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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雪夜追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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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洲历217年的第一场雪来得特别的早,好像秋天刚来,冬天就咬着秋天的尾巴匆匆追上了。
去拉维的前一天,白天还只是一件薄薄的绒衣,半夜里忽然冻醒来,被子像粽子叶全卷在身上,还是冷得直发抖。
翻翻翻,毛衣,大衣,皮袄,真是衣到用时方恨少。
冬天的衣服都丢在家里,现在最厚的只有白天穿的那件绒衣!
哎,聊胜于无,把能穿得都穿上,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
牙齿在捉对儿厮打,直往下掉的眼皮在一波波的冷空气侵袭中,睁开再闭上,闭上再睁开。
反反复复,终于熬不住睡虫,意识逐渐模糊,沉往黑暗中。
“砰!”
什么声音?不知道!不理它!
“哐!”
哎,什么东西在响!已经昏睡的脑袋拒绝身体的挪动。
“乓乓乓!”恼人的声音真是坚持不懈。
忽然身体打了个激灵,一阵风呼啸而过,罢工的脑袋一下子冻醒,睁眼寻找风来的方向。
咦,窗子怎么开了?明明记得睡之前关好了的!
塞在被子里,以企鹅招牌的动作摇摆过去。
“呼呼!”离窗子还有两三米,狂风肆虐的声音随着风一阵阵从打开的窗子涌进来,冲进鼻腔间,呛得咳嗽起来。
好冷啊!忍不住把脑袋和脚也往被子里缩,只剩脸部一条缝,从一线间判断前进的方向。
毫不容易,挪到窗边,风中360度大旋转的树枝,映在对面墙上的倒影像张牙舞爪的鬼。
伸出一根指头试探外面的温度,却像老鼠见着猫,一下子又缩回被子里。
哎,怎么当初没有学火术呢,要不然现在也不至于只能干对着快要撞烂了的窗子发抖。
骤然间,静止在一瞬间的风打断了我的抱怨!
几乎是在同一秒,还没有从狂风扑面的冷冽中反应过来,白色的雪莅临世间。
我茫然地伸出手去,想捕捉我认为是幻想的东西。冰凉的一点安静地飘落在我的掌心,雪白的六瓣,晶莹剔透。
真的,真的下雪了!在初秋的10月,竟然来得这么早!
“啊!”我忍不住欢呼起来,冻死人的寒冷一下子抛到脑后,甩开被子,撑着窗台,一跃而起。
脚不点地,直往院中央跑去。
漫天缤纷的下雪,像降临人世的天使,舒展白色的翅膀,轻轻柔柔拂过头发,眉毛,鼻尖,落在唇上。
轻轻一舔,沁凉化在舌尖,有点甜。
这可比以前在地球上好多了,那时候的雪一路从大气层到地面,不知和多少有毒气体,粉尘杂质亲密接触过,哪像这般纯净。
芬尼是个如昆明般四季如春的城市,下雪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是这么大的雪。
现在正是夜深人静,是只属于我和雪的一片天地,不尽情玩玩真是对不起自己了!
不过,怎么玩呢?打雪仗,一个人怎么玩?堆雪人,雪大是大,就是沾地就化!
恩,如果在落地之前就收集起来,就好了!
拿什么东西收集呢?
四处张望,扫过身边的喷水池,水面上竟堆了一层雪,比其余地方都要厚。
摸一下,雪面下,水都已经结成了冰。
原来,哎呀,怎么忘了呢,雪落在冰上是不会化的。
那就先做一个冰球吧。右手压破冰面,探入水中,念动咒语,在水中结成球形的水印,释放出精气,瞬间降低水印中的温度,凝结成冰。
从水下捧出冰球,闪闪发光,脸映在球面上,照射出一个肥肥的圆脸,好像哈哈镜。
凑到眼前,隔着冰球看院子里的东西,顺时放大数倍,中间胖,两边瘦。
呵,还有一个凹凹凸凸的人!
咦,人!
人影如闪电转瞬即逝,当我迅速移开冰球,只剩下纷纷洒洒直坠的雪花,似乎还可见那黑衣人金色的长发掠过的美丽弧线。
难道是他?
一个人影瞬间停格在脑中。
毫不迟疑,凝气在双脚,拔地而起,在屋顶腾挪闪跃,追寻着空气中残留的血腥。
漆黑的夜,万籁俱寂,天地间死一般沉默,只有弥漫的大雪,能见度越来越低。
越来越冷,除了奔跑的腿,手和脖子都开始发僵,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因为大雪而快速变淡的血腥味完全消逝,只能打道回府了。
停在一棵树上,抹去粘在脸上的雪,辨认着方向。
疏忽,天空投下巨大的黑影,四道蝙蝠一般的身影快速从头顶滑过,向东北方冲去。
一秒也不停留,紧跟在他们的身后。
远远的,四个人从空中俯冲到树林里,待我追到树林,已经不见踪影了。
不过,树林茂密的枝叶挡去大部分的雪,原本掩盖了的血腥味又浓了起来。
加快脚步,绕过一大丛石楠,气场相撞引起空气的剧烈波动排山倒海地从树林中的开阔地涌来。
三对一,金发男人却不见丝毫慌乱,稳稳占据上风。看他利索的动作,血流得应该不是很多!看来也就无需我帮忙了!
