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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 ...

  •   夏末的海边,阳光与沙滩,阴凉的椰子树下,林晓曦坐在草席上看洋洋在海岸边捡贝壳。
      洋洋穿着一套小小的上下分身粉红色泳衣,斜挎着她的随身小花布包,头上带着宽边草帽,手里拎着一只小塑料桶,里面已装了好些贝壳和珊瑚碎片,她发现一个她认为很稀奇的贝壳,跑过来拿给她妈妈看。
      “Mum,Mum,look,it`s so pretty。”她献宝一样给林晓曦看。
      林晓曦笑着点点头,“唔,很漂亮,我们可以摆到你的窗台上。”
      “Okay。”
      她拎着小桶打算回去水边再捡几块漂亮的贝壳,离去时她礼貌地和来人打了声招呼。“Hi!Jason!”
      “Hi!Angelica!”
      林晓曦头也没回,眼光一路追随着洋洋的背影,她腿上的枪伤已消失成两个白点,更加万幸的是没影响到她走路,小孩儿的恢复本领似乎特别强。
      “你来了。”
      “是啊,今天休息。”
      王德凯她左上方坐下,“我刚去过你家,吴蔚说你们来海边了,我猜你们应该是在这儿。”
      “是啊,还是要继续监控我们。”
      林晓曦语带调侃。
      王德凯从后面欣赏着林晓曦的侧面。
      “没有,你知道我都说过我已经辞职了,我已经不是警察啦。”
      自从他发现威廉姆为达目的而不顾他手下的死活后,他便对这种机构内部政治心生厌恶,林晓曦离开英国后不久他也跟着她离开了,他现在离这小城不远的一座大城市的一家保全公司任职,专门设计安保系统。
      “对不起,忘记了。”
      林晓曦的语气里没有太多的歉意。

      那晚她坐在张宗华的尸体旁痛哭过后,王德凯再没见林晓曦在人前流过一滴泪,安静休养了三天,她又开始上学了。两个星期后,她为张宗华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葬礼,尽到作为妻子的义务,葬礼简单到只有她、陈律师和王德凯参加。他担心过她会失魂落魄,不过她没有。葬礼过后,她和洋洋继续她们的有序生活,在女儿的面前,林晓曦从没有流露出任何异常。洋洋的世界依然是完美的,只是她时常问起她爹地,让林晓曦难以应对。
      有两次王德凯实在忍不住思念,偷偷地跟踪她从学校走到火车站,坐在路边咖啡馆里看着她等车的背影,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林晓曦,而且是无可救药,他对自己的行为有些不齿,但。
      再后来,林晓曦按时毕业,遵照和他们的约定,张宗华就象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毕业后,她就带着洋洋回到北京,不过没多久她们就来了这座南方小城,她的中学同学吴蔚为了爱情在这里落地生根,开了一家小小的音乐幼儿园。她很喜欢这座渔港小城,没有人对她问东问西。
      她在吴蔚家附近租下一栋小小的二层小楼,租金相比北京便宜得简直不可理喻,等吴蔚的幼儿园过几天开学后她打算在那里以教小孩儿为生一段时间,尽量不依靠父母独自抚养洋洋。
      现在最开心的是洋洋,她很喜欢海,每天她都要长时间地呆在海边玩耍,林晓曦不得不为她做好足够的防晒。
      林晓曦也喜欢海,她时常对着它出神,面对宁静又波涛起伏的海洋她时常想起另一个海洋,江海洋,他在山上的墓碑也是对着海的。

      回国后不久她特意独自去了趟大连,循着记忆中不曾消退的地址她找到江海洋曾经的家,他妈妈陈阿姨接待了她。她看上去没有太大改变,头发灰白了些,她为当初在英国时的态度道歉,林晓曦没有介意,在她心里,江海洋的确是因她而死,他妈妈打她骂她都不为过。

      林晓曦鼓起勇气说了江海洋车祸发生的前因后果,以及凶手已死,她们也永远失去了正式为他声张正义的机会,陈阿姨流着泪说了谢谢。她领林晓曦去海洋原先睡的房间,海洋原来在英国上学时用过的东西都被她带了回来,收拾得整整齐齐,连张小纸片都没有舍得扔掉,书架上几张她和江海洋的的合影刺痛了林晓曦的眼睛。她想起江海洋说过他父亲发生海难,尸骨无存的事,心里更加沉重。她对陈阿姨有一份终生无法推托的责任,经历过洋洋受伤的事件后,她对这份责任更感清晰,这将是她以后生命中放不开手也放不下心的责任。

