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力阻剃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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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圆圆的马车被争睹她容颜的人群堵截在路上，一青年将军骑着马经过，见状朝路旁撒下一把金瓜子，人群随即涌到了路旁，开出一条道来。她仔细看去，那青年将军正望着被金瓜子吸引的人群抿唇浅笑，面庞白皙如玉，剑眉插鬓如墨，拽紧缰绳的手纤长细致。
那青年将军的形影渐近，她才觉车马已行，稍定了定神，那青年将军却已扬鞭策马，与她的马车相向而过。她一时望着那人红色披风飞扬的背影发怔……
睡梦中，这个场景一直回荡在脑海里。她倒下时看到的那张脸像极了回忆中的青年将军。
他应该就是平西伯吧。
“我叫陈沅，耳东陈，沅有芷兮澧有兰的沅。小字……圆圆。”说到圆圆二字，陈圆圆低了眉，“夫人叫我阿沅吧，小时候我娘就这样叫我。”她一醒来就看到榻边坐着一个容貌清秀的女人，自称是大明平西伯吴三桂的妻子，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如实回答了。
“喔，原来是阿沅姑娘。你也不必叫我夫人，我姓张，名影涵，就叫我影涵姐姐吧。”平西伯夫人这两句话一下子拉近了她们两个的距离。
陈圆圆觉得张氏很是平易近人，也很感谢张氏没有因为她是艳名鼎鼎的秦淮名妓而看轻或是取笑她。她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叫了声影涵姐姐。
张氏笑着颔首，朝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风儿，丫鬟马上将食盒里的清粥小菜取了出来放到了榻边的小桌上。张氏端起粥来，用小勺搅了搅，对陈圆圆道，“军医说你是过度疲劳、饥渴，昏迷这一日算是休息了，吃点东西吧。”说着便舀了一勺喂给陈圆圆喝。
陈圆圆咽了一口粥，泪水不自禁地吧嗒吧嗒落了下来，正如一支梨花春带雨，美而哀愁，令人怜惜不已。
她还是良家女的时候，娘亲也曾这样喂过她。被姨母卖到青楼后，她觉得自己把所有的眼泪都还给了父母，心已如石头般坚硬，可此刻，她哭了。她已经好久没有尝过亲情的滋味了。
张氏搁下碗，掏出绢子为陈圆圆拭泪，“好端端地，怎么又哭了呢？”
张氏越是安慰她，她哭得越厉害，仿佛这些年来日积月累的眼泪在这一刻得到释放而如决堤之水。良久，才收住了眼泪。
逢人不说流离事，陈圆圆抑制住倾诉的欲望，泪眼盈盈看着张氏，轻轻挤出笑来，“姐姐，我是感动，是感激。”
张氏叹息，“到底是年轻，陌生人给点帮助就觉得温暖，感动。想想亲人给了多少恩情，人呐偏偏又不放在心上，稍微给点脸子就觉得委屈，都是人的共性。李自成掳掠来的几千妇女，都已经在回家乡的路上了。你家乡还有亲人吗？我派人也把你送回去吧。”
她本是江南常州府武进县金牛里人，母亲早早去世，父亲陈货郎以游售闺中用品为业，后来父亲也死了。她投靠姨母邢氏，不久姨母把她卖到了苏州娼馆。她恨死她的姨母了，就算回到了常州，也不会再见姨母。她还有一个叔父陈玉汝尚在，如今已是孝廉。她既已流落秦楼楚馆，回去了，也不过是给陈家的门楣蒙羞。陈圆圆苦笑，“有一个叔父。只是，我想他老人家并不想我回去吧。”
张氏笑容温和，“亲情，很多时候是没有条件的。你不试过，怎么知道血缘的力量多么伟大。”
陈圆圆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不知怎么地，她觉得张氏说的很在理，她也愿意信张氏。
张氏端起碗，又喂了陈圆圆一口粥。
有了张氏的这番话，陈圆圆似乎想通了，对生活也有了盼头，绝美的笑颜绽放，“不劳烦姐姐喂我了。我自己吃吧。”说完，揭开被子坐在榻沿，接过张氏手中的碗勺，自行吃了起来。张氏微微笑了，看着她把饭菜吃了个精光。
一个丫鬟掀帘进来了，“夫人，伯爷说明日班师回京，接下来的路程很艰辛，要夫人今日好好休息。”
“伯爷可有找到永、定二王？”张氏问那丫鬟。
“伯爷追到了固安，一路上都没有发现殿下们。”丫鬟答道。
张氏有些失望，余光扫过陈圆圆，抬头看着陈圆圆，“阿沅妹妹，你从北京到庆都一直跟随顺军，可知两位殿下的行踪？”
陈圆圆摇首，“我只知两位殿下已不在顺军中。”她虽辅助两位殿下脱离了顺军，却并不知两位殿下去了哪里。
张氏连连嗟叹，过了一会儿道，“阿沅姑娘，我们明日就要回京师了。我派人送你回江南，咱们就此别过吧。”
还没有见到她想见的人，就这么走了吗？陈圆圆不舍道，“姐姐，我……我想看到大明恢复，才能放心地走。”
曲意逢迎惯了，说谎都不待眨眼的。
张氏默了默，携起陈圆圆的手，“那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如今到处都是一团乱，我也不放心你。”
