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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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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海边雨水冰凉,不再像夏天时那样吸引人,酒吧的生意冷清至极,阿洁干脆关掉酒吧,等新年前再开门,顺便慢慢找好的歌手。
这个星期六阿全他们在家里的后院烧烤,林晓曦和洋洋前来凑热闹,大家正开心地边吃边烤,有人按门铃,阿全去应门,见是个不认识的男人,于是警惕地上下打量,不过来人是找他姐姐的,于是阿洁过来跟他谈了几句,却原来还是唱片公司的人,专程来向她打听林晓曦的,她的酒吧关了门,只好费周折找上门来。
林晓曦出来一看,并不是她上次见过的两人中的一个,正纳闷,来人打了个电话。
“都过来吧,我找到了。”
阿全紧张地把林晓曦挡在身后,林晓曦偷偷让阿洁帮忙进去照看好洋洋,阿洁不明所以,但还是去了后院。
“你们别紧张,我是在招呼我的同事过来,就是你上次见过的两位。”
听他这样一解释,他们才放松下来,不一会儿就见那高矮两人小跑着过来了。
“唉呀,林小姐,你也在这里呀,你可真是不好找啊。”
“是啊,我们在街上打听半天。”
林晓曦觉得他们这样特地找来,又不好意思直接关门了事,“你们怎么又来了,我不是上次都跟你们说清楚了么,我不想唱歌,真是麻烦,何况我的个人情况你们也说了将来公司不好处理。”
两人脸色有点尴尬,“林小姐,我为你们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副总韩铭德。”
林晓曦见他年纪不大,还以为顶多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而已,没想到居然是副总,这样郑重,她只好问阿全借他家的客厅一用。
大家才落座,吴蔚就很勤快地端来茶水,完后笑眯眯地也坐了下来,阿全忙将她拖走,两个人小小地拉扯了一下,吴蔚嘟着嘴跟他走了。
看他们三人不解的神色,林晓曦向他们解释,“那是我同学吴蔚,她也喜欢唱歌,之前在那间酒吧里唱,那是她丈夫,不过她现在怀孕了,所以,他不让她继续唱了。”
“你们怎么都这样早生孩子啊,真是奇…”
矮个儿男的话没说完,就被高个儿男踩了一脚。
“林小姐,我们韩总这次特地来是想跟你签约。”
林晓曦为难地看着韩铭德,“韩先生,我的情况他们有没有跟你说清楚?”
“都说清楚了,你有一个孩子,单身,不想唱歌,想出吉他唱片。”
“那你为什么还要专程来找我签约呢?”
“林小姐,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不喜欢唱歌呢?”
“这个,我并不是不喜欢唱歌,只是我从来没有当歌星的愿望,而且我对唱歌不是特别在行。”
“我看过你的视频,唱得很不错,音乐素质不用说,难得的是你声线很自然,又有一点点沙,质感很好,辨识度也很高。”
“说实话,韩先生,我目前真的没有出唱片的打算,你说再多也没有用。”
“不如这样,林小姐,你既然想出吉他专辑,不如我们先签三张唱片的合约,如果前两张卖得好,第三张就让你专门做你想做的音乐。”
林晓曦听到这里有一点点心动,不过转念想到洋洋,她还是摇了摇头,“韩先生,抱歉,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受伤害,我有时看报纸上的娱乐新闻实在很过分,我怕也沾上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
“林小姐,你放心,我们公司上下都会竭尽全力保护好你和你的孩子,不会让人拿她做新闻。”
他的诚意让她很感动,“不过韩先生,我不是很喜欢娱乐圈,感觉很复杂,我担心会应付不来。”
“林小姐,如果你将来出吉他唱片,也一样算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韩铭德见她一愣,赶紧趁热打铁,“我猜林小姐想出吉他专辑是打算推广古典吉他的,对不对?如果你有一定的名气,我想对于你的音乐理想会有帮助,不然依国内现有的情况来看,你很难会有听众。”
林晓曦没想过这层,她陷入沉思,“韩先生,不如你让我再想想,再给你答复。”
韩铭德很爽快地答应了,“好,那我们就告辞了。”
他递给她一张名片,带领高矮两位下属离去,一出阿全家的院门,矮个儿就十分不解地问他。
“韩总,您为什么非要签她呢?她的声音也不是那么独一无二,而且以她的情况,万一将来被曝光了,公关部怎么应对?”
“笨蛋!有她这样声音的人没有她这样的外型,有她这样外型的人没有她这样的声音,她是个很好的综合体,就算将来小孩的事情被曝光,顶多算个绯闻,还可以吸引眼球。”
“这…您不是说咱们要竭力保护不让小孩儿被曝光么?”
韩铭德看着他俩摇摇头,“你们两个可真是运气,让你们遇见她,也算是你们没走宝,我虽然说了要尽力,但现在的狗仔这样厉害,被曝光是迟早的事,只要公司不主动爆料,不回应就好。”
“那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生气解约之类的。”
“笨,你们不说,她怎么会懂。而且她的理想是在古典吉他,只要保证让她出那张专辑,她一定不会走的。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她手上的那把吉他起码抵得上这样的两辆小车。”
韩铭德指指路边停的高级轿车。
“啊!不会吧!”
“她怎么用得起!”
“而且她的吉他一定是在国外学的,不是国内的流派,不信你们将来看她的简历就知道了。留学,未婚,有女,名贵的琴,再加上她的外形和声音,目前还不知道她的身世。不要说普通人,连我都有一堆的问题想问,未来她会是个话题女王,媒体的宠儿。”
“媒体的宠儿?!他们会很喜欢她?”
“不管好事坏事,只要有新闻可写,狗仔们一定会紧咬不放,被追的人都叫做媒体的宠儿。”
“哦。”
“她也许能成王,也许不能成,但是要广撒种才能有多收获,人们的偏好很难说得准,有时还要看天意。”
高矮二人佩服至极,“这次跟韩总出来,学到了不少东西。”
韩铭德在十字路口停下来了,“好了,不用说了,你们把车停哪儿了?”