      林晓曦一个人在江海洋房间的床上坐了很久。她们坐在一起吃了午饭,然后又聊了很多话,她们说起吴永波,他一直在南方,和Shirley的关系似乎就快要有了结果,他每次回大连来都要看她,还会去山上看江海洋,就像个真正的兄弟。林晓曦犹豫再三才问起了海洋埋葬的具体位置,陈阿姨告诉了她。当她知道林晓曦女儿的名字叫林思洋时,她的眼泪止不住地一直流,过了很久心情才平复下来,她很欣慰,他的朋友们并没有忘记他,原来不是只有她还记着他,他们也不会忘记他。
      陈阿姨一再挽留林晓曦,林晓曦也一再听话地留了下来,她们又在一起吃了晚饭,帮陈阿姨洗完碗后林晓曦才再次告辞,这次陈阿姨没再挽留,她心里很矛盾,舍不得让林晓曦走又害怕惊吓到她。这个女孩儿是她儿子江海洋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也是最亲密的联系,自从她读过他留下来的那些只言片语后她才渐渐明白到这个道理,她希望她们还有机会再次相见。
      林晓曦直到今天才知道江海洋妈妈的名字叫陈澜,也是一个关于海的名字。
      第二天办理了一些琐事,下午时,林晓曦独自去山上看江海洋,她在他的墓碑前将那张他想要却没有得到的画烧给了他,这是她费了一番周折才从她妈妈手里要回来的。她在墓碑旁坐了很长时间,陪着他看大海的波涛起伏,什么也没想,直到海面开始泛着夕阳的余辉,她才与他告别。

      夏日暖热湿润的海风吹拂在他们身上,空气中似乎能尝到海的咸味,林晓曦的目光一刻不离地跟随着洋洋,王德凯看着她的恬淡,自己也感觉心满意足。
      在英国时他非常勇敢地登门拜访,无论她如何将他拒之门外都不愿放弃,他明白这也许将是一条看不到终点的艰苦路途,但他决定了就决定要勇往直前。郑湘对林晓曦身边又出现了一个追求者并不太奇怪,他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只替他觉得辛苦。

      “Jason,你那天晚上为什么突然会出现在那条路上?你也一直没告诉我。”
      “因为你一直没有问我。我们当时有大量线报,说安妮她大姐派了两个人来为安妮报仇,她认为安妮的死是因为你和张宗华,不过威廉姆不打算插手,他想坐山观虎斗,我有些替你担心…”
      “原来是这样…”林晓曦点点头。
      “那安妮家和张家是不是都是属于有组织犯罪集团?”
      她的说法相当正式。
      “是,很多年了,到张宗华这里应该算是第三代了,陈律师他其实跟张宗华…”
      “算啦,你别说了,他们的事情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不想知道,也省得以后去费力忘记。”
      王德凯叹口气,“暂时恐怕还不行,我这次来是有事,陈律师正在找你。”
      林晓曦有些意外,“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好像是跟张宗华的财产有关的文件需要你签名,具体是什么他不可能告诉我,他知道你不愿意再跟他联系,所以才找上我,你愿意跟他通话吗?”
      “还没完吗?真是麻烦,让他把文件寄给我吧。”
      “英国的那些东西你都不要了吗?”
      林晓曦摇摇头。
      “房子也不要了。”
      “不要,何况我想我以后都可能不会再回去英国了。”
      “那你给谁了?”
      “反正是还给他们姓张的了,我也不知道,我很清楚地告诉麦克我和洋洋放弃他所有的继承权。我可不想再跟他们家沾上任何关系。”

      当初林晓曦离开英国前,特意去跟陈律师见了一次面,她要求放弃跟张宗华夫妻共有的所有财产,也代表洋洋放弃了财产继承,她想她长大以后是不会怪她的,她不知道他的财产是如何得来的。林晓曦并不排斥财富,可她不喜欢用不干不净的钱,她已用过的也没法再计算了,只能算是她人生路上抹不去的一个小污点吧。她把上次张宗华给她的那只背包还给了陈律师,请他转交给张家的人,她只拿走了属于她们的证件。

