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神仙系列》展无

10、病中 独处（下）

　　那一日，待到白昭洗漱之上床之后，白玉堂仍沉浸在那声“喵”中，有些晕乎乎的。
　　习惯性地替白昭拉上被子，白玉堂便要转身飘出去。白昭却先一步拽住了他的衣摆。直到白玉堂迈了迈步子，才发现自己的衣摆被抓住了。
　　他一回头，就看见本应躺下的白昭兀自坐在了床上，一只小手正紧紧攥住自己的衣摆。
　　浅浅一笑，白玉堂顺势便坐在了床沿上，握住那只攥着自己衣摆的小手，关切地问道：“昭儿？怎么了？可有哪儿不舒服？”
　　白昭由他握着，沉默片刻，终于问出自己心里想了许久的问题：“师公不在吗？”其实先前听那些“人”说药枉然不在，白昭便想问，却始终找不到时机开口。如今，终是问出了口。
　　白玉堂哪晓得他心里的纠结，自以为了然一笑道：“前段日子求师父去的山下那户人家似乎出了甚么大事，师父天未亮就被请下山去了，这几日应当回不来了。昭儿这是想师公了吗？”
　　白昭默默低下头。
　　白玉堂却只当他羞赧，不好意思点头承认。他哄道：“昭儿莫急，过几日师公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就能见着了。”白玉堂说罢松开了手，扶着白昭重新躺回了床上，添上被子，压实边角。
　　白玉堂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道：“昭儿，睡吧。”
　　想了想，白玉堂又弯下腰凑近他，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蝴蝶它们曾经说过，偶尔亲吻孩子的额头，可以让孩子睡得更安稳些。
　　虽然白玉堂从未被人亲吻过额头。
　　只是，许是真的像它们说的那样，只因白玉堂一吻罢，白昭就安静地闭上眼。
　　没多久浅浅的呼吸声就响在耳畔。
　　没有养过孩子的人如何明白此时的满足，看着他的睡颜，白玉堂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融化了。
　　灯火熄灭后有一道浅浅的声音传来，饱含万分情绪。
　　他说，
　　“晚安，昭儿。”

　　出了屋，白玉堂站在屋檐下，睨着院中。只是一个白日，雪已经全都融化了。院中的那株腊梅仍旧花开点点，幽香肆意。
　　还记白日里白昭站在梅树下的光景。顶着一树红花，他又穿得通身雪白，圆滚滚的一团着实应景。便是这么想想，白玉堂忍不住笑出了声。
　　复又抬头看了看夜空。
　　一尾月牙儿冷冷地置在苍穹上，银辉倾泻而下。
　　无云遮月，明日应当又会是一个好天气。

　　翌日，天朗气清。
　　空气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春仍未至。

　　白玉堂一推开房门，兜头迎来的便是一缕日光。
　　不暖却亮堂。
　　匆匆洗漱之后，白玉堂便赶去了白昭那屋。
　　那屋向来是不落栓的，只轻轻一推门便开了。白玉堂抬腿跨了进去。屋内有着冬日里的冷清，也极安静。
　　只是走到白昭床前的时候，白玉堂却听到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再一低头，就发现这声音却是来自床上。
　　白玉堂骇了一跳。
　　只见睡前躺的好好的白昭此时竟又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好不容易圆润起来的脸蛋上，两团显眼的红晕飘在他的双颊上，想来也不是寻常的红晕那么简单。急促的呼吸声声声落入白玉堂的耳中，间或一两声听不清楚内容的低喃。
　　看着眼前这一幕，白玉堂仿佛回到了头一回见到他的时候。只是这一次，白玉堂并不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眼前这个难受着的孩子是他的徒儿，他的昭儿，单单一句心疼也难以表达他此时的感受。
　　“昭儿！”
　　他一把将床上难受的孩子抱了起来。
　　触手而来的便是滚烫的感觉，灼烧着白玉堂的每一寸肌骨。
　　“昭儿、昭儿……”
　　也不知此时的白昭还听不听得见他的声音，他依旧喃喃唤着他的名字。
　　感觉到怀中的孩子下意识地蹭了过来，鼻息喷出的热气熨烫着他，白玉堂只觉得连心里都跟着发酸。
　　“昭儿莫怕，莫怕。白白师父会救你！”
　　白玉堂喃喃自语。
　　虽然药枉然不允许他现在动用修为，但是事情紧急，白玉堂也顾不得这许多。
　　他咬了咬牙，顾不得隐隐作痛的丹田。一股股寒意从骨缝间渗出，弥漫在白玉堂浑身的肌肤上，便是连那头发丝儿都散发着一股子寒意。
　　白玉堂冷得直打哆嗦。怀中虽然有一团火，只是那火终究小了些，最多也不过是护住他心头一片火热。
　　白昭却觉得舒服至极。他伸出手紧紧抱住白玉堂，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有一片清凉，让他忍不住想要亲近。
　　这种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感觉——
　　倏而——
　　一滴、两滴、三滴。
　　白玉堂陡然一个激灵。
　　“……昭儿？”
　　却听埋首在他怀中的小人嚎啕大哭地喊道：“唔哇……爹爹、爹爹……”
　　顿时，也不知谁的心脏被揉碎了几瓣。
　　泪水泅湿了衣襟，白玉堂心疼极了。
　　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哄他，怎么去安慰他。他唯一能做得只是不停地说着：“昭儿，白白师父在，白白师父在……”
　　但愿他能听得见。

　　这一回白玉堂抱着他折腾了许久，他才渐渐平息下来。后来的几日，白昭总是不时的发起热来。只是好在发热的时间都不长，而且再也没有那日烧的那般厉害，白玉堂每日替他用手擦身，熬着不熟练的草药，一连过了好几日，终于在开春那日，彻底好了起来。
　　只是经过这一番折腾，白昭瘦了许多。
　　抱在手中再也没有曾经的分量，白玉堂为此操碎了心，却无济于事。
　　期间，药枉然曾经回来过一次。
　　那一次，正是院中腊梅花落之时。彼时，白玉堂刚喂完白昭的药，院中的门便自己开了。许久不见的药枉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一身淡紫的长衫，衬得他如玉的面容煞是好看。
　　白玉堂匆匆跨出门，一眼就看见了他。足足愣了片刻方才在药枉然含笑的目光中恭恭敬敬地唤道：“师父。”
　　药枉然点头的功夫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细细打量了会儿他，便蹙了蹙眉问道：“怎的瘦了许多？”
　　白玉堂道：“没瘦。”
　　药枉然想了想又问道：“你那徒儿呢？”
　　“昭儿有些不舒服，徒儿便让他歇下了。”
　　药枉然虽然皱眉却也没有再说甚么。

　　后来白玉堂又问他，这次回来住几日，药枉然也只道事情还没完，住不了两日便又要走。此时回来也只是放心不下他，方才回来看看。
　　再后来，果然如他所言，药枉然只住了两日便又匆匆出门，出门去了哪儿，依旧没有告知白玉堂。
　　只是离去前曾将白玉堂叫到房内细心叮嘱一番，让他莫要耽误修炼。白玉堂应承下后，药枉然便走了。

　　药枉然走时院中的腊梅纷纷落尽。
　　片片绯红落入泥中碾做尘土。
　　美了一个冬日的腊梅终是归于凡尘。
　　如今药枉然一走，这小小的院中，便只剩下白玉堂与白昭二人。
　　偏偏白昭还整日病怏怏的。
　　也正是这时，白玉堂终于明白了为何药枉然总不愿他受伤。也终于明白了这么些年来药枉然为他的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