姐姐讲一讲，兴许姐姐能替你开解一二。”
她想要开解的心事可是同张氏的丈夫有关啊。陈圆圆垂眸思量，她又不会没脑子到提名道姓，是以索性隐晦地问了，“姐姐，你是过来人。我想问一问，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怎么办？”
过来人？爱的人从不付出爱给她，她还真是过来人。她的丈夫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跟她成的亲。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是相敬如宾，根本不是男女之爱。可她不后悔，毕竟那是她一开始就喜欢的男人。张氏笑笑，吐露肺腑之言，“有机会在一起就一定要在一起。这是我自己的想法。至于怎样是最理智最合适的，我没个说法。”
遇到一个爱的人就很不易了，遇到相爱的人就更不易了。陈圆圆想象着自己离开那个人的结局，是退而求其次嫁给方光琛，与琇楹共侍一夫，还是更不济另外找个愿意娶她的人嫁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爱上最后的那个人，也不知道最后那个人会不会爱她。如果概率很低，她为什么不选择嫁给自己爱的人呢？至少，不违心意。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是在担忧你和光琛吗？不是姐姐说，光琛待你再好不过了，你不该怀疑他的真心。”张氏想起自己听说到近日光琛娶了别的姑娘，以为陈圆圆是因此而心生对光琛感情的怀疑，她不知方光琛纳琇楹为妾的内情，不免也替陈圆圆忧心起来，“光琛也真是的，突然之间就纳了个妾……”
还好张氏没有领悟到她说的男主人公是她的丈夫。陈圆圆稍稍放宽了心，“姐姐不必为我担心，他不是还没娶妻呢么。”
她的丈夫不也是先纳了个妾吗？张氏神色一滞，挤出一个笑来，“是啊，再怎么样，他都把正妻的位置留下来了。”也许光琛真的是更爱阿沅，可她的丈夫却不是。那一年她的丈夫跟她说，如果要正妻之位就得后进门，要先进门就只能做妾。他摆明了是在同她说他爱的人是那个女子。后来，发生了许多事，那个女子含恨死掉了，孩子也被过继出去了，应熊大了点儿，很讨丈夫喜欢，她这才得到了丈夫的一点疼惜。
只那么一点疼惜就让陈圆圆以为那就是丈夫对妻子的爱而羡慕不已，可想而知那个女子是有多么幸福，她的丈夫同那个女子是有多么甜蜜。有时候，她的丈夫对她多好那么一点儿，她就多嫉妒那个女人一分。呵，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死掉的女人。她活该死掉，到底是她太偏执，不懂珍惜。
见张氏沉沦在思绪里，陈圆圆不好扰乱她，只陪她坐着，有意无意地捕捉到了她神色里的失落到讥笑的变化，这才叫了声姐姐。
张氏不露痕迹地敛了敛容，“伯爷怎样？”
陈圆圆不想告诉张氏多尔衮来过，让她白白担心，“醒了呢。看样子气色不错，病情也稳定多了，姐姐的身子已到了孕后期，很重要的阶段，不必时时刻刻去照看。妹妹和光琛会常去的。姐姐放心养胎，把女儿养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伯爷见了也高兴。”
张氏含笑点头，“这几月实在辛苦你和光琛了。”
陈圆圆轻按张氏略浮肿的手，“姐姐以后别再提这个。妹妹受姐姐恩惠，正愁没办法报答，能照顾伯爷也算是略微尽了心意。”
张氏微笑点头，一股子睡意再次涌来，她抬袖掩面轻轻打了个哈欠，“瞧我这懒样儿，怕是又想睡了。”
陈圆圆起身，“姐姐继续休息吧。坐了这样久，我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陈圆圆一出屋子就马上赶回了书屋，此时方光琛还未过来，平西伯仍靠着墙壁坐着。她走近了才发现他闭着眼睡着了，墨羽般的睫毛投在眼下，黑白分明，彰显着他的俊美。
风透过窗子拂了进来，好一阵凉意，她提起他腿上的薄被盖在了他肩上，他倒也没醒，只是呓语了两个字―――‘雨霏’。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陈圆圆以为他只是在想诗经采薇里的句子，不以为意，背靠椅子坐下，看着床榻上的这个人。
人坐起来靠着睡的睡相大多不大好的，通常会歪着脑袋，微张开嘴，傻乎乎的。他倒没有，仿佛他只是坐着闭目养神。事实证明他确实只是在闭目养神。
他猝然睁眼的一刹那简直要把陈圆圆吓得跳起脚来。她捂着胸口，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不至于这样啊，是她看得太入神了，再加上心虚。到底她说过了那些分手的话，不知道泼出去的水该怎么收回来。
他抿唇笑了，“要是早知道你在看我，我就假装睡着了。”
既然他先给了两个人和好的契机，她为什么不赶紧利用好。她笑笑，大大方方道，“睁着眼也能看。”
女人真是善变。他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只能用这句通俗的话来解释。他也笑笑，轻轻挑了挑长眉，“好好看。”
‘我们一如从前’这样的话她拉不下面子说，只能想方设法用行动表明。她坐上榻沿，捉起他的手贴上她脸颊，微撅起嘴，“我并未觉得跟光琛在一起更合适，别冤枉我。”
他看她娇嗔的模样真是美到可爱，勾起唇角笑笑，在她另一侧脸颊轻轻吻了吻。
她知晓他不计较的意思，略微感动，目光痴缠在他眉宇之间。
室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陈圆圆急忙起身退到床榻一侧，方光琛推门进来了。他进好友的书屋从不敲门的，不管前些日子撞到过什么，他也不准备敲，敲了反倒显得他客气了，介意了。
方光琛扫视了二人几眼，确认没有撞破什么后，马上攒起笑容朝床榻走过来，“月所，有什么事便说吧。”
听多尔衮说福王朱由崧派了使团北上议和，但平西伯还不知使团到了哪里，是以问匆匆赶过来的方光琛，“光琛，你可知道使团现在何处？”
“正在从静海赶往京城的路上。”
平西伯想亲自见见使团，告诉使团清人的阴谋，还有他的向背，“你派人与他们联络，请他们秘密来中军都督府邸。”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使愿无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