      王德凯赞赏地点点头,“也对。”
      他已看过太多因为金钱、权力、仇恨和欲望而产生的人性扭曲,有时直到一个人死时才能看出一个人活着时的人生目的,社会的阴暗面时常沉重得让他不能痛快呼吸。奇怪的是他大概能体会出张宗华对林晓曦的感觉,她就像是阴暗世界里折射着的一道微弱光亮,诱惑着他飞蛾扑火般不断靠近。

      “他们家还没解散吗?”
      “你没听说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吗?何况还有很多人因为证据不足,只能放过。”
      “是吗,我为什么觉得有时候法律似乎是专门为罪犯用来逃脱制裁的?”
      “也…也不能这么说。”
      “不是吗?!”
      林晓曦没有继续这个话题,“Jason,你为什么辞职?我以为你挺喜欢你的工作的。”
      “有些累了,需要休息。”
      林晓曦点点头,有些事情不好说得太透,其实他们都很明白,她希望时间久了以后他会慢慢淡忘。
      “你的…工作不忙吗?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她记不太清他的工作的具体名称。
      “没事不能来看看你们吗?”
      他挺喜欢洋洋的,洋洋跟他也很好,不过她跟谁都很友好,他叹口气。
      林晓曦回过头来看着他,可惜她戴着墨镜,他看不清她的眼神,她正想说话时,洋洋跑了过来。
      “Mum,爹地什么时候来呀?”
      林晓曦放过他,转身应对洋洋,“洋洋,妈咪告诉过你了,爹地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很久很久都不能来。”
      “No,I saw him。”(不对,我看见他了。)
      林晓曦和王德凯都很纳闷,“When?”(什么时候?)
      “Yesterday。”(昨天。)
      “昨天晚上你做梦的时候吗?”
      “No,In the garden。”(不是,在花园里。)
      林晓曦明白她在说她们院子的一角,她给她划了一小块地种花。
      “你晚上梦见你的garden了?”
      洋洋摇摇头,她不明白她妈妈为什么听不懂她说的话,她只好再次大声重复,“No,In the garden。”(不是,在花园里。)
      林晓曦不明白地看看王德凯,他也糊涂了,她摘下墨镜看着洋洋,小心翼翼地问道:“爹地说什么了?”
      “He said he`s coming。”(他说他要来。)
      “他要来做什么?”
      “Take us home。”(带咱们回家。)
      “那时候你在做什么呢?宝贝,妈咪也在吗?”
      林晓曦想确认洋洋是在做梦。
      “I was growing Carrot(我在种胡萝卜),妈咪你在讲电话。”
      林晓曦目瞪口呆地回头看着王德凯,“她昨天是种了胡萝卜,我进去接电话,只有五分钟,五分钟…”
      她的眼神有点疯狂,“我看着他,看着他进了…”
      她咽了咽口水。
      她拉过女儿,“宝贝,你确定你看见的是爹地?”
      洋洋点点头,“嗯哼,he called me Angelicababy。”(他叫我安琪拉宝贝。)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妈妈,“When is he coming?can we go home now?”(他啥时来?我们能回家了吗?)
      “还不行呢,宝贝,爹地他穿的什么衣服,你记得吗?”
      洋洋耸了耸小肩膀,小手一摊,“White(白色)?!”
      她忽然很开心地把她的小包打开给林晓曦看。
      “He found me my necklace back(他找到了我的项链),see(瞧)!”
      里面躺着那个曾经属于林晓曦后来属于洋洋的拇指大小的银质天使小人儿,这时,林晓曦再也说不出话来,毒辣的阳光下,她的背后却有种冷飕飕的感觉,额头冒出了一丝冷汗,她离开英国时特地将这个东西留在了别墅,并告诉洋洋她不小心弄丢了,以后会赔她一个。
      夏天再热的阳光也不能让林晓曦的心脏感觉温暖,她小心地松开洋洋,让她去继续捡贝壳玩,待她走远后才攥紧双拳问王德凯道:“这世上没有鬼魂,对不对?这世界上没有鬼。”
      王德凯非常认真地点点头,“我很确定,没有鬼。”
      他还在仔细思索刚才洋洋说过的话。
      “那是…可是…洋洋很确定那是他。”
      “我正在想。”
      他扶着她肩膀两侧,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盯着她的眼睛,非常肯定地说道:“他已经死了,百分之百地死了,死透了,听见了吗?这世上也没有鬼,百分之百没有鬼。”
      他拿出手机,琢磨着应该先打给谁。
      林晓曦点点头,不再那么惊恐,可她不时地回过头去左看右看,环顾周围,眼光所到之处,人们都和洋洋一样在尽情享受阳光沙滩与碧浪,到处是欢声笑语,明晃晃的太阳下,她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自从洋洋说看见过张宗华起已过去一个多月,林晓曦没察觉周围任何异样,她稍稍放松下来,可洋洋说的话实在让人疑惑不解,究竟她看见的是真人还是在做梦,如果是真人,用脚趾头来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是做梦,那项链坠又从何而来呢,她每想出一个答案又被她自己否定掉,每次重又落回到迷雾里。
      其间吴永波和宋雪来看过她一回,再次相聚,大家都很开心但又有点伤心于往事,尤其是吴永波。他们的旅途实在太费周折,坐火车要倒一次车,开车又太远,来过一次后,林晓曦就没再让他们来过,她也没对他们提及这件奇怪的事。
      那天从海边回去后王德凯也再没来过,不过他每隔两三天都会打电话来询问林晓曦和洋洋的近况,关于他自己,他只说正在忙,对项链坠的事情也只字未提,她有点纳罕,随即又释然,她没权利要求他为她做任何事,于是自己思索该如何应对这件彻头彻尾的怪事。
      吴蔚的幼儿园开学后,林晓曦负责一半的音乐课,她先开始还发怵怎么同时管好二十来个像小皮球一样容易四处滴溜乱转的小朋友,后来渐渐得心应手,居然掌控有度。小朋友们其实也很势利,见到漂亮亲切的女老师时都很乖。洋洋也在里面上学,她来上音乐课时,都喊妈妈,听到她喊妈妈,她那些年幼无知的同班小朋友们也都跟着喊妈妈,洋洋常要一个一个纠正他们,总之每到洋洋一班来上音乐课时,她的教室里最热闹。
      偶尔听到洋洋和她妈妈用英文对话,其他的小朋友们都很好奇,家长们知道后,就要求幼儿园开英文课,吴蔚询问林晓曦的意见,林晓曦是觉得没必要,这样小就学英文没什么用,反而给孩子太多负担,不过她答应教小朋友们唱英文儿歌,寓教于乐,大家都很满意。

