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想过爱上你》从关越

3、放弃

　　视线模糊了，耳边的热舞音乐也开始远去，大妈们的笑声飘荡着，笑容也看不清了。
　　曹欣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有两把刷子。她在之前听说过他，毕业后刚从国外归来，年纪轻轻就撑起整个宏业集团。可他成功的地方原先与演艺圈没有半点关系，曹欣以为他的威胁与以前那些人一样，根本构不成威胁。换个地方她照样找得到工作，他能如何？
　　事实是，张子文的影响力超出预期，她都难以想象这个人的统治力。在心生敬佩之时，她狠狠扭自己一巴掌，“佩服什么，你还被虐上瘾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不去找张子文，化解恩怨；要不回家养老，虽然她还没老到要养的地步。
　　“去找他我能说什么？”曹欣觉得别扭，她的身子缩成一个球，嘴里不停吐着白气，一想到又要去找他，她就觉得气温又降了些。
　　脑海中浮现不堪入目的场景：她跪在男人□□，任由他支配，他想怎样她就怎样。他命令她脱去衣服□□，扭起腰肢，做他想要她做的任何下流动作。一股热气上涌，曹欣的身体像火烧一样。她赶紧甩掉脑中的尴尬场景，眼眸顷刻间亮了一起来，“那种事怎么能做！”
　　既然如此，她就只有剩下的一条路：回家养老。
　　她低下头打量起自己，大红色的羽绒服就快裹到膝盖，及膝的蹭亮黑靴还油光发亮，黑丝下隐隐透着肉色。她抬头看来往的行人，她的穿着与他们没有什么区别。家比这里暖和又安静，如果回去，或许连这么普通的羽绒衣都没机会穿了，她微微蹙眉。
　　一直以来，曹欣都以为自己算幸运虽然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因为车祸离开，但他们给了她一副好胚子。尤其是这双眼睛，见过的人都开玩笑说这是魔鬼之眼，闪闪发亮，清澈无比，却又带着娇媚。
　　其次，她出身不富贵，但却是书香门第。外婆教会她坚持与生活，还有教养。她很喜欢，并不是哪一户人家都有家训，但她有。听闻外婆可能来自某个大家族，不过这都是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再次，她疯狂地爱着表演，也顺利考上了最好的表演系，真正做到了把梦想当饭吃！试问这有多少人能做到？
　　可这些都没能给她带来最实惠的东西：钱。
　　这就尴尬了，她又一次站在了现实和梦想的分水岭。
　　其实默默无闻地赚点小钱也不错，毕竟毕业的千千万，成名的屈指可数，无论哪行哪业都如此，她又何必抱着这种一点儿也不给自己退路的决心去拼得头破血流？世界大了去了，混口饭吃还是容易的。
　　[小欣啊，嫁了没有，有好人家了吗？快回来，赶紧结婚！]
　　[小欣啊，人得奋斗，有时候就得比，不比怎么知道自己不如别人？]
　　[外婆看见你在电视上那个高兴啊，知道我们家小欣在外面过得好就好呦！]
　　[呦，电视上那是我们家小欣，我们家小欣可厉害了！以后一定是个大明星！]
　　[我一点也不担心我们家小欣，她那么聪明那么能干，一定会过得滋润滋润的！她可是大明星！]
　　曹欣在伤心时耳边总是容易泛起外婆不着边际的那些话，她的心中渐起泛起波澜，暖烘烘，却又酸楚。
　　她记得，外婆清醒的时候总让曹欣不要花钱去看她，说着鼓励她的话；犯迷糊了，就一个劲儿地打电话要她回去，说是担心她。自从父母的一场意外之后，外婆的世界里就只有她，她亦如此，只有外婆。
　　‘回去吧，不想见外婆吗，那是你在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有个声音喊道。她都不记得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看的她，即便不放弃，也该回去看看外婆了。
　　曹欣突然起身，用冰冷的双手捂脸，刺骨的寒气冻得她直打哆嗦。眼神中的闪亮退去露珠的颜色，变得闪亮起来。
　　“回家做个小调整，就这样。”她再一次暗示自己，“决不去求那个人！……大概。”
　　‘拜托，有点底气！’她在心中暗暗骂自己一句，说不定回来就好了呢，她的确心存这样的侥幸。
　　这样想着，她的眼神又坚定了，大声吼起来，“决不去求那该死的人，绝不屈服！”
　　冰冷的空气凝结了，路过的行人瞪大了眼睛，广场舞的音乐居然都被她震停了。这回她倒是做到了，成为了世界的忠心。
　　“额……你们继续，不好意思……”曹欣吐吐舌头，心中三头草泥马小跑而过。今日只有三头，不错了。
　　曹欣很快就买了回家的机票，最便宜的那种。做出决定的一天之后她没有犹豫，即刻拎着箱子就回家了。一两个小时的飞行，当她终于踏入家门时已是下午一点。急匆匆地整理一番，她喝了口水就立即朝医院赶去。
　　在去医院的路上，曹欣按往常给外婆打了电话，“阿婆我是欣，我来看你啦，你要吃什么？”