“嗯…唔。”
他们两个左看右看,两边的街道有些相似,一时还真说不清楚。
韩铭德发起了脾气,“搞什么!连车子都不记得停哪儿了。”
高矮二人也算聪明,赶忙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去找车,韩铭德站在原地直摇头,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考进公司的。
他们走后,林晓曦找吴蔚商量该怎么办,吴蔚自然是大大的赞同。
“当然签!当然签!去吧!去吧!”
“我走了,那你就缺音乐老师喽。”
经她提醒吴蔚才想到这个问题,她一挥手,“简单,我就勉为其难,重新披挂上阵。”
“我主要是担心洋洋会受影响,这个圈子太复杂了。”
吴蔚想了想,“其实,很多事情是靠家长正确引导,并不一定说是你成为娱乐明星就可能让孩子受到不好的影响,关键是慎重选择在你生活中来往的人,如果说你的朋友都是些粗俗无知市侩小人,不要说你的孩子,连你也会受影响。”
林晓曦琢磨着她的话,“周围是什么样的人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小孩儿?!”
“对啊,就像在狼窝里长大的小孩儿行为会像狼一样,反正我是这样认为的。”
“好像有点道理,吴蔚,看来你的幼师没有白学。”
“谢谢,谢谢夸奖。”
“不过我还是很犹豫,我唱歌不是很好。”
“我觉得你声音不错啊。”
“唉,声音不错有什么用,我根本记不住歌词儿。”
“没听说你唱的那些歌儿少了什么词儿啊,英文的你都能记下来,难道中文的还记不下来呀?”
林晓曦非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好多英文歌词我一样也不记得了,现改了很多,反正他们也听不懂。”
“啊,怎么还有你这样的歌手啊,太不敬业了。”
“喂!拜托,之前说好不唱歌的,这可不是我的错儿。”
“对,对,是我们的错儿。”
“我还是犹豫,唉…我到底该不该签呢。”
“签啊,签啊。”
“我还是问问我爸好了。”
“啊,那我估计你签不成了。”
结果和吴蔚说的根本不同,林文斌想了想,让林晓曦自己做决定,她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咦?爸,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没有开玩笑,晓曦,你现在这么大了,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我不能再要求你不能做什么了,我相信你会有自己的判断,但是要坚持自己的决定,不能半途而废,不过我想你有这种能力,所以我不太担心你做什么样的决定,反正你高兴就好。”
“可是我怕洋洋受影响。”
“这个你倒是要好好考虑考虑,对她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我真的很难说。”
“好吧,那你帮我问问妈妈,看她是什么意见。”
“好吧,回头我叫她打给你,对了,洋洋最近怎么样?什么时候带她回来北京?”
“爸,十一才见过。”
“都一个多月快两月没见着了,我跟你妈去你姑姑家的时候,你奶奶还念叨呢,要你带她回来。”
“唉呀,你跟我妈不是天天跟洋洋视频呢,哪儿至于啊,你们都是有名儿的视频三人组了。”
“元旦回来吧。”
“就三天假。”
“你要是不回来,我跟你妈就过去。”
“别啦,这儿没直飞的,你们还得倒机,还不够折腾呢。”
“那就你们两个回来呗,反正得有人受一趟累。”
林晓曦想起在国内倒机时的麻烦就头疼,“好吧,我回去,您日理万机的,我可不好意思劳动您大驾。”
“贫嘴。”
“您呢?不是还跟我施用心理战术呢!”
“好吧,说不过你,记得,要是德凯有空,叫他一起来,说我请他来北京玩儿。”
林晓曦打了个嗑喯儿,“也不知道人家有没有空呢。”
“你请他,他肯定有空。”
林晓曦不满地喊道:“爸。”
“怎么,我又没有说错。”
“算了,不跟你说了,挂了,拜。”
“你这孩子,一说起这个你就不高兴…”
林晓曦不等她爸爸说完就直接挂掉了电话,她其实也想问问王德凯的意见,不过专为这件事打过去找他,又怕他会认为她是在借故搭讪,她忍不住做了个鬼脸儿。
吴蔚端着一碟子烤鱼从后院儿进来,看见她五官错位,“你这是干吗?脸抽筋了?”
林晓曦接过鱼,大快朵颐,“没有,想事儿呢,洋洋呢?”
“洋洋还吃呢,她已经吃了一条了。你想什么事儿,想到脸都要变形?”
“你们家的烤鱼真是没得说,太好吃了,我跟洋洋老来蹭吃蹭喝的,是不是该交点儿用餐费?不然都不好意思来了。”
“好吃吧!有我婆婆的独门秘酱,不好吃才怪呢。”
“现在商场里都卖这个婆那个婆的东西,不如你们家开发一个陈婆婆烤酱好了。”
“我婆婆才不会愿意呢,她可不愿意让阿全太累了,她老说差不多就行了,不要太赶命。”
“也是,看你们现在优哉游哉的日子过得挺好的。”
“是啊...喂,你还挺会打岔,你越不说吧我就越好奇,说吧,你刚才想什么想成那样儿?”
“唉,你怎么还跟小时候儿一样啊!就知道你得问。”
“那你还不老老实实直说,躲什么呀!”
林晓曦放下鱼,“算了,跟你说了吧,省得你老纠缠着我不放,我就是在想要不要问问王德凯,看他对这事儿有什么想法。”
“万一他要是说不好,你还签么?”
“那我当然先要问清楚为什么不好啊,然后再做决定,怎么可能他说不好,我就不签了呢,我爸都说让我自己拿主意。”
“你爸这么说了?”
“嗯。”
“你爸好像变开通了,我记得你当初要从钢琴改到吉他,你爸爸还不同意呢。”
“现在不一样了呗,我都这么大了,他还怎么管?”