      俗语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吴蔚的丈夫阿全家开了家小型渔业加工厂,家里还有两条渔船和一片海水养殖场,他姐姐阿洁从小闻着鱼腥味儿长大,不想再闻鱼腥味儿,看近年到这座海滨小城休闲旅游的外人多起来了,就试着在海边开起家酒吧,特色菜当然是她家的烤鱼,酒吧装修很简单,里面搭了个小小的音乐台,每个星期五六日的三晚吴蔚都会来演奏吉他和唱歌,一偿她想当歌星的夙愿,这家酒吧在这小城里也有点小名气,她也小有名气。
      十一月份,吴蔚发现怀孕,阿全认为熬夜对身体不好,坚决不肯再让她再去酒吧,不管吴蔚和阿洁怎么央求他,也不肯松口,吴蔚无奈只好来找林晓曦。
      林晓曦一听吴蔚的请求,就直摇头,“不行,不行,我晚上还要带洋洋。”
      “暂时几个星期而已,等阿洁找到顶替我的人。”
      “还几个星期!一个星期都不可能,我去了,洋洋谁管呢?”
      “当然是我来管啊。”
      “你?!”
      “喂!我好歹也开着间幼儿园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管她?你肯定把她当羊一样放,我可不放心,到时候两个人疯到半夜十二点都不睡觉,那可不行。”
      “拜托,那只是一次而已,特殊情况。”
      林晓曦坚定地摇着头。
      吴蔚觉得很奇怪,这不大像她平时为人,“不对!晓曦,说实话,由我看着她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晓曦吞吞吐吐,“你不明白,我不太放心洋洋,她…唉,你不知道,她爸爸家里好像有人来找过她,我担心…”
      对她的事情,吴蔚只知道洋洋的爸爸是个香港人,后来出意外过世了,“他家里人想做什么?”
      “不知道。”
      “那你担心什么?”
      “他们不找我却直接找上小孩儿,太不正常了。”
      吴蔚点点头,“也对。嗨!闹了半天你在担心这个,放心,我们家阿全虽然退伍了,但是功夫还没放下,天天都打拳呢,有他看着,怎么可能会发生让人抱走洋洋的事情。”
      “这我知道,其实我也是不想给你们招来麻烦,何况你现在又怀孕了。”
      “见外了不是,咱们老同学,你人生地不熟的,能不帮你吗?”
      林晓曦没说话,她觉得张家之流不是阿全赤手空拳就能对付的。
      “你放心好了,阿全当初回来还想去考刑警,我婆婆死活没让,说太危险。我说他有暴力倾向和英雄情结,他还不承认,要是知道有人想上门找事儿,他肯定兴奋得两眼直放光呢。”
      “那我更不能让你照看洋洋了,万一…伤到了你我可赔不起。”
      “哪儿那么多万一呀!拜托啦,那间酒吧我也有股份的。”
      林晓曦夸张地说道:“哇!吴蔚你也太财迷了吧,开幼儿园不够,还开酒吧啊,我帮你算算,唔…幼儿园里大概有一百个小朋友吧,每人每年…”
      “啊!!!不要这样市侩吧,我用的东西可都是最好的!而且教学质量是有保证的!”
      “可以了哈!你在咱班同学里现在应该是最有钱的了!”
      “拜托!那也没你有钱哪。”
      “我才要拜托你呢,那是我爹妈的钱,我现在可是工薪阶层,领你的薪水耶!”
      “好了,好了,别打岔,不要跟我闹了,拜托你替我一段时间,我用最快的速度去找人好不好?”
      “吴蔚,我真不想去。”
      “唉呀,拜托,拜托嘛,我现在夹在阿全跟他姐中间,很为难呢,你总不忍心让我一个大肚子的孕妇面对一场恐怖的家庭风暴吧。”
      吴蔚说着装可怜相地撇着嘴角朝她直眨巴眼睛,林晓曦无奈又为难地叹口气。
      “哎呀,好吧,好吧,怕了你了,不过你要提醒阿全小心,看有没有特别注意洋洋的陌生人出现。”
      “那当然,我们家会是一级戒备,她跟着我们肯定比跟着你一个人要安全。谁敢对她下毒手,哼哼!管教他像灰太郎一样‘咻’地一声被踹飞到月球上去!”
      林晓曦想想也对,阿全比起自己更有保护能力。
      “好吧,不过我可不唱歌,你唱的那些流行歌曲我都不会唱,而且十二点我就要走的。”
      “没问题,其实只要有现场音乐就行,这是我们打的招牌啊,十二点也差不多没什么客人了,这里人的生活作息还很正常。”
      “说好了,我只能替你三个星期,再久可不行了,你火速麻利儿地去找人。”
      “唉,说起来,这边还真是不太好找这种音乐人才,要不然怎么显得咱们这间音乐幼儿园如此重要呢,音乐素养要从小培养,对不对?”
      林晓曦看她自卖自夸的样子实在想笑,“对!记得咱们说好我不唱歌的啊。”
      “知道,知道。啊,对了,我现在怀孕两个多月,有什么要注意的?”
      “好像没什么要注意的,当初我都没发觉,反正正常吃饭睡觉就行了吧。”
      “唉,我就知道没那么多条条框框,阿全现在就开始禁止我做这个做那个的了,跟只老母鸡似的,麻烦!”
      “他那是紧张你。”
      “我怕他接下去七八个月都这么紧张,我非得疯了不可。”
      “谁让你叫无畏呢,你不紧张只好别人替你紧张喽。”
      “对了,怎么最近没看见王德凯呀?”
      “他呀,工作忙。”
      吴蔚没再追问,她隐约感觉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复杂,不像是普通的追求者与被追求者。

