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薨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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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皇后醒转，已是当日的亥时初了。皇后的意识依旧沉浸在混沌中，半昏半醒，强撑着睁开眼，浑身就如同针扎般刺痛。隔着半透明的藕荷色湘绣双凤霞影纱帐，她虚弱地望向站在那里长身玉立的男子，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皇后，你可好些了？”乾隆本就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如今平复下来，不由得对皇后升起一抹愧疚和怜惜。
她是富察家的嫡出女儿，自嫁与他为嫡福晋，为他生儿育女，料理内务，无一不是做的妥妥帖帖的，让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永琮新丧，也无怪皇后会对他收民间女子入后宫有这样大的怨言。
乾隆伸手抚着她略微泛红的脸颊，今早的雷霆之怒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被无声无息地抹去了。
“臣妾多谢皇上关怀。”对于皇帝的温柔，富察皇后只是报以浅浅的一笑，语气轻微如同秋天翻飞的瑟瑟黄叶，“只是臣妾自知时日无多，还请皇上善自珍重。”
“臣妾这辈子替皇上生了二子二女，只是臣妾福薄，大公主，二阿哥和七阿哥都未能保住，仅剩琬歆一个，还有臣妾养女和婉，还请皇上能多疼惜她们一些。永琮的死大抵也不是意外。”富察皇后猛地咳嗽起来，裹在锦被里单薄的身躯宛如垂死的蝴蝶般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皇后，先别说了。你好好养着，”乾隆的眸中已是含了泪光，握住皇后纤细如玉笋的手。
“臣妾还是想说句皇上不大爱听的话，臣妾不让那沈碧梧进宫，并非是出于嫉妒，这样的事若是传了出去，有损圣誉，皇上是天子，臣妾不愿皇上为天下耻笑··”皇后摇摇头，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再也不会响起。
“德馨····”乾隆呆呆地望着富察皇后已经失去生机的面庞，凄然落下泪来。
“皇后娘娘薨····”身后的内监扑通跪倒在地，骤然迸发出呼天抢地的恸哭声。
乾隆不忍再看，凄冷的风声和着悲痛的哭声如同重锤般一下下地击打在乾隆的心上，他孤零零得立在船头，幽幽的目光只是望着空中苍白地如一片薄冰的月亮，久久不语。
清猗早已收到皇后薨逝的消息，虽早已知道是这结果，她的回归反而让富察皇后提早三年离世，世事无常，福祸无依，富察皇后虽早逝，但反而成了乾隆一生的牵念，而看似是最大赢家的她，却在多年后迎来了属于她的凄凉结局。她和富察皇后，谁又能说比谁强呢？
乾隆十年三月初八，大行皇后薨逝，三月十四日，乾隆帝亲自护送大行皇后的梓宫到天津，皇长子永璜在此迎驾。三月十六日未刻，大行皇后梓宫到达通州，暂安在芦殿内。在京亲王以下、三品官以上齐集通州。皇子们在孝贤皇后梓宫前祭酒，举哀行礼。
当天戌刻，孝贤皇后梓宫到京。文武官员及公主、王妃以下，大臣官员、命妇，内府佐领内管领下妇女分班齐集，缟服跪迎。由东华门入苍震门，奉安梓宫于孝贤皇后生前居住的长春宫。三月二十五日，孝贤皇后梓宫奉移景山观德殿暂安。
大清皇后丧仪，按例从未讣告在外文武官员、军民人等照京师治丧，从圣祖，世宗便是如此，乾隆此举亦是表达了他对皇后的无限哀思。
三月二十二日，乾隆不顾非议，亲自定下皇后谥号“孝贤”，乾隆此举引得清猗更是感慨，皇后薨逝后宫中嫔妃以她和纯贵妃为首，除了嘉妃有身孕之外，合宫上下在长春宫里致哀，年幼的琬韫并不知事，只是看着自己额娘一直在抹眼泪，她就有样学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倒是令贵人在孝贤皇后灵前哭的哀哀欲绝，赢得了皇帝欢心。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阿哥永璜和三阿哥永璋，他们在孝贤皇后灵前无哀慕之诚，受到乾隆的严厉斥责，乾隆断然宣称：“此二人断不可承续大统”。他们的师傅俺达相继受到处分。
相比后宫的平静，因着孝贤皇后薨逝，前朝风波。乾隆一改登基初年对大臣以礼相待的作风，杀的杀，降级的降级，罚俸的罚俸，文武百官人人自危，胆战心惊，俨然觉得杀伐果断的雍正帝又用另一种方式回来了。
这一日，清猗携着四公主琬韫前来探视近日来操劳过度的乾隆，乾隆素来的偏爱公主的，不止是因为公主对皇位没有任何威胁，更是因为独属于公主的娇俏天真可以安慰乾隆那颗多疑的心。