“也是,我当初说要嫁过来的时候,我爸妈那个不乐意,最后一样没辙,现在不也是挺好的。”
“对了,你最近回不回北京?我可能新年前要回去一趟,他们要看小不点儿。”
“我也得回去一趟,生孩子要开一堆的证明,麻烦死了。”
“那咱们两个一起回去了,幼儿园怎么办?剩下的老师不够用吧?”
“实在不行就提前放假喽,我反正要趁他们上班的时候去开证明,等放假了回去,找谁开呀。”
“不太好吧,家长们该有意见了。”
“又没有住宿的,怕什么。”
“不如我晚几天走。”
“不要,一起走,一个人转机怪无聊的。让其他老师排一下班好了。”
“啊哦!园长大人的气势拿出来了。”
“那当然,别吃了,你快给王德凯打电话呀?我还想听听他是怎么说呢?”
说着,她拿走了林晓曦手上的烤签。
林晓曦抗议鱼被抢走,“喂!喂!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打呢!”
“打,当然打,现在马上就打。”
吴蔚雀跃地把电话举到林晓曦的眼前。
“你可真是荷尔蒙过盛,太容易激动了。”
“不管,你快打,这样好了,我先去后院儿,你快点儿,我一会儿就回来,你要是不打,我就帮你拨过去。”
“服了你了。”
林晓曦认命地接过电话,吴蔚朝她挤眉弄眼地走了。
王德凯接到她的来电时很紧张,“晓曦,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她的话语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的娇嗔。
“我不是这意思,只是我现在真的很忙,我…”
听到他那边传来哔哩叭啦的各种背景声响,林晓曦感觉出那一份忙碌,“哦,那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听出她语中的失望,王德凯忙说道:“你讲,你讲,没关系的。”
“不用了,还是等你有空的时候再说吧,反正不是急事,你去忙你的,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再见。”
不等他回答,林晓曦便挂上了电话,她脸红心虚地把头埋进沙发靠垫,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阿全进来厨房拿饮料,看她这样奇怪,就高声喊吴蔚,林晓曦忙抬起头赶到后门拦下吴蔚,当着大家的面,吴蔚不好意思再追问,不过她并未打算就此放过她。
他们烤着鱼,吃着肉,喝着饮料,说着笑话,度过了这个快快乐乐的周末下午。
回到租住的房子,洋洋打开电视看动画片,林晓曦独自整理自己的思绪。
林晓曦灵机一动,问她道:“洋洋,要是妈咪出唱片,你喜不喜欢?想不想听?”
洋洋指着动画片结尾正在放的歌曲,“是唱这样的歌吗?”
“不一样的。”
洋洋边摆弄娃娃边非常认真地说道:“唔…好吧,要是妈咪都是唱好听的歌,那就出唱片吧。”
“真的?”
“嗯,不好听的歌不可以唱,只有好听的歌才行。”
林晓曦很郑重地应承她,“好吧,妈咪答应你,一定不唱不好听的歌儿。”
想了想,她又开玩笑地问道:“洋洋,什么歌儿不好听啊?”
“不好听的歌儿就是不好听的歌儿呗。”
洋洋对她一耸小肩膀,不知该怎么解释,林晓曦学她的样子也一耸肩膀。
玩笑过后,她一样还是要慎重考虑。
想了两天,她也没拿定主意,这天上午正上课,门口传达室的阿姨忽然神神秘秘地进来说王德凯在外面,吓了她一跳,她压抑着不安上完这堂课。
课间休息时她出来,见他背靠在门外的栅栏上,显得疲惫,许久未见,他连形容也憔悴很多,眼圈下方一团黑影,也不知多久没好好睡觉了。
“Jason,你怎么了?你看起来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行。”
“没什么,最近事情有点忙。”
“哦,忙完了?”
王德凯犹豫了一下,“唔…还好。”
见他这样忙还赶过来,她的心忽地慢慢悠悠飘了起来,“你找我什么事?”
“上次你打电话也没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我想电话里问你,你也不会说,干脆过来一趟,而且我也有点想洋洋了。”
他笑笑地看着她,没有说出口的话两人都心知肚明,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幼儿园放学还很早呢。”
“知道,等到中午我看看她就走。”
“你是马上要离开么?”
“当然没这么早走,我还没问你的事情呢。”
“我说了其实没什么急事,是有家唱片公司找到我,想跟我签约,我正在想到底要不要签呢。”
王德凯呆了呆,没料到会是这样的事,“这样啊,好像一时也说不清,我等你中午下班后再说好了。”
在小城市里生活就是有这种好处,中午下班可以回家吃饭和休息。
“你要是不着急走,不如你去我家里睡一下,我看你很累的样子。”
“会不会太打扰了。”
林晓曦一笑,“家里又没有人,你打扰谁?你原先过来也都是睡沙发,怎么突然间这样客气?”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有一把备用的钥匙放在门口的石头底下,你直接过去拿它开门好了。”
“你这样大胆?”
“谁没事会去翻一块石头?再说,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你的琴呢?”
她吐了吐舌头,“外表看上去那么旧,不会有人在意的。”
他无奈地笑了。
她特意叮嘱他,“在最大的那块石头底下。”
“知道了。”
林晓曦站在原地目送王德凯离去,过了几秒他转回头来朝她挥挥手,她下意识地也挥了挥手,看他笑呵呵的样子,她忙转身进了院门。
看她进来,看门的阿姨笑嘻嘻地过来锁门,“你男朋友走了?”