      第二个星期开始的五六日,林晓曦都去酒吧顶替吴蔚的角色,她不太喜欢烟雾弥漫的氛围,不过既然答应了,也只好帮人帮到底,她弹的曲子大部分都是轻松活泼快节奏的西班牙弗拉明戈风格,跟海边的气氛很适合。
      每次十一二点林晓曦去吴蔚家接回洋洋,小丫头睡着了闻到她身上的烟味也会直皱眉,有一次干脆闭着眼喊臭,林晓曦后来只好先回家洗完澡再过来接她,好在吴蔚家住得不远,走路五分钟就到,阿全每次都护送她们到家,尽管半夜小城的街道上几乎无人,他还是警觉地左顾右盼,林晓曦觉得有点搞笑,不过又很安心。
      在酒吧上班的第二个星期天,有一位小伙子来酒吧给女朋友过生日,想让林晓曦为她唱首生日歌,阿洁对着她直作揖,她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顾客们见她会唱歌,便接二连三地点歌。她没唱,抱着吉他默不作声地望着阿洁,一来她不会唱他们点的歌,二来她们之间有说好的约定,阿洁只好上台打圆场说她不会唱歌,但有顾客带头起哄,酒吧里顿时吵闹不堪,两方都有点下不来台。她见这场面一时要失控,咬咬牙,唱了几首英文歌,又唱了几首很老的革命歌曲,大家听她唱的都不是熟悉的流行歌曲,开始都觉得没意思,不过听了会儿,觉得还不错,总之倒是都安静了下来。
      见麻烦总算解决,阿洁回到吧台后直呼惊险,林晓曦唱完她大概记得起歌词的几首歌后就下台回家了,她可不想再受这种折磨了。后来有人递给阿洁一张名片说想找林晓曦谈谈,让她有空打电话,阿洁正忙着调酒,便顺手放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里,到晚上她回家换衣服的时候才发觉。
      星期一林晓曦来阿全家吃晚饭时阿洁把名片给了她,她见是间唱片公司的工作人员,没太在意地放在了饭桌上,吴蔚拿起来一看,恨恨地攥起小拳头把阿全的胳膊当沙包打,阿全一声不吭,绷紧了肌肉任她捶,反正她瘦瘦小小的身材也没什么力气,阿全纹丝没动。这情景看上去简直就像蚍蜉撼大树,大家都笑得不行,连他爸妈也笑得很开心。
      等吴蔚捶完了他还问她,“捶完了?”
      “完了。”
      “没事干嘛这样暴力?”
      “不甘心啊,我都在酒吧唱了一年多两年了,怎么从来没人给我递名片。”
      “怎么!你也想当歌星啊?!”
      “怎么?不可以啊?”
      “可以呀,不过你要是梦想着当歌星,干嘛还结婚啊?”
      “我…我不能两个都要啊?”
      “不能!你现在挑,说,选哪个?”
      “笨蛋,我都要生小孩儿了,你说我还能选哪个?”
      林晓曦怕他们之间起争执,“吴蔚,你别太当真,说不定是个骗子呢。”
      吴蔚貌似还很不甘心,“唔…给我个骗子也好啊。”
      大家都笑着直摇头。
      “对了,晓曦,你打个电话试试,也许不是骗子呢。”
      “管他是不是骗子呢,我不打。”
      “啊?!你不想出唱片吗?”
      “想啊,除非是出吉他专辑。”
      “你不想当歌星?”
      “从没朝那方面想过。”
      吴蔚更加愤愤不平,“咦!怎么世上会有这样不公平的事啊,不想唱歌的人偏有唱片公司的人来找。拜托,你去试试看,也许将来我能托你的福,一圆我出唱片的梦想。”
      林晓曦给洋洋夹了一筷子菜,“拜托,我现在要照顾这个小家伙,怎么可能有时间忙那些。”
      “拜托,去吧,去吧。”
      “不要。”
      林晓曦随后将这件事彻底丢到脑后。

