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应不识（重生）》淡若寒烟

17、十七章 酸苹果

　　{壹}尘思往事

　　2002，年满21岁的李元尘已经申请上美国院校的硕博连读，读书期间，他同时需要为本院的本科生上课，他担心几年的硕士博士以及讲课期间都不能回国看年迈的爷爷奶奶，因此到美国之前，他便决定回国陪爷爷奶奶一段时间。
　　在新加坡的父母都是忙碌的生意人，经营自己的公司没有管教李元尘的时间，高中起才到父母身边的他，感受不到和别家子女一样的温暖的亲情。
　　因为从小就在爷爷奶奶长大，为了缓冲离开爷爷奶奶的不适应，高中就到了国外的他疯狂学习以至于李辛博夫妇有时想与他沟通也觉不便打扰他。他们都庆幸儿子李元尘用功，却并不了解李元尘不是个靠用功来获取好成绩的孩子，不但不用功，而且从小学到初中他是出了名的课堂睡觉生。
　　李元尘从小学到初中，因为课堂睡觉没少被老师叫家长，可他的家长就是就是爷爷奶奶，老师方知，李元尘的爷爷不但是退休的省教育局领导李志学，就连奶奶凌澜伊也是城市规划设计院的退休干部。学校老师不知道的是，奶奶因为这唯一的孙子父母都不在身边，对他是溺爱的不得了，甚至都不允许爷爷说他一个不字。他该睡觉时睡觉，却每次考试都考的成绩好，因此老师们便也说不出什么。
　　叛逆期的李元尘，一直拿用功做幌子来掩盖他对国内生活的怀念和对爷爷奶奶的思念，直到读完高中，大学。在顺利通过美国某院校硕博连读的申请及相关手续后，他终于可以回国探望他想念多年的爷爷奶奶，他打算把所有的时间都在扬州度过。
　　他每天陪奶奶聊天，闲聊家常，同爷爷讨论并且争论当下教育，议论当前形式，国际的国内的，风云变幻，石油煤矿等等...然后落实到他的学习，每天过的轻松，爷爷欣慰，自己这个孙子接受了东西方的双面教育，知识面丰富见识丰富，只是奶奶心疼他，到后来每天劝他，二十岁的大男孩了，别没事总窝在家里，也得出去转转。
　　李元尘真就出去转了，有一次刚从外面回来就大声宣布“我要出去当模特了！”
　　“什么？”他的爷爷奶奶一起看他，没听懂他的话。
　　“我今天出去转，转到扬州大学艺术学院，看有假期美术辅导班，应该是为准备高考的美术生做假期辅导，在找模特，给备考的高中生做头像模特”李元尘说这话时脸上还洋溢着得意洋洋的神色。
　　“每天都去吗？”爷爷问。
　　“隔天一去。”
　　“每次去多长时间？”奶奶凌澜伊催他出去，听说他隔天都出去，又不舍得。
　　“每次就三小时，我的奶奶，那些高中生都是小孩，他们能坐多长时间？！”李元尘说的轻松。
　　说的轻松，真正坐起来并不轻松，李元尘不是个安静的书呆子，从小就喜欢运动，突然跑到学校做头像模特，也是想体验一下与之前生活不一样的生活，也想看看自己被那些高中的孩子画成什么样，人乎鬼乎？只是在画图教室里，当他面对那些举着画板花夹面对自己的学生们时，他只想笑，又带着趣味的看着每一个专注的看他又低头作画的每个人。
　　“你的眼睛不要到处看，这样学生们画不准你的视线。”旁边的辅导老师忙制止他，然后又说“你要是想笑就一直笑，不然一会笑一会严肃，他们也没法抓准你的面部表情。”

　　还真是麻烦，早知道不来了，真是活受罪。他抬眼看天花板，眼神表示无奈。这时他听见自己面前有女孩的窃笑声，然后低眼看是哪个发笑，却见是第一排自己正对面的女孩，她抬眼专注的盯他看几眼，再低头画，再抬头再低眼画时，嘴角一直都是笑着的模样。