“阿姨,他不是我男朋友。”
“唉,不用不好意思啦。”
“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看你脸都红了,算了,随你怎么说好啦。”
林晓曦看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干脆放弃,她撇下看门的阿姨进去上课。
飞快地吃完午饭,她隔窗看了眼洋洋,见小丫头正津津有味地啃着块排骨,一脸的油花,她忍不住笑了。
骑车回到家,轻手轻脚地开门进来,王德凯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她走到跟前想要叫醒他,转念又一想,决定让他继续睡,她把从幼儿园里打来的饭菜放在茶几上,就悄悄地上楼休息了。
上床后不一会儿她也睡着了,睡得正香时敲门声响起,起来开门一看,王德凯睡眼惺忪地站在她房门口。
林晓曦打了个大哈欠,“你醒了。”
“是啊,按照以往,不可能你进屋来我还没知觉。”
“看来你是真的很累了。”
“可能,也可能是不在江湖太久了的缘故。”
林晓曦想笑却又想起所谓的江湖曾经离自己并不遥远,笑痕一滑而过。
“你吃饭了吗?”
“茶几上的饭是给我的?”
“是啊,不太多,不知够不够你吃的,幼儿园做饭的阿姨说吴蔚今天去医院检查,没来,多出来一份,不然我还要去外面给你买,要是这份饭不够吃,我看看家里有什么,再简单给你做点。”
“不用做,这样就够了。”
她揉揉一头蓬发,“那,要是不够,你就多吃点水果好了。”
“好,那我先下去吃饭,你等会儿下来。”
“好吧。”
林晓曦收拾好下楼来,见他盘腿坐在地板上正啃排骨的姿势,她忍不住笑了。
“不好意思,我有点饿了,吃相不太雅观。”
“你别介意,我是看你跟洋洋吃排骨的姿势很像,都吃得特别香。”
她在茶几另一边的地板上坐下来,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吃。
“你们幼儿园的排骨做得很好吃。”
“幼儿园的饭菜的确很好,我和洋洋都吃胖了。”
“没看出来。”
“是真的,洋洋胖了五斤,我都快要抱不动她了。”
“才三个月不见,她长了这么多!”
“是啊。”
“对了,你说说找你的唱片公司的人什么样子?”
林晓曦说起这件事的前后详情,王德凯边听边吃,偶尔问些问题。
他最后问道:“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是啊,我想看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我对这个行业不是很熟悉。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签,要么不签,你不如列个表,将利弊写出来,看哪方面更有道理。”
“也好。”
“你没有问问其他人的意见么。”
“吴蔚她是想让我去,不过这家伙是想借机看自己有没有出唱片的机会,我爸爸倒是说随我。”
“既然你爸爸这样说了,我更没资格说不好了。”
“也不是这样说的。”
她停顿了片刻才又说道:“对了,我爸爸问你新年有没有空,他请你去北京玩儿。”
他为难地皱着眉,“还不好说,真的,我现在不能说一定有空。”
“新年也没有假期?”
“…可能没有。”
林晓曦放松地舒了口气,却又有点失望,“这样忙。”
“怎么?反正你看上去也不是很高兴我去,为什么还这样问。”
“啊!?我什么时候说不欢迎你去了。”
“你刚才问我时的神情就像怕我去。”
“我才没有。”
他伸出两指比成V字指指自己的双眼,“不要跟警察说谎。”
“你现在又不是警察了,你也是普通人了,怎么!我触犯了哪条法律呀?”
王德凯笑了,“这又证明我刚才猜的没有错。”
她脸红了,“不要跟你说了,实在说不过你。”
“做贼心虚的胆小鬼。”
他的话里有话。
“我才没有。”
她的话底气很不足,他没有回答,只是揶揄地看着她。
林晓曦羞恼道:“反正你又没空,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你说你忙,忙到新年也没空,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什么?你在忙什么?”
所谓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王德凯被她问住了,他收起玩闹的表情,一时不知该不该跟她讲实话。
见他脸色瞬间变得严肃,林晓曦的心不由一沉。
她强笑道:“你不说就算了,我只是开玩笑的,不用太认真,就算你说了我也不懂。”
“没有,我不是...”
“没有关系的,你工作上的事情我也不该乱问的,反正你的秘密特别多。”
不等他回答她看看手表又说道:“糟糕,快两点了,我该回去上班了,你要是等不及洋洋回家,麻烦你把钥匙放回石头底下。那,就这样吧,一点小事麻烦你这样忙还赶过来,真是过意不去,再见,有空再联系吧。”
说完,林晓曦起来准备去上班,王德凯一跃而起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她诧异地看向他。
他的声音有点低沉,“你不要这样,晓曦,不要这样。”
她低下头在心里思索,不知他所指为何。
“晓曦,你知道我不怕你来麻烦我,你来找我商量事情,我是很高兴的。有些事我不能对你说,并没有别的意思,拜托你不要想太多。我明白自从...”