      又一个星期五,晚上在酒吧有人点唱,这次林晓曦无论如何不肯开口,第二天有人慕名前来,她还是没唱,到星期天晚上,奇怪的事情出现了,来酒吧的人更多,有人来了后直接点明要听她唱歌,听到顾客给出的价码一个比一个高,阿洁愣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派酒吧的侍者去偷偷打听,原来是他们有人在外面打赌,看谁最后能让林晓曦开口唱歌。
      “真是无聊到极点的一群人。”
      “老板娘,怎么办?林小姐再不唱,今晚酒吧可能都关不了门了。”
      “我怎么知道,我们跟晓曦说好,她不用唱歌的。”
      “反正她也是最后一天了,就凑合唱一两首吧。”
      “你去跟她说,我可不好意思。”
      “啊...我去说?”
      “去吧,说下来,你也有奖励。”
      女招待一听有奖励,有那么点兴头,“好吧,那我试试看。”
      过了会儿,她趁林晓曦下台休息时,跟她建议干脆做慈善拍卖,收的钱捐给红十字会,林晓曦犹豫了一下,终于点点头,于是女招待上台宣布拍卖林晓曦今晚也是最后一晚的唯一一首歌,没想到现场竞拍的气氛居然很热闹。林晓曦觉得莫名其妙,阿洁则笑前仰后合。
      “我唱歌有那么好听吗?”
      “还不错,不过这种事情也看眼缘,有的人比较招人喜欢。”
      “你说我唱什么歌合适?我记得词的歌儿不多。”
      “随便,他们反正也没那么高的欣赏水平。”
      “头疼!”
      “不要紧,唱支轻松些的就可以了。”
      林晓曦忽然记起来,“啊,你这儿有没有歌谱?我弹过一首王菲的歌,不过不记得歌词。”
      听说她要唱王菲的歌,阿洁两眼放光,“有,有。”
      “快,拿给我看看。”
      终于,有人出到了最高价,林晓曦喝了口水,有点紧张地上台唱了那首王菲的歌,虽然中间有一段不记得词,蒙混了过去,但大家的反应很好。
      非常合心意的替代者还没有找到,马马虎虎的人倒是有一两个,但既然是约定也只好遵守,阿洁很遗憾晓曦不能再来酒吧提助人气。
      短期的酒吧乐手生涯结束,回归正常生活轨迹,王德凯依旧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洋洋说有点想他,听她这样一说,林晓曦竟然也有那么点想他。