陈圆圆心下又是一阵动容，“如此，阿沅多谢姐姐照顾。”
赶了十几天的路程，平西伯抵达京师朝阳门，百姓出迎，却是个个剃发留辫。
平西伯跃下马背，走到百姓面前，隐隐不安，“你们……你们怎么剃发了？”
百姓齐齐涕泗横流，“伯爷追击闯贼不知，多尔衮入据京城不久，就下了剃发令。我们以死相争却是无半点用处！”
平西伯嘴角抽动，忍不住垂泪，“清人太轻视我中国了。前时得高丽作为附属国，也下令要高丽人剃发。高丽人用死来相争，说：‘我国衣冠，相传数千年，如果一定要让我国人剃发，宁可去头’。清人便停止了剃发令。我大明朝堂堂天*朝，竟不如附属国吗？是我回来太迟了，耽误了你们！”
一路上陈圆圆都没有机会好好看平西伯，最多就是平西伯慰问妻儿的时候，她与张氏同车可以见平西伯一面。也就只是见见，最多问候几句而已。别人见她第一眼常常是惊讶与垂涎的反应，他却是如见了说陌生不陌生，说熟悉又不熟悉的朋友似的，不远不近。没想到待她有机会好好看看他时，看到的却是他流泪的模样，动情至极。
第一次看见男人哭泣。
她记得大明朝的李开先有这样一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他是真正的国破家亡，衣冠颠覆，怎能不伤心到珠泪偷弹？
百姓中有一人声音哽咽，“伯爷，北京自此以后就是清人的领土了吗？”
平西伯眼底尽是无奈，“在威远台，我已与多尔衮盟誓约定，清人与我并力击贼，不伤我大明百姓，不毁坏皇室陵寝，追访东宫及二王，立于南京，黄河为界，南北通好。我也曾试图讨价还价，终也不成。”
又有一百姓哭泣道，“咱们大明能履行约定，清人却未必有履行约定的意思。一旦大批的清军进入中原，那时候将会把大明带到万劫不复的境地。望伯爷早做打算。”
平西伯闭上眼睛思虑了一会儿，“请大家放心。我这就去告诉多尔衮剃发实在有拂民愿，不顺民情，不是安定民心的政策，请他取消剃发令。另外，我会给清人奉送酬劳品，称颂他们忠实勇敢地帮助我大明平息国家内乱，希望他们撤出黄河以南的地区，在过去的损害得到丰富的补偿之后，永远和大明保持密切的联盟和友谊。”
百姓不约而同顿首跪拜，“辛苦伯爷了。”
平西伯一一扶起百姓，望了一眼紫禁城的天空，湛蓝如海，诡谲无端。
张氏牵着儿子应熊上前，泪眼婆娑，叮嘱丈夫，“伯爷，无论如何，不要激怒清人。我们等你回来。”
平西伯强行扯出了笑意，温柔地看着妻子，又慈爱地看了六岁的儿子，终是跃上马背，绝尘而去。
明室衰弱，举国皆保家室，重妻子，全生命，惟有平西伯孤身为国忘家，意欲效忠名，宁愿冒着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风险，躬身前行。
陈圆圆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泪湿衣衫。
“娘亲！你怎么了？娘亲！”
稚嫩的呼喊声传来，陈圆圆急忙拭了眼泪，只见无知的孩子扶着倒在地的张氏的上半身，无助地看向她。她赶忙跑了过去，将张氏扶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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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告诉伯爷。”
张氏醒来后，当先刻板着脸环视屋内所有人吩咐了这样一句话。她还没有听军医说她为什么晕倒，就已经知道了缘由。
陈圆圆不解地看着张氏，为什么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却不准下人们告诉丈夫？
张氏扭头看向窗外，“伯爷这段时间已经够心力交瘁的了，我不能给他添乱。”
“姐姐真是一位好妻子。”陈圆圆虽已二十二岁，却从不懂如何为人*妻子。卑微下贱的出身，没有给她为人*妻子的机会。她敬佩张氏，更羡慕张氏。
在等待丈夫回来的时间里，张氏一直在为丈夫缝制新的披风，看起来那样的平心静意。
终于，她的丈夫在傍晚时分回来了。她迈着大步出门迎接，看到丈夫平安归来，嘴角噙了安心的笑。
张氏从容不迫地问道，“伯爷，多尔衮怎么说？”
平西伯淡淡一笑，“多尔衮说，待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再给予我回答。”
张氏吐了一口气，面露喜色，“那就说明，伯爷说动了他。他只是需要跟他的大臣们详细讨论，再做决断。”
平西伯反倒忧心忡忡起来，“多尔衮城府颇深，擅谋独断，洞悉世事，明察秋毫，犀利敏锐的目光似乎能穿破任何一人藏匿异志的甲胄，令人心生一种莫名的畏惧与佩服。我们暂且还不能沾沾自喜，更不能掉以轻心。”
张氏也跟着担忧，“怎么能够身临其境，将清人内情探访明白，方好行事，似这般捕风捉影实在难以预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力阻剃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