清猗款步迈入养心殿三希堂，乾隆正半倚在软榻上闭目小憩，清俊的脸庞满是掩饰不住的哀愁和疲倦。
清猗让乳母放下四公主，小小的人儿小跑两步，柔嫩的小手就握住了乾隆的大手，乾隆蓦地睁开眼睛，长叹一声：“你来了。”
“臣妾担忧皇上的身子，琬韫又吵着要来看皇上。臣妾还请皇上保重龙体，相信大行皇后也不愿见皇上如此。”清猗垂首行了一礼，神色温和地答道。
“皇阿玛不哭了，不然皇额娘会伤心，额娘也会伤心，琬韫也会伤心。”四公主睁着黑曜石般通透的眼睛，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说道。
天真的幼女稚语，恰到好处地抚平了乾隆那千疮百孔的心，乾隆心中大感安慰，抱了琬韫在怀。“朕的儿子竟还不如三岁的琬韫懂事，对嫡母不敬不说，还忤逆”
“皇上，大阿哥三阿哥再如何，到底是皇上的亲生骨肉。看在纯贵妃身孕的份上，还是宽宥他们一次吧。”
乾隆抬起眼皮，只是神色中并无多少喜悦：“纯贵妃有身孕了？”
“是，刚满三个月。”
“也罢。宫里嘉妃和纯贵妃都有孕在身，你心思缜密，温柔大方，交给你，朕放心。”乾隆轻轻地拍着清猗的肩膀，“忙了半日了，你先回去歇息吧。琬韫就先留在朕这儿，回头朕让吴书来送她回去。”
清猗心知皇帝此话深意，平静地退下。终于要踏上摄六宫事皇贵妃之位了吗？和上一世如出一辙的经历，让清猗不由得生出一种淡淡的沧桑之感。
乾隆十年七月初一，晋娴贵妃那拉清猗为摄六宫事皇贵妃，同时得到晋封还有嘉妃金绣莹，舒嫔叶赫那拉沅芷，还有末位的几位妃嫔。而乾隆关于后位人选的心思也就昭然若揭了。
娴皇贵妃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膝下只有一位公主，没有阿哥，对于一位皇后而言几乎是致命的硬伤，尤其是有晋封后仅八日便产下八阿哥的嘉贵妃对比，更显得膝下荒凉。
晨起，清猗梳洗后，便去慈宁宫中向太后请安。太后遣退了其余妃嫔，却独留了清猗下来。
“坐吧。陪哀家一块儿用早膳。”太后面色慈祥，拉过清猗的手坐下。
清猗神色拘谨地坐下，端坐如仪，太后身边的丹蔻替清猗斟上一碗粳米粥，清猗含笑谢恩接过。
太后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你倒乖觉，如今孝贤皇后去世，后宫中以你为尊，又有个备受宠爱的四公主傍身，哀家还当你会生出什么骄矜之心，现在看来倒是哀家多虑了。”
“太后垂爱，臣妾怎敢生出妄想。”清猗慌忙跪下，惶恐不安地答道。
“是吗？皇贵妃，你可敢发誓说你对皇后之位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心？”太后的语气陡然变得尖锐起来，“那么当日东巡之事，你作何解释？”
“臣妾不知太后话中所指，恳请太后明示。”清猗恍若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般，但面上依旧镇定自若。
“罢了，哀家也也不欲多生事端，让皇帝后宫不宁，过去的事哀家就当没发生过，但有一点，皇嗣为上。”太后神色平静，但隐隐透出的威仪却压的清猗有些喘不过气来，重活一世虽说小波折不断，但也算是一路顺利，顺利地让她险些忘了这位退居慈宁宫的真后宫之主。“况且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哀家也唯有护持你登上后位，方能稳定人心，不使后宫大乱。还望皇贵妃你别辜负了哀家的一片苦心。”
“是，臣妾受教了。”清猗的双腿跪的已然有些麻木，垂首恭顺地答道。
闷闷地吃完一顿早膳，清猗在容卉的陪伴下神色黯然地回到翊坤宫。
“娘娘，是奴婢办事不利，才会让太后娘娘抓住把柄，害娘娘受责，奴婢该死，恳请娘娘责罚。”容卉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你有什么错，不过是听从主子的吩咐办事罢了。”清猗扶起容卉，把自己头上的一支飞蝶搂银碎花钗簪在容卉发髻上。
“是我们太过小瞧了太后娘娘，不过至少本宫这未来皇后的位置是板上钉钉了。”
清猗拨弄着手上碧莹莹的翡翠碧玉镯，切切道。
“是，娘娘总算熬出来了。”容卉的笑意柔和，取过一把精巧的羊脂玉锤轻轻地锤着她的膝盖。“只是娘娘还是得有个阿哥才好，哪怕出身好如昔日的孝贤皇后，也不得不抱养五阿哥来固宠。”
“正是了，只是孝贤皇后去世还不足一年，此刻并非最佳，瞧瞧嘉贵妃的八阿哥不就清楚了。”清猗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神色坚决。“既是本宫的孩儿，无论是阿哥还是公主，本宫都要给他最好的！”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薨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