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派遣总部》肖河

40、第四十章

　　在主峰的后面完全是另一片天地，眼前是一个大峡谷，四周群山环绕，绿色浓郁，长河在峡谷奔腾，卷起白色浪涛拍打两岸，夕阳铺满长河，极目而去破碎的光影一路浩浩荡荡，
　　头顶山崖在空中几乎相接，悬崖上盘踞着一颗苍茫大树，树干大约五六人合抱那么粗，虬结的躯干在地面盘踞缠绕，枝叶繁茂葱郁，巨大的树枝伸向峡谷上空，形成一座座拱桥连接相对而立的山峰，几乎遮天蔽日，树干上竟然垂下一个秋千。
　　这里太美了，美得像一幅印象派风景画，也美得不真实，放眼望去全是苍青色，却有种荒凉老去的感觉，好像在另外一个世界，万籁俱寂，在时光的长河中慢慢被所有人遗忘。
　　悬崖上长满青草，像是踩在地毯上，李晓宇朝秋千走过去，轻轻摸了摸，秋千是用两根青藤从树干上垂下来的，木板上长满青苔，散发出时光陈旧的气息，却没有腐朽，细小藤蔓在秋千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像极了树干上的年轮，在孤独的岁月中默默铭刻着。
　　“这里就是我哥的……家？”李晓宇问。
　　明野点点头。
　　李晓宇的心情很复杂，他哥就是在这里生活了几万年，从一个孕育在山峰中的胚胎到化成人形，无数个日日夜夜，就只有他一个人，在那些漫长反复的长夜里，他是怎样孤独地捱过每分每秒，又是怎么消解漫长生命中的寂寥和虚无。
　　当初被降下天劫的时候，众叛亲离的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生活了几万年的地方。
　　“我哥一直没有回来过吗？”李晓宇问。
　　“回来过，找一个人，没找到就开始满世界晃荡，后来我把他带到驱魔司，他就再也没回来。”
　　李晓宇突然有些理解他哥对传说中阿原的感情，那是漫无边际的生命中最初的陪伴和慰藉，就像很多人类，人到暮年，念念不忘的不是生命中流云般的繁华荣光，而是幼年清早醒来母亲温柔的笑脸，或者夏日午后初恋身上的白衬衫或白裙子。
　　人，兜兜转转，最在乎的往往是一开始就拥有而最终走散了的那些人。
　　李晓宇蹲下身，想到他哥心里就一阵阵酸涩的疼，如果自己早点出现，也许他哥不会那么孤独，可是又一想，自己天生废柴不管早出现还是晚出现好像都帮不了他哥什么，顿时有些唏嘘和挫败。

　　“好了，别在这悲春伤秋了，神享有漫长的生命，相应地也该比常人体会更多寂寥和无奈。”
　　“也不全是啊，比如你就活得傻逼又热闹。”
　　明野倒也没生气，提着李晓宇的后衣领把他拎起来，一句话不说就又带着他起飞。
　　李晓宇这次有了心理准备，除了飞过长河的时候浑身打了几颤，其他表现还是很平静的。
　　他们落在对面山壁半山腰凸出的平台上，那是天然形成的露天平台，上面铺满落叶，周围用白色石头缠上青藤造成护栏，护栏外就是万丈悬崖和崖下滔滔长河。平台上是沿着山壁凿出的石屋，应该就是白镜晨的住处。
　　李晓宇本以为他哥是这一带山神，在山顶上造个宫殿什么的才是情理之中的事，后来一想他哥那个性子，大概更喜欢一个人呆着。

　　石屋内外通体洁白，半屋半洞，这么多年没有人来过，石床和石桌上都落了一层灰，墙上镶嵌着一块一人高的玉璧。
　　李晓宇进去之后忍不住点头，觉得这里装修的性冷淡风还是和他哥挺配的。
　　明野一屁股坐在石桌上，一脸沉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晓宇心想早点来知道白镜晨心里在想什么，也许能破除他的心结两人好好在一起，现在人都跑了自己在这深情缅怀装情圣。
　　明野翻眼皮：“你说我什么？”
　　“啊？没有啊。‘李晓宇心慌，腹诽都能听到，不可能吧。
　　明野一脸算了不跟你计较的样子，低头沉思。
　　李晓宇走来走去，在屋子各个角落都翻翻，跟寻宝似地。
　　明野受不了他在自己眼前乱晃，问：“你干嘛？找你哥私房钱？”
　　“切，我找找我哥有没有写日记什么的，我和他一起生活十几年，感觉一点都不了解他，看看他有没有记录心路历程什么的，在人类的世界里，性格内向的你一般都有很丰富的内心活动，我哥应该算是个内向的神吧。”
　　明野不屑地哼一声，“你哥要是写日记的话，我保证你看到死都看不完。”
　　李晓宇不理他，屋子不大，走了一圈边边角角都看完了，什么都没发现。
　　李晓宇突然觉得他哥的心就是一面镜子，上面落满了尘埃，已经没有人能看透镜子里是怎样的面目。
　　他放弃了寻找，一手撑着玉璧，上面的冰凉触感让他猛地一惊，屈起手指在玉璧上扣了扣，心说这个穿衣镜够大，就是凉，普通人在这里住上几年恐怕早就得风湿了。
　　玉璧上咔嚓闪过一道紫色惊雷，李晓宇啊地大叫出声，蹦到明野身后，嚷嚷：“我擦，镜子还能成精！我就吐槽了一下，它放闪电劈我。”
　　明野揪着李晓宇的领子把他拎到前面，说；’“好好看看，那闪电是镜子里面的，劈不到你。”
　　玉璧里的闪电越来越多，犹如一窝乱窜的紫色小蛇，疯狂游走。
　　李晓宇悄悄问；“这是在干什么？不欢迎我们来？”
　　明野摇头，紧紧地盯着玉璧，上面浮起了滚滚黑云，摧城般倾轧下来，闪电在云层中流窜，天和地逐渐清晰，慢慢地山峰连绵起伏的轮廓也清晰起来，成河在峡谷间咆哮，闷雷如战鼓一声紧过一声，一道闪电轰然劈下，把大地劈出一道裂缝，大地发出痛苦的闷吼，飞鸟走兽，山精野怪从密林深处，峡谷深处逃出来……
　　“这是……”明野缓缓吐出两个字：“天谴！‘
　　”什么是天谴？“
　　“传说中的十万天雷，惩罚犯错仙神的手段。”
　　李晓宇这时终于看明白了，指着玉璧叫了起来；“等等，你看那些山，和咱们来的时候看到的一样。”
　　明野不置可否，但他们彼此都明白，眼前这一幕应该是几千年前太白原遭天谴的场景。
　　一道又一道天雷劈下，山林间燃起大火，在各个峡谷间纵横肆虐，长河咆哮，河水沸腾，黑云如千军万马滚滚而来。天地间一片。