林晓曦对他接下去要讲的话忽心生抗拒,忙轻轻挣脱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想太多,是你想太多。不好意思,我要迟到了。”
他放手让她离去,听到身后的他嘟囔了一句‘胆小鬼!’,她不敢回头。
傍晚她和洋洋回来时,他已经走了,她心情有点复杂。
林晓曦第一次经历南方的冬雨,很不适应这种潮寒的天气,电热毯、电暖炉、暖手包买了好多件,又打开空调,依然感觉阴冷,洋洋丝毫没有觉出寒冷,小小的身体散发着温暖,林晓曦常搂着她取暖,笑称她是她的活动取暖器。
这天早起时天阴沉得厉害,听昨天的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台风,林晓曦正惶恐得不知该怎样应对,吴蔚打电话让她们过来她家,说阿全和他爸爸昨天就去了养殖场查看,今天可能也回不来,剩下她们几个人无事可做,她过来可以和阿洁三个人斗地主,还打包票十分钟内就能教会她,于是她收拾了点东西带着洋洋过去。
外面已开始刮起了风,好在还没下雨,路边的商店统统关门,有的老式小店上好了木板门,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匆匆,急切赶往躲避台风的安全地带。
不知是因为人多的关系还是什么,林晓曦觉得吴蔚家更暖和,这样的天气,她婆婆特地拿出老式的炭火盆来用,说比空调好用,去湿能力更强,炭盆外罩的铁丝网架上还放了几块橘子皮,烤得一屋子都是橘子香味,厨房还飘出炖蛤蝲的鲜香味。
像吴蔚所说,林晓曦几分钟内就明白了打牌的规则,虽然不太在行,但三个人玩得起劲,洋洋不是看电视就是跟在吴蔚的婆婆身后转悠,好奇她做的什么饭。
下午,阿全和他爸爸回来,说海面的风更大,零星加着豆大的雨点。他们才吃上饭,风雨突然说来就来,天上仿佛同时拧开了千万个水龙头,狂风刮得门窗呼呼作响。
林晓曦和洋洋从未经过动静如此剧烈的暴风雨,好奇又害怕,各种奇怪的声响让她们担忧不已,阿全说这只是小意思,他和他爸爸喝茶聊天,间或打个电话去渔场询问。
这场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后来只剩下些毛毛雨在飘,阿全和他爸爸又前去渔场查看。
洋洋穿上花雨靴打着小花伞兴奋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踩水玩儿。院子里一地的断枝碎叶,还有一些风刮来的乱七八糟的垃圾,林晓曦跟着阿洁她们捡垃圾。
洋洋跑到街上,见两边的雨水像小溪一样向下水道流去,就开心地在水里走来走去,谁知一不小心跌倒,她在水里翻滚了一下才爬起来,不过她还没忘记捡起跌落在水里的小伞,她举起伞,伞内的积水哗啦一下倒满她一头,一直没事的她这时终于哭丧起脸慢慢走回院子。
林晓曦正眺望暴风雨过后海上的景象,忽见洋洋浑身上下滴答着水进来,连头发也是湿的,她吓了一跳,洋洋一愁莫展的可怜样让人发笑,但大家看到她瘪嘴想要哭的神情就都不敢笑了。林晓曦问清她并没有外伤,就着急要带她回去洗澡换衣服,吴蔚的婆婆说虽然近但小孩子迎着风走回去很容易感冒,让她回去拿衣服过来换。
她拿上钥匙包赶回家取衣服,雨小了但乌云还在,傍晚的天也阴暗起来。
走在半路,王德凯打来电话,询问了一下台风的情况后他便吞吞吐吐起来,林晓曦不想在大街上跟他多聊,简单说了两句就挂掉了电话,谁知他又打了过来,她不耐烦起来。
“喂,Jason,你到底有什么事?你想说就说吧,干嘛这样别扭!不然你一个小时后再打过来,我现在真的没空。”
王德凯欲言又止,“是这样的,我本来是不应该告诉你的。”
“那你就不要说好了,我又没有想要问你什么。”
他在那头很为难的说道:“可我又担心现在不告诉你,你以后会怪我。”
林晓曦停下来,“你可难倒我了,我都不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怎么可能将来会怪你呢,你太奇怪了。”
“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我一直在查上次洋洋的事,最近得到一个消息,张家那边有人要找你和洋洋,说是发现张宗华长期私自扣留下了很多财物,现在他们知道了,想找你要回去。”
“怎么可能!这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所有的东西我都还给陈律师了。”
“你这样说,但张家的人未必会信,而且就算你没拿,他们也一定会认为你知道藏在了哪里。前一段他们一直都被监控,现在有人能走动了,就打听你的去向。”
林晓曦想起洋洋和项链坠的事情,不由绷紧了神经环顾四周,风雨过后的街上还没几个行人,她没觉出什么异常。
“看来他们已经知道我住在哪儿了,为什么还没出现?”
“不太清楚。”
“真是麻烦,看来我要联系陈律师才行。”
“唔,他可能不是那么好找,他现在全家都不在英国了。”
“他去哪儿了?!”
“我只知道很保密,其它一概不知道。”
“难道当初背包里的那些东西他没有还给他们?”
“恐怕他们找的不止这点。”
“麻烦!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什么东西在哪里。”
“别担心,过两天我来陪你们一段时间。”
林晓曦心中不安却又有点期盼,“会不会太麻烦?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说到工作,他又开始支吾,“还好,过两天就不忙了。”
“好吧,我是不是应该回去北京,还是怎么样?唉,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告诉他们我真的是一无所知。”
“我看看有没有可能把这话给他们递过去。”
“那样最好。”
“他们未必会信,一定还是会找你当面问清楚的。”
“这些人怎么这样一根筋!!”
“啊?一根筋,怎么讲?”
“执着的意思!”
“哦,他们的确是这样的人。”
眼看离家门口不远了,她跟王德凯道别,打开院子的矮栅栏门时她神经质地回头张望,依旧一无所获。匆匆上楼拿了洋洋的衣服回去吴蔚家,她脑后一直都觉得凉飕飕的,她很讨厌自己的这种敏感,但始终挥之不去也没办法。
回去的路上雨又渐渐下了起来,风也起来了,还不时夹杂着闪电,她想起忘了拿鞋子,只得又回去取。
走到院门口她借着路灯从口袋里找钥匙,手上的雨伞和衣物包左摇右晃,她勉强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一道长长的闪电划破院子后面的天空,闪电亮过的那瞬间,她一抬头,意外地在房子的二楼窗户上看到有一个人的背影,她差点惊叫出声,慌恐中她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直到走出二楼的视线范围,她才颤抖地拿出手机拨通王德凯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不等他说话,她就惊恐万状地小声说道:“喂,Jason,我屋子里面有人。”
“什么!?那你现在是在屋子里面还是外面?”
“外面。”
“你很确定有人?”
“是,是,看到有一个人的背影。”
“没有看错?”
“绝对没看错。”
“你现在在哪里?”
“旁边拐角的小巷子里。”
“有没有人或者车子跟住你?”