伏在树影里,快速结印,调整呼吸,就拿漫天飞雪作精气源,补充消耗的体力。
下面已经打到酣处,金发男人脚步还未凌乱,身影在闪过前后两把利剑夹攻时已微微迟缓,看来体力有些勉强。那三个人也不再猛打猛冲,围成圈子,伺机进攻,想打一场体力战。
情势不到无法扭转的时刻,我不想出面。毕竟在对金发男子的身份还不能完全掌握的情况下,暴露身份实在太愚蠢了!况且,不是还有一个黑衣人吗,不知躲在哪个角落,蠢蠢欲动。
我帮他挡挡暗箭就够了!
粗重的喘气声在林子里回荡!
利刃刺透身体,鲜血四溅,染红的雪分外的妖异!
金发男人奋力将剑掷向一个敌人,剑穿胸而过,身体轰然倒地。
他踉跄后退,颓然瘫在雪地中,金发四散在雪上。
“想不到,‘毒药’也有今天!”一个黑衣人狂妄地大笑。
“我倒要尝尝这‘毒药’到底有多毒!”黑衣人慢慢凑上去,满脸恶心之极的狰狞的笑,嘴角就差没留出口水来,活生生一幅□□犯的嘴脸,虽然对象是个男的。
眼看那只毛手向金发男人的面罩逼近,金发男人只是如木头般毫无反应,原本肃杀的气场已经消失殆尽,似乎已经再没有回旋的能力。
解下脖子上的丝巾覆在脸上,我的身体已经绷紧,只要面罩落下的那一刻,就是黑衣人的死期。
一寸,一寸,终于手张开,突然间,柔顺的发像狂风过境扬起在空中,如杜美莎的蛇,在一瞬间缠住黑衣人的脖子。
情势一下子逆转,金发男人慢慢站起,长发宛如有生命的藤蔓,缠着黑衣人的脖子,悬在空中。
“咔!”黑衣人的眼睛一下暴突,头发松开,尸体“乓”落在地上。
同一时刻,一根发丝如离弦的箭刺入另一个黑衣人万分惊恐的眉心,血沿着发,从发尖滴落,染成雪地上怒放的蔷薇。
他的历任主人中死于非命的,大概不少是在缠绵悱恻里,丧命在温柔长发的抚摸中的吧!没想到,头发还有这种用处,不过这种手法,忒残忍了。
正在咋舌如此“新颖”的武器,亮光一闪,一只箭从树林里射出直往金发男人背后袭去。
看他刚才的表现,八成是故作柔弱样,应该不需要我出手吧!
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他侧身,长发蓬起,聚集成束,眼看就要缠住那只箭,突然间垂下了,就如扬起的一瞬,我来不及出手,眼睁睁地看箭刺入他的左肩头,一口血喷出。
还没从震惊中清醒,第二只箭紧接而至,不让他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手中冰块激射而出,“珰”,冰粒暴溅,箭一下子打偏,射入旁边的树丛。
眼见有帮手,埋伏的黑衣人从树林里一跃而出,站立在一根突出的枝桠上,居高临下俯视半倒在雪地里的金发男人,手慢慢扬起,十指交叉!
不好,这是结印的动作!
快速跃往空中,一探袋中,五把小刀在手,一翻身,计算好角度,运力射出,三把小刀射往前,左,右三方,另两把在空中相撞,一把射往身后的死角,一把直取结印的手。
就算第五把刀不能破坏他的印,四个方位的刀也能把他刚结好的印封在我的印里。
出乎我的意料,原本射往他的刀突然全部停在空中,同时转过方向,向犹在空中的我射来。
搞什么,“水盾”我念出咒语,雪花一瞬间聚集,成盾形包在我身前,以前只用过液体状的水,这种固体状的水也不知效果如何。
“啪啪啪啪啪”,总算不负重望,都挡下来了,落在树上,刚想喘口气,原本已经定在水盾上的刀,突然穿透水盾,连忙提气,闪身,跳往旁边的树枝。
那些刀像是长了眼睛,滴溜溜转身,穷追不舍。难道这些刀也被内设了追踪程序了不成!