　　“难道我有这么好笑吗？”李元尘佯怒的注视她心里说，女孩头发不长，刚刚齐肩，戴着一根细细的白发卡，齐刘海长度刚刚遮住眉毛，笑起来时眼睛是弯月的形状，不笑时，犹深犹黑的大眼睛里仿佛藏着古老而又神秘的故事。只是眼下她还不大，他在她眼睛里看到的故事，就是他在她眼睛里的身影。这样想时，李元尘莫名的高兴，再细看，发觉女孩很瘦很单薄，是个没长开的十几岁女孩的样子，青涩如树上的酸苹果。
　　“不知道她眉毛长什么样。”李元尘突然好奇起来，自己在心里给女孩起了个酸苹果的外号。
　　可气的是，酸苹果居然画一笔笑他一次，以至于李元尘被她笑得脊背冒汗心里冒火的突然觉得坐不住了，他皱眉瞪眼地盯着酸苹果，只想快点休息问个清楚：他有那么好笑吗！？真是的。自己一个大学毕业生生，居然被一个高中生，喔！一个酸苹果笑话了！他很生气还有点恼怒，他在心里想了无数遍要吓唬女孩的话，待会一定要对她说“李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甚至在心里打了腹稿，如果女孩问他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他定会说“李哥没想好。”想着一会就应该这么对话，刚才还怒的李元尘突然噗嗤笑了。
　　“休息5分钟”辅导老师十分不满的看着李元尘，这模特表情变化多端还让学生怎么画？
　　老师话音刚落，全班顿时松懈下来，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去卫生间的，互相看画的怎么样的什么样的都有。画人物时，都是每画15分钟，休息5分钟，否则模特太累。
　　“你别走！”李元尘第一时间叫住了他心里称呼无数次的酸苹果。
　　这时，酸苹果正站起来伸展放松，被他叫住时有点迷惑地站在他面前，因为视线刚刚到他李元尘下巴，因此只能仰头看他，眼睛里都是疑问，这更让李元尘瞬间有被崇敬的感觉，可她却还是笑着的，他更好奇了。
　　“我为什么不能走？”酸苹果之前还被他叫的迷茫，问了话后又开始笑，要往外走时，李元尘却一把攥住女孩的手腕，拉着她到教室外面，他想问问酸苹果有那么好笑吗？
　　他不知道他自己的力气太大，酸苹果被他往外拉时，另一只手一直在帮忙，试图扒开被他钳制的手腕，终因力气太小，被迫跟出了教室，笑意不减。
　　“你刚才为什么看我就笑？”李元尘问，故意板着脸。
　　“你不觉得你好笑吗？脸上表情太丰富了，一会装严肃，一会又绷住笑。其实你根本就是想笑，眼睛还到处看。”酸苹果还是笑。
　　“就这？”李元尘想说女孩倒说出了他刚才真实的表现“你这小孩观察力还不错嘛！不错，不过一会再上课可不能笑我了。听见没有？！”他还是装严肃，心里呜呼哀哉，等回美国读硕读博时，他还要带本科生，总不能被未来的学生看到他就笑吧。
　　5分钟的课间休息很快，很快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课程中，这时李元尘的表情专一了，不再表情丰富，但专一的很不情愿，因为这个女孩看他的时候还是在笑，以至于他的表情便固定成了视线对她专注，而且是佯怒的表情。
　　结果上午3个小说的课程，每个休息的5分钟，他都找她谈话，然后上课她依然周而复始的笑，他周而复始的注视她，结果全班同学画他的眼神，都是他的视线固定在一处，而且是佯怒的表情。
　　课程的辅导老师对他很满意，觉得他的表情比死板的没有表情的模特更能锻炼学生，因此希望他最好每天都有些什么表情来锻炼学生们。
　　直到三小时课程结束，刚宣布放学，李元尘又抓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女孩，说了句“跟我走。”便不容她分说的带她出了教室，往校门口走，根本不理会她一直在说的“你放开我”
　　出校门前，他松了手，说“跟我去吃饭！”