“没看到有人,车子…也没有看见。”
“那你在那里等着,我会给你打电话。”
不等她回答他就挂上了电话,她还想问到底要不要报警。
她给吴蔚发了则短信,告诉她被事情耽搁住了,叫她帮忙照看一会儿洋洋,锁好门,还特地叮嘱她千万不要过来。
冰凉的雨水被风吹得乱洒,她膝盖以下的裤腿已全部湿透,紧裹在腿上,她瑟瑟发抖地躲在巷口等王德凯的电话,不时偷偷探头观望自己住的房子的方向,但一直不见有人从里面出来,她怀疑自己是否看错,忍不住又探出头张望。忽然有人从背后抓住她腰贴墙站立,她才要高声尖叫,却被人捂住了嘴。
又踢又踹又咬地拼命挣扎,手上的雨伞也被她当作武器,听到身后的人闷哼了几声,林晓曦正暗暗高兴,来人用英语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是我,布雷顿,不要踢了。”
她一楞,停下挣扎,转过头来。
“我松开手了,你不要喊。”
她看着他点了点头,他一松手,她就推开他,一连串地发问。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刚才在我房子里的是不是你?为什么?你有什么毛病?跑到这里来?”
看林晓曦语无伦次,布雷顿示意她悄声,“女士,你要是不小声点,我就要再捂上你的嘴了。”
“什么!你还是先告诉我你跑来做什么吧?”
“你是问我到这个城市来,还是指我们现在站的地方?”
“都有。”
“说起来故事就很长了,我们还是躲躲雨先。”
林晓曦整理破损的雨伞,“我在等Jason的电话呢。”
“拜托,你以为是谁告诉我你躲在这里的?等会儿你再打电话。”
“原来是他告密。”
“哦,糟糕,你生他气了,有什么事情先离开这里再说,好不好?我也很冷的。”
他的个头穿了件普通中国人尺寸的雨衣,吊手吊脚的看着很滑稽。
“你活该。去那里?”
“请跟我这边走。天啊,女士,你的气真的很大,上次的事,我知道你很气我的上司,可他是上司,我也没办法,请不要对我有任何敌意,我只是奉命行事,好吧,和Jason一样。”
“好吧,知道了,你先说说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大概有两个来月了。”
“什么!我怎么一点没发觉,这里的外国游客还不是很多。”
“我很少出来,而且都是夜间出来,很辛苦的。”
林晓曦有一点同情,“真的吗?”
“真的。”
“你来做什么?是因为上次Jason告诉你我女儿说看到她爸爸了么?”
“对的,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去他的墓地看过,没有任何异常。所以你不用担心僵尸鬼魂之类的。”
“我也知道不会有异常,但为什么Angelica说看到了他呢?”
“唔,我们目前得到的情况是,他还有一个兄弟,其实他不止一个兄弟,连陈律师也是他兄弟。”
“猜到了,老婆多,孩子肯定也多,陈律师也是他兄弟,这点倒是没猜到。”
“只有这个兄弟跟他是同一个妈,比他大还是小就不知道了,总之没有人见过他。”
“真的?我一点也不知道。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洋洋怎么会认错爸爸。”
“也许小孩子不明白爸爸的意思?有时候随便乱喊也不一定的。”
林晓曦摇了摇头没再说话,跟着他进到一家旅店,这间旅店大概有六七层,不是很大,里外都只有很基本的装修,不过这城里也只有一家星级酒店。
布雷顿脱下雨衣,朝柜台的服务员咧开嘴露出灿烂洁白的牙齿。
“你好!”
他的中文很蹩脚。
“你好!”
服务员的英文一样蹩脚。
他们来到大堂的一边等电梯。
“没想到你住得这样近。”
“是,有时我们…”
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布雷顿急忙住了嘴,林晓曦假装没听到。
“这两个月你学会说中文了?”
“只有两句而已,外出的时候很管用。”
“是吗?”
“真的,我还去过你曾经唱歌的那间酒吧。”
“我不记得看到过你。”
“当然我不是在你唱歌的时候去的。”
“那才对,不然你也太大胆了。”
“嗨,那间酒吧的老板娘很漂亮,有机会你介绍给我认识。”
“不,我都不知道你的人品,怎么可以把你介绍给她,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儿,说不定你是花花公子,我不做这种事情。”
布雷顿辩解,“不,不,我不是花花公子,Jason可以给你保证。”
“他自己都已经没有信用了。”
“他这下子可惨了,你不知道,他其实…”
他们坐的电梯到达顶层,才迈出电梯口,就在走廊上听到一小群人在欢呼,布雷顿顾不上再解释急忙跑过去,林晓曦紧跟过去。
推开房门,只见房内烟雾弥漫,五六个人,或坐或站,一个个眉开眼笑,看到他们进来,都好奇地打量了两眼林晓曦。
“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个人用英文回答他道:“我们抓到他了。”
“真的?不是这么快吧。”
“是真的,这位是林小姐吧,我是布雷顿的搭档安迪,香港警察,你好。”
他很友好地朝林晓曦伸出手,中文说得不错。
“你好。”
“谢谢你刚才发现的情况,我们抓到了人。”
“是谁?”
“是张宗华的兄弟确定无疑。”
“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把他抓住?”
“当时找不到理由,也没发现他的踪迹。”
“现在呢?”
“闯空门,持有枪械,剩下的就可以慢慢审问了,总之很感谢你提供的信息。”
林晓曦又有种被利用的感觉,“照布雷顿所说,你们,应该一直都在附近,怎么没有发现他?”
“百密一疏,没想到他在台风天里敢出来,一时大意了。”
她无语,忍不住用英文讽刺道:“真的?!我真是应该感觉很安全才对!你们的情报太准确了!这样的事情你们是否应该通知我一声先!?”
见他们起了争执,其他人转过身去悄声议论着些什么,安迪尴尬地看看布雷顿,布雷顿状若无事地看着房间一角。
为顾及在中国同行前的颜面,安迪也用英文回答道:“这个,是我们上司决定的,他说鉴于上次的事情,你可能不会愿意再与我们合作,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林晓曦气愤地攥了攥拳,“他说得不错,我以后也不会跟你们合作,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叫他等着收律师信。王八蛋!混蛋!下次再敢利用我们母女试试看!无耻的混蛋!”