　　“呦欣啊，你要来？你怎么不早点来！我要吃香蕉、糖炒栗子，还有花生，就是家旁边巷子左边的那家，要快哈！”阿婆提了一堆要求。
　　“好，我知道啦。”曹欣挂断电话，却是笑得开心，外婆怕是又犯了病，忘记那家糖炒栗子早就已关门。不过不要紧，她总是会带着满意的栗子给她。
　　她来到医院，按要求进了门。这里是市内最好的精神医院，她向护士医生们打了声招呼来到外婆的病房。
　　病房的床上坐着一个小老太太，稀疏的白发，头皮上斑斑点点。胳臂干瘦，脚上戳针的淤青隆起一个大包，看起来很快就会扩散。墙上的电视放着曹欣去年演的电视剧，她倒没看，只是望着窗外。
　　房间又白又净，简单得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而隔壁床的老太太今天也不在。
　　“阿婆我来啦！”
　　“哦，是欣啊。”老太回过头来。
　　曹欣的心咯噔一下，外婆脸上的褐斑又多了，都快布满整张脸了。眸子也不那么亮了，虽然是笑着，但总感觉有气无力的。
　　“阿婆你最近好吗，我都没回来看你。”她的鼻子一阵泛酸，赶忙坐到床边来，检查热水瓶，检查碗筷，还有她的衣服，看看有没有少了些什么，“东西都够吃吗？这几天贼冷，要我给你再拿点衣服来吗？”
　　“够了够了，你看这里都还有这么一大袋呢！”外婆很喜欢吃藕粉，不过如今的她只能吃纯藕粉，不加一点糖的那种。
　　“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工作都不要紧？”外婆拉住曹欣左转右转，上下打量，两眼笑盈盈，“嗯，我家小欣越来越标致了，这一身也不错，闲雅自在，很好很好。”
　　曹欣抿嘴笑，卡其色法式呢大衣，一双坡跟黑靴，她就知道外婆喜欢这种简单又带点浪漫闲雅气息的打扮。
　　“额，就是想回来看看你。”
　　“哎，我很好啊，别老是回来，耽误了工作！这是什么，你提得这么大袋的吃的？”
　　“这——”
　　“我说过空手来就行吧，怎么又带这么多？花那个钱干什么！”
　　曹欣无奈地笑，这不，老人家又把电话里的事忘了。
　　“……你不是爱吃吗，给你带点。”她拿出一根香蕉剥下来递给外婆，水果和零食都塞到相应的柜子里，“我回来得少你还不让我买，那我什么时候买啊？这些钱本来就是要花的，我一个人也花不完呢。”
　　“瞎说，女孩子花钱的地方可多了，打扮得漂漂亮亮多好。邋遢的别人看得上你？”
　　“外婆奶奶都是美女，我这是天生丽质，不用那么多东西。”
　　“那也有枯黄的一天！”
　　“哎呀，阿婆，能不说这话嘛！”曹欣闷声坐下来。
　　“阿婆这是提醒你，别老觉得年轻是本钱，年轻总会过去的，得做事！”外婆的眼神突然闪起亮光，似乎这才是她真正的乐趣。而这句话曹欣也不知听了多少遍了，从小到大，绕得耳朵都生茧子了。
　　“现在是最好的时候，身体好熬得住，得奋斗！别老是回来回来，哎呀，我看见你就心烦！”
　　曹欣有点懊恼，重重坐在一边的板凳上，“做这行哪有这么容易。”
　　“哪行都不容易，别总是抱怨。”
　　“我！”
　　“别人还没像你那么风光呢，要得到就得先付出~”外婆语重心长地拍拍曹欣，又开始教育起她了，“最近电视上都没怎么看见你，是不是遇到事儿啦？”
　　曹欣的脚不着自觉地向门口移动，她实在不想提这个话题，“……在拍一电视剧，好几个月呢。”她故意站起来换个台，好避开外婆锐利的目光。
　　“那就好。剧组里都有哪些人？老演员吗？你可得多学学。还有各个同事都要相处好，有矛盾了好好说，别不理人。”
　　“哎呀我知道了，阿婆！”
　　外婆的话让曹欣想起了那个人，她现在这么空闲全都是拜他所赐！她换着电视频道，因为心情不好，回答的时候也没有回头。
　　“……唉，你也大了，我也唠叨不了你几天了。”
　　话好像是新添进的干草，让曹欣心中的火苗旺了起来。这是一句她讨厌又很怕听见的话，因为它，她总是恼怒又难受。
　　她转过身来坐到床上，语气有点急，“别再说这些啦，阿婆你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总是想到几天不几天的？”
　　“阿婆就想你好好的，顺顺利利的。”干瘪的小老太缩在墙边，看着曹欣的眼神慈祥又不舍。曹欣最不能看这个眼神，每次看见，鼻子都会泛酸。
　　“嗯。”她的声音很轻，微微点头。
　　“其实做不做大明星都什么，阿婆也不能多睡一张床。但你不一样，你得为自己多拼一点。”
　　“嗯。”
　　“别老嗯啊，拿出气势来。”
　　“哦，那就……我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演员，让你天天在电视上，无论怎么换频道都能看见我。”
　　“哎，这才对嘛！”外婆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窗外的暖阳映衬着她的脸，格外美丽。曹欣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她，扎着两根小辫，又漂亮又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