　　“为什么？”
　　“你笑了我一上午，我还不该请你吃饭吗？”他也笑，他实在想知道她眉毛究竟是什么样子。不但奶奶凌伊澜是绘画名家之后且又从事城市规划的设计工作。就连从事一辈子教育工作的爷爷李志学也是丹青高手，而且画工笔极其传神，尤其是画工笔仕女，他见这女孩的眼睛有点像爷爷画中的丹凤眼，不大不笑，但笑起来却是弯弯的，虽然年龄不大，想说她眉清目秀，却不知是眉到底清不清。只是她在笑时，确实看的出唇红齿白，但是满脸稚气，尚有些青涩，完全不是他在国外见了四年的美女的样子，倒是邻家有女初长成的清纯。
　　“吃饭？不用吧？”她又笑“我又不认识你。”
　　“我的天，你还不认识我，笑了我三小时。”他也笑，笑的阳光灿烂，21岁的他发现自己想在这个小妹妹面前装严肃都严肃不起来，然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梁思音。”酸苹果又笑，对他并不反感，这个临时模特浑身充满了阳光的味道，干净而又开朗，从他开口说话她就被他的声音吸引，被他浑身散发的气息吸引，只是觉得他的气息温暖的像大哥哥一般，虽然有几分霸道。
　　“你呢？”梁思音又问。
　　“李元尘。”
　　没想到他刚说出名字，她还是笑，边笑边说“怎么这么古老啊？倒不如叫李尘。”说完又笑。
　　“李尘？”李元尘想了想“也不错，走吧，一起吃饭。”然后又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找了一家饭店吃饭。
　　“听口音你不是扬州的？”席间他细问。
　　“我是杭州的。”她回答的老老实实，然后迅速解释“我妈是杭州人。”
　　“那你怎么跑来扬州参加补习班？”
　　“我喜欢扬州的美食，反正都是假期补习班。就来了，这也是高中最后一个暑假了。”
　　“将来打算考哪个学校？美院？”李元尘想当然的猜测。不料她却茫然的摇头，回答“我现在不想说。”
　　“那咱们就说轻松话题。”李元尘表示理解，毕竟对于每个面对高考倒计时的学生来说，一定的压力是有的。
　　连续的几天，只要李元尘去学校做模特，他都会找各式借口带梁思音一起吃饭，奶奶问“你最近怎么都不回来吃饭。”
　　李元尘在到美国前最后一次见到梁思音，终于见到她把齐刘海别在头上，她没有让他失望，虽有些青涩的少女摸样，更不是美的夺目，却符合他想象的古典女孩的恬淡，这样的她在哪里或许都不出众，但却比乍见便夺人眼球的美，更让他记忆深刻。
　　李元尘的临时模特生涯结束前，给梁思音留下了联系方式，MSN,□□和电话，叮嘱梁思音一定要和他保持联系，哪怕在美国还是半夜，只要她联系他，他会第一时间回复她。
　　“我的小女孩，快快长大吧”临行前，他心里默默的说。
　　后来的很久，李元尘在美国的生活份外的忙碌，硕博连读，又兼做本科生的老师，一时之间他的生活都在忙碌中度过，但每个闲暇时，他都会看自己的邮箱，□□，MSN，无奈极少有梁思音的只言片语。后来终于盼到了，梁思音给他发的MSN或者是邮件，倒像学习心得，并且字句极少言简意赅。他无奈的笑，自己居然会幻想一个小女孩的消息，而且是备考的高三女生。
　　那就等她高考结束吧。
　　李元尘当然知道英语是高考的必考科目，便利用梁思音少数的和他聊天或视频的时机，和她的通话多用英语，开始梁思音抗议过，后来居然接受了他的这种方式。
　　一年以后，梁思音高考结束也知道了成绩，李元尘也跟着松了口气，他知道她的成绩完全能上她满意的学校，他想立刻飞回去为他的小女孩祝贺，这边他的学校也忙碌，办理回国的时间一拖再拖。直到他即将回国前，他发给梁思音的所有消息全都石沉大海，接近9月，大一新生也快入学了，为什么梁思音音信杳无？打她电话无人接听，问她的要好朋友，也都知道她考上了，杭州的美院。