布雷顿打圆场,“Lyra,其实事情还是很圆满地解决了,你不要太气愤了。”
“你也一样,你不是跟Jason也曾是搭档吗?怎么就不能透露一点消息呢?你不要叫我Lyra, 我们没有这样亲近。”
“是,女士,很抱歉,能够说的我都告诉了Jason。”
“不要跟我提他!既然你们抓到人了,那我就回去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辛苦你们了,非常感谢,再见。”
林晓曦又用中文很礼貌地跟屋子里的其他人道谢和再见,才说完她就打了个打大喷嚏,她转身就走,布雷顿忙拿起雨衣跟了上去。
“嗨,等等,我陪你一起回去。”
“谢谢!我现在很安全,不需要护卫!”
“现场应该还有我的同事,恐怕你同跟他们打交道的,我知道你很不喜欢跟警察打交道。”
“我是很不喜欢同你们这些警察打交道才对。”
“我知道,我帮你同他们交代清楚。”
林晓曦怀疑地看看他,“太热心了,你想要什么?说清楚。”
“这件事情完成后,我有一个月的假期,我打算在这里过,到时希望你可以帮我介绍酒吧的老板娘认识。”
林晓曦头疼地皱起了眉,“我现在没有闲心安排你的假期约会,你自己去介绍你自己好了。”
“我试过,她根本不想理我。”
“因为有过那种无聊的外国客人,所以她才不理你的。”
“难怪,我长得也不差,在香港很受…”
“好了,没空听你的罗曼史,到时候再看好了。”
林晓曦又打了个喷嚏,她在楼下的前台跟服务员买了两包纸巾,一摸口袋没有带钱包,就不客气地记在了布雷顿的帐上,他不容分说地将雨衣给林晓曦罩上。
出来街上,雨还在下,不过又变成了毛毛雨。漆黑的街面上一汪汪的积水反射着周围的灯光,他们东一脚西一脚地躲开水洼。
冷风吹来,林晓曦连打两个喷嚏。
“糟糕,你感冒了。”
“倒霉!混蛋!”
布雷顿不知她骂的是谁,只装作没听见,他的电话铃声响起,一看是王德凯的来电,他松了口气。
“是Jason的来电。”
“随便。”
布雷顿接起电话,压低了声音讲话,“嗨!Jason,你的姑娘正生气呢...你猜到了?...她好像真的气急了...唔,骂你了,不过骂得最多的还是那只老狐狸...不是我的错,你明白规矩,能说的我都告诉你了...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们抓到了人,你不用再到处去打听了...喂?喂?你还在吗?...她很好,兄弟交代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办错呢...不用谢,她就是淋了点雨,好像感冒了。”
林晓曦将礼貌抛到一边,忍不住插嘴道:“喂,请你不要再在我的面前议论我,好像我不存在一样。”
“...是,她在边上...”
布雷顿看了眼林晓曦。
她瞪着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大喷嚏,“什么?”
鼻涕眼泪让她的气势减弱很多。
“没什么,...我猜还是等你过来再跟她说好了,她现在像只易怒的小猫。”
“你再说,当心我也让你尝尝感冒的滋味!”
“好的,再见。”
布雷顿挂上电话,林晓曦又抽出张纸巾捂在鼻子上。
“真是太倒霉了。”
“你家里有感冒药吗?”
“有,谢谢你的关心。”
“没什么,我是个很有同情心的人。”
“好了,我知道你是好人,不是坏蛋。不过我还是不会给你介绍美女的,这里民风还很淳朴传统,不像你们西方那样开放,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也不是到处留情的詹姆士.邦德。”
“我不会帮你说好话,不过我可以介绍你给她认识。”
“谢谢!”
布雷顿沉默了一下后忽然很严肃地问道:“Lyra,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我杀死了你的丈夫,你恨不恨我?”
林晓曦停下脚步,对他摇摇头,“这有点复杂,不过我不恨你,你不用太担心。”
布雷顿看上去立刻轻松很多,“谢谢。”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
“这是你的工作,我想我可以理解,他的身份注定了和你们是敌人,‘阿嚏!’在他们那个世界里,‘阿嚏!’得善终的人应该很少,要说恨,我恨的是他的世界,也许他罪不至死,但他选择的生活决定了他的结局。”
“谢谢,我终于可以放松了。”
“‘阿嚏!’怎么?你一直这样放在心上吗?”
“拜托,我们也是人,不是铁石心肠的机器,虽然面对罪犯时不会手软,但多少也会受到影响。”
“好吧,我明白了,‘阿嚏!’你有关于你灵魂救赎之类的高深问题,对不起,帮不了你,你应该去跟你的主交流。”
“我知道你能理解。”
“你怎么就知道?”
“Jason说你从来没有因此而怪罪过他,他还说…”
“停!‘阿嚏!’你不要再跟我提他。”
“女士,你…”
“‘阿嚏!阿嚏!阿嚏!’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聊‘阿嚏!’这些。”
布雷顿见她的喷嚏这样多,只好打算以后再谈,“他说他明天过来。”
“随便。”
他们拐过巷子口,就见她房前围着一堆人。
吴蔚正缠着一名警察问东问西,看见林晓曦,忙小跑着过来。
“晓曦!”
在离她还有两米远的地方,林晓曦止住她,“停,站住,别过来!”
吴蔚愣在原地,“哈?!”
“我感冒了,‘哈提!’离我远点儿!别传染给你了。”
“哦!”
“你怎么跑来了!我不是告诉你‘阿嚏!’千万不要过来吗?洋洋怎么样?”
“我给洋洋找了件我的睡袍穿,她晚饭都吃完了,不用担心她。你说不让我过来我就不过来吗?你还说,你的电话也打不通,我能不担心吗?”
林晓曦拿出手机查看,“没电了。可是吴蔚!你也不要太无畏了!”
吴蔚的眼神有点兴奋,“这么热闹的警察抓小偷儿的场面,你怎么能不让我看!”