那个黑衣人十指乱抖,活像操纵木偶的小丑。
操纵!原来这家伙使得是金术。
金术就是能操控一切金属,包括武器。这是五种法术中杀人效率最高的一种,也是最难修炼的一种,因为武器能杀别人,不注意也会伤了自己。
妃姬曾经提过,杰希卡练的就是金术,也不知道他比这家伙强多少。
不能用金属,是吧!
我停下,待刀接近,“水舞!”雪花瞬间旋转起来,把刀团团卷住,结印,封住,任由它们在里面像没头的苍蝇乱窜。
解决完这些叛徒,该收拾这个家伙了!
脸遮在黑色斗篷里,只有眼睛两点闪亮,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站在和他一般高的树枝上,隔着金发男人遥遥相望。
他不动手,我也不动作。
两个人都在等待,等待对方松懈的那一刹那,就是攻击的最好机会。
死寂的氛围逐渐扩大,紧紧缠绕整座森林。
黑色斗篷一晃的瞬间,右手已经多了一把冰剑,横空一劈,剑气成弧形扫向黑衣人,在剑气的攻击下,我倾身而上。
黑衣人闪过我的攻击,握剑向我刺来,两个身影快速掠向空中,剑锋相向。
“珰!”两把剑成犄角之势,冰剑终究比不上金属,立刻现出一个缺口。
不错,不错,我本来设想是全断了!
我在纱巾后露出微笑。
“水舞!”松手,闪电般后退。
顷刻,雪花像受到磁力的铁,四面八方,密密麻麻把黑衣人包成严严实实的雪球。
呵呵呵,这可是最逼真的雪人了!
我正捉摸着是不是该挖点土,给雪人添上两条眉毛什么的,“吱呀”声从背后响起。
倒是差点把这家伙给忘了!
我站过身去,打量站立在对面的背光的身影。
这样近距离的细看,才看出他穿的不是黑衣,而是绿色,和他的眼睛一样,碧绿如春天新芽。
他不说话,警觉地盯着我,似乎只要我一动,就会被撕成碎片。
哎,又是一个四处散发“生人勿近”讯息的家伙!不过谁让我对他别有兴趣呢!
“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我拿出日本人最谦恭的见面礼,标准90度鞠躬。
抬起头,他眼睛里疑意顿增。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哇,倒是没想到他的声音这么好听,有一种中性的空灵,很适合唱圣歌。也是,红牌男宠怎么可能没有一幅和容貌绝配的嗓音呢!
“如果你可以不要让那把很重的铁剑再继续折磨你的断手,我很乐意和你聊聊我的家庭背景!”
目光立刻掺上怪异,不过总算还是接受我的建议,剑“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你的目的!”
我在心中叹气,这么冲的口气,怎么都不像是那日惊鸿一瞥宠辱不惊的男人!要不是这头举世无双的金色长发,我真的觉得认错人了!
“没有!”
“哼!这个男人刚刚告诉我,他杀我也没有目的!”他毫不客气地嘲讽。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是呀是呀,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一直好奇毒药到底美到什么程度,连女人都妒嫉,所以准备乘你身虚体弱,毫无反抗能力,把面罩扯下来好好观赏观赏,就是这个充分的目的!”
“不行!”断然拒绝!
“为什么,这么小小的目的你都不肯,那别的目的也别提了!”
“从来见过我的脸的人都只有一死!即使你救了我,也一样!除此一项,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
“我救了你一命也没用,你还给我好了!”我装作生气,别过脸。
他定定看了我一眼,脚一踢,剑到空中,握剑反手,就往胸口刺。
哎,这家伙当真了!慌忙拍开他的手!
“你做什么?”把那把破剑丢得远远的。
“我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还你一命!”他大意凛然的模样,倒显得我刁蛮恶毒了!
“你不知道什么是玩笑吗?算了,我现在还没想到要你做什么,想到的时候,再告诉你吧!反正找你很容易!你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拿出来当个信物,免得你赖账!”我手掌向上,摊在他面前。
“我身上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他有些不开心,大概因为我质疑他的人格问题不快!
瞧他满身的血污,狼狈不堪,也不像说谎的样子,想了想!
“钱总带了吧?”
“这个,带了!”他迟疑了一下,掏出钱袋放到我手里。
扯开,嘿,这家伙满有钱的吗,看来那些金主都很大方。
掏出一枚金币,把钱袋拉好,还给他。
“喏!”我把金币晃晃,“我就把它当作你的承诺!”
“好了,今天就聊到这里吧!这个家伙,我不管了!”走到雪人旁边,念了一声“散”,雪花四散,只留下一尊已经结成冰的持剑人像。
“你——”那家伙在后面想喊什么,又没喊出来,我朝后挥挥手,一纵身,跃进树林。
以超快速度奔回别墅,关窗,一溜烟缩回被子里。剧烈运动后,反而更冷了!我哆嗦着蜷成一团。
一夜,啊,不对,半夜无眠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