　　可是为什么突然联系不上她？
　　他并不知道，就是在这个假期，梁思音这个她父母眼里的乖孩子——“闯祸了”，望女成凤的母亲不仅声色俱厉的训斥她，而且打了她，正被妹妹惜月看到，惜月在一旁高兴的拍手笑个不停，回到自己的房间，也高兴的躺在床上，高兴的手舞足蹈。
　　※※
　　这些代表思音过去的陈年旧事，李元尘在后来都对苏北陈述过，那是在思音失踪的后四年，他每天想念思音时，用来安慰自己的故事。告诉自己，不管梁思音走的多么远，她都会走回自己身边。就像她最初走进那个索朗身边一样，还是会走进自己的生活中来。

　　{贰}举报

　　惜月是个比思音心智早熟的女孩，若说十六岁的思音还是李元尘心里的酸苹果，那么惜月早就在十一二岁时显现出她远比姐姐更为精明果敢的特质。要么都说，淘气的孩子往往比文静的孩子更聪明。
　　刚刚上初中的惜月终于盼到了姐姐思音被妈妈惩罚，她隐隐约约知道是姐姐的被惩罚与她的感情有关。她是个早熟的孩子，听到妈妈声色俱厉的训斥姐姐和不应该接触的人谈恋爱，心里乐开了花，但她盼望的是爸爸来训斥姐姐，最好还能打得像她小时候一样的她屁股开花。
　　惜月对于父亲从小到大只打自己，却对思音呵护备至，心里嫉妒的火焰熊熊燃烧。
　　惜月一直在找机会发现姐姐的错误，没有错误她也要“帮”姐姐制造错误然后都加在姐姐头上。无奈的是思音一直住校，因此惜月只能利用假期往思音身上安排罪证，比如她把父亲桌上的公文扔的到处都是，然后打开窗户，向父亲告状说外面风雨交加时姐姐故意开窗；比如她偷偷刨开了父亲喜爱的滴水观音的土，用刀子把滴水观音的根狠命弄断几根，使得原本茁壮的这盆绿植树叶萎黄，她留下的是思音的罪证，一把父亲赠送给思音的瑞士军刀，她做完这些时，故意把瑞士军刀插在土里，然后她飞速跑到大院里要好的朋友家里去，然后时不时的看姐姐什么时候回家。以便留下她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等等这些恶作剧，她做的层出不穷，从小学到初中，她帮思音做了很多“坏事”，但是从来没有听过父亲说姐姐一句，甚至重的语气都没有。
　　这次听到妈妈对姐姐的训斥，惜月终于看到了曙光。
　　晚上爸爸回来，惜月用比之前任何时候都乖巧的表现，为刚下班到家的爸爸递拖鞋，又忙着为爸爸倒水，嘘寒问暖，思音被妈妈锁在房间里让她反思，惜月只想像父亲证明，她才是最乖巧的，姐姐已经把妈妈气的茶饭不思了！
　　※※
　　思音的恋爱罪证，正是惜月举报的。
　　由于思音的高考成绩很好，家里对她的一切开绿灯，让她按自己的心愿出去玩。只是回来后的几天，就在她即将入学报道前，惜月收到了远方发给姐姐的快递，她好奇拆开，里面有各种藏式挂件，还夹杂着一封信，她把信从头看到尾，然后封上她拆开的包装，把快递的包裹给姐姐，把信交给了妈妈。
　　那是一封来自于遥远的拉萨的信件。
　　拉萨与上海，是十一岁的惜月心里最遥远的距离，她嫉妒姐姐，怎么会有那么遥远的牵挂。
　　她拆开的那封信里有那么一段话“白天，想着你的清纯；夜里，梦见你的美丽——这句话是我在书上看到的，送给美丽的你。”
　　在妈妈训斥思音时，小小的惜月一直在惦记那句话“白天，想着你的清纯，夜里，梦见你的美丽”然后带着点小小嫉妒恨恨地想“如果那个人看到我，就不会觉得姐姐好看，和我比起来，她是丑八怪。”
　　如果说打蛇打七寸，那么小小的惜月这次真的稳准狠。
　　她揭发思音的那封信，背后的写信人，也勉强算是思音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