“拜托,‘哈提!哈提!’你不要好奇心太强!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考虑一下儿你的肚子吧!”
“哦,好吧,下次注意,下次注意。你不知道,刚才我看到有个人戴着手铐,头上罩着件衣服被押进救护车了,好几个便衣跟上去了,看来是个很重大的犯人。咦!这是谁?怎么有一老外?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天色暗,吴蔚过了半天才注意到林晓曦旁边站的是个外国人。
林晓曦的头疼得更厉害了,“他啊?他是香港来的警察,你还是好好开‘哈提!’你的幼儿园,不要对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太感兴趣!”
“哦,香港警察,知道了,刚才押走的人是不是就是他们张家的人?”
林晓曦点点头,“我现在没精力再说了,‘哈提!’我想回去休息了,吴蔚,‘哈’能不能‘提!’这两天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洋洋?拜托了。我还要正式向你请假,请批准。”
吴蔚连连点头,“好,好,没问题,当然批准。”
“布雷顿,我什么时候能回家?麻烦你帮我问一下他们。”
“好的。”
布雷顿向他的同事走了过去。
“晓曦,你可能一时半会儿没法儿休息呢,你家的大门被打烂了。”
“啊?!烦人!那我今晚睡哪里?有多烂?是整个门都烂了吗?‘阿嚏!’”
“那倒没有,我看到大门是歪的,好像是掉了。”
“糟糕,房东‘哈提!’要生气了。”
提到他,五十多岁的房东就趿拉着拖鞋骑着摩托车冒雨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他接到了不止一个邻居的电话。
他脱下雨衣,直奔林晓曦,说着一口浓重口音的普通话,“林小姐,怎么回事?我们这里治安一向很好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呀?”
“这...‘阿嚏!’”
吴蔚接上话头,“叔叔,是小偷!不过已经被抓到了。”
“怎么有人讲说他看到有死人从我房子里抬出来?太晦气了,晦气呀!我这是要给我儿子作新房用的呀!早知道就不租给你啦!都是听熟人介绍的,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呢!”
“没有死人!没有!叔叔,是他们乱说的,警察都在呢,您要不信就问警察好了!”
“好吧,好吧...”
林晓曦虽然还没什么鼻涕,但已有点眼泪汪汪,房东不悦地看看她,但也不好意思再多说她什么,转而去找警察询问。他随后得知被抓的人隐约与林晓曦有牵连,见大门也坏掉了,进屋再又看到门口的地上有一摊血渍时就变得很不开心,回过头来找林晓曦理论。
她打着喷嚏说话,有点含混不清,吴蔚百般解释也无效,正乱着呢,幸好阿洁也闻讯过来了,她拉着房东到旁边商量了很久,最后她让林晓曦出一小笔钱摆脱这件事,林晓曦算算觉得还能承受也就同意了,毕竟这是人家儿子的新房。
吴蔚有点看不过眼,“哇!用不着这么迷信吧,只不过在他房子里流了几点血就要走你半年的工资,真是过分,那女人每个月不都要流点血的吗!他要不要也算上啊!”
听吴蔚这样说,这样严肃的时刻她们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声点,吴蔚,你不知道我们这边的风俗,他很不高兴呢,闹大了对谁也没好处。”
“是啊‘哈提!’吴蔚,算了,他还让我住下去就不错了。”
“真是太封建迷信了!”
“钱是小事,真的,吴蔚,‘阿嚏!’我不想让洋洋老是跟着我搬来搬去的。”
“也对,这样对她是不太好。”
“唉呀,好了,算你们都说得对。”
她们聊着,布雷顿凑了过来,他朝阿洁又一眦牙,阿洁莫名其妙地看看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林晓曦一看这乱七八糟的时刻还得管这摊事情,头更疼了,不过她还是帮他做了介绍。
“阿洁,这是布雷顿,他是香港警察。”
“布雷顿,她是阿洁。”
布雷顿怪腔怪调的普通话又出来了,“你好!”
阿洁勉强朝他摆摆手,“你好。”
她问林晓曦,“晓曦,他要干嘛?为什么老朝着我笑。”
“他想追你。”
阿洁吓得闪到另一边,“你叫他走开,我不想认识他,怎么可能,我又不会说英文。”
林晓曦的一个头有两个大,“布雷顿,她不想认识你,你们之间根本不能交流,我不可能一直给你们做翻译。我什么时候能回家睡觉?!‘阿嚏!’我很想喝水,洗澡,睡觉!要是有人拦着不让我回去,我就要尖叫了!”
不用林晓曦翻译,布雷顿也看出阿洁的态度,他有点失望,“好的,好的,他说你可以回去了,不过那门就要你自己修了。”
“阿洁,这附近哪里有修门的店铺,‘阿嚏!’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找人来给换一下门,我实在是很难受,想洗个澡睡觉。我包放在你家里了,里面有钱,麻烦你自己去拿一下吧好不好,拜托,我实在难受。”
阿洁点点头。
“布雷顿,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我现在非常非常累。”
“吴蔚,拜托照看一下洋洋,多谢了。”
林晓曦不等他们回答就朝自己家走去,她急切地想换掉身上这条潮湿冰冷的牛仔裤。
她对想拦下她说话的房东摆摆手,“明天再给您打电话。”
在大家的注视下,她坚定地走进摇摇欲坠的大门,小心地绕过那一小片血迹上楼。
“看来她真的是很不舒服。糟糕,忘了拿洋洋的衣服,阿洁姐,你快去帮她找人来修门,我去找她拿衣服去。”
“不行,不行,她感冒了,你不能靠近她。”
吴蔚和阿洁商量了一下,由阿洁去拿衣服出来,吴蔚带衣服回家让她婆婆找人来修门,阿洁等人上门维修,她们分头行动,留下什么也听不懂布雷顿傻站在原地,阿洁离开时像看怪物一样看了他好几眼,布雷顿又朝她露出洁白的牙齿,吓得她头也不回地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