      过了几天她正在幼儿园上班,阿洁打电话来说有人找她,说上次唱片公司的人又来了,而且这次还不止一位,她拜托她挡掉,不过随后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说他们想和她面谈,林晓曦一看离下班还很久就故意让他们等到她下班再说,反正她想的是他们最好是等不及就算了,不过他们答应在酒吧等,没法子,她只好下了班带着洋洋过去酒吧。
      林晓曦不可能让洋洋进去酒吧,于是他们在酒吧附近的海滩见面,约她见面的一高一矮两位男士,穿着与沙滩不太搭调。
      秋天落日余晖下的沙滩上人不太多。
      他们看见林晓曦时,眼睛直放光,但听到洋洋跑过来喊她妈妈时都傻住了,她看见他们的表情时却笑了。
      “林小姐,这…这是你的小孩儿?”
      “是啊。”
      “你亲生的?”
      “怀胎九月,如假包换。”
      “怎么没听说你结婚了呀。”
      高个子的男士打量林晓曦的双手,上面并无婚戒的痕迹。
      “对,我未婚。”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有点目瞪口呆。
      “唉,真是太可惜了,林小姐,我们老总看过你唱歌的视频,很想签你呢。”
      矮个儿男对高个儿男说道:“喂,也许可以隐藏她有孩子的消息。”
      “拜托,这么大个人怎么藏得住,万一将来被小报翻出来,公关部的人要骂死咱们的。”
      林晓曦打断他们,“请问什么视频?”
      “就是你上次唱歌的视频。”
      “你什么时候录的?没经过我同意怎么就能录呢!”
      “这个…就是上星期天你唱的那首王菲的歌,其实我们经常做这种事情,我们也是觉得唱得好的才会录下来。”
      “算了,不跟你们计较,我也没想过出唱片,还是麻烦你们去找别人吧。真是不好意思,我对生活另有打算。”
      “林小姐,看你的吉他弹得很不错,应该是专门去学过的,怎么会不想出唱片呢?”
      “我也想过出唱片,不过不是唱歌,而是吉他专辑。”
      两人再次一楞,现在国内的唱片市场纯音乐的专辑根本卖不出去,很少有人会做。
      “那就这样吧,二位,白让你们跑一趟,抱歉了,再见吧,我要回家给小孩儿做饭了,你们可以看看海边的落日再走,很漂亮的。”
      “好,好,谢谢,再见。”
      这两人相当失望地看她骑上车带着女儿慢慢悠悠远去,夕阳下洋洋自得地哼唱着儿歌。
      矮个儿男感叹,“这小孩子唱得也不错。”
      “也许可以组个母女档。”
      “做梦,妈妈都不愿意唱,更不会让小孩儿唱了。”
      两人同时叹口气,在沙滩上坐下来。
      “回去你跟老板说。”
      “你去说,这人是你找到的。”
      “你去说。”
      “你自己去。”
      “真不够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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