　　“我哥呢？没看到他被雷劈啊？”李晓宇话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捂住嘴一脸崩溃地看着明野。
　　明野倒没表示出生气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出去吧，外面天气好，溜达一圈。”
　　“为什么？”
　　“因为……阿原就要出现了，这是我和你哥之间的事，明白么？’
　　李晓宇点点头，像是小孩子被拒绝掺和父母感情那样又好奇又不甘，走出两步语重心长地说：”“明哥，我有句话一定要和你说。”
　　明野点头。他深吸一口气说：“阿原毕竟是我哥初恋，说不定有那啥那啥不可见人的事，你要是看到了……控制一下，这年头人类都不讲究守身如玉从一而终了……”
　　明野终于忍不住，控制了一巴掌把他搧飞的冲动说；“看在咱是一家人的份儿上我不揍你，但是还是要忠告一句，出门在外这么缺心眼真的有可能被打。”
　　“哦！”李晓宇讪讪走出去。

　　玉璧中大幅画面铺开，整个太白原一览无余，紫色闪电如蛟龙上天入地在乌云中穿梭，然后齐齐劈下，把大地劈成万里焦土，地面裂开无数道裂缝，沸腾的河水在峡谷间奔流，山林燃起大火，烧红了整片天空。
　　天谴一般先降下九天九夜，甚至会跟着被雷击者追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玉璧上慢慢黑烟散尽，露出满目苍痍的大地，天雷在天边酝酿着，闪电不时露出紫色的尾巴，像是偷窥着下面蛮横强硬的大地。
　　山峰早在大火和闪电中变得面目全非，沿着山壁裂开一条大缝，半边山体滑落，太白原从浓烟中走出，他还很年轻，像是人类刚长成的少年模样，穿着一身青衫，面容苍白憔悴。
　　他的生命和太白原连为一体，那些闪电劈在山上，也就相当于劈在他身上，不过浑厚雄壮的山体还是替他挡去了不少痛苦。

　　乌云发出一声闷吼，神祗威严的声音从上空传来：“你可伏罪？”
　　太白原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不服，黄龙该死。”
　　划拉，一道闪电劈在他面前，把他脚下土地劈成焦土，闪电的尾巴在他额头留下一道紫色伤痕。
　　太白原冷笑，抬起头，狂风万丈把他长发吹起，凌乱发丝中他面孔坚毅，眼中写满倔强和嘲讽：“黄龙不仅该死，也不该被封上神，你们与魔道争权夺利，将人间变成万里焦土，妖魔鬼怪横行，无数亡灵日夜号泣，这样的天族和魔道何异！”
　　九霄之上，众神震怒，乌云再次滚滚而起，隐约幻化出城池轮廓，万千兵将银甲金盔冷冷俯视着八百里太白原，却在一瞬间又藏了起来，横贯天边的紫色长龙也悄然没入乌云深处。
　　像是有人无声无息地发出了指令，天空的威压之势缓解。
　　太白原不明就里，也没时间思考，他飞身离开主峰，落在峡谷间，沸腾的河水沿着龟裂纹路灌满大地的每个缝隙，他不出手，这里就会变成一片死地。
　　他刷地从空中抓出一柄长剑往地面一插，怒吼：“四方山体——魂定！”
　　一瞬间破碎的山河重新整合起来，裂开的山峰合起，河水从裂缝中溢出，迅速流回河道，山林大火无声无息地扑灭，呼啸山风从深潭盘旋而起，扑入山林，把滚滚浓烟涤荡殆尽。

　　天空日月星辰更替，人间进入黑夜，乌云扔堆在天边，闪电流窜在八百里太白原周围。
　　太白原站在一块巨石上，困惑地仰望天穹。
　　天谴就这么轻易解除了？？？
　　不，不可能。
　　杀条黄龙不算什么，却相当于在众神脸上呼了一巴掌，血淋淋地告诉众人自诩光明正义的天道有多么可笑。
　　他想走下巨石，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褐衣少年坐在高处，嘴里衔了一根草饶有兴趣地朝他笑。
　　太白原身子一紧，一手飞快地抓住插在地面上的长剑，警惕地问；“你是谁？”
　　少年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好笑地问：“你为什么不逃？”
　　“逃什么？”太白原神情一凛：“我没有罪。”
　　少年轻笑一声。
　　“你怎么会在这？”太白原警惕地把少年上下打量一番，确认了自己没见过他，他也不曾在太白原出没。
　　“我听到打雷了以为要下雨，赶回来收衣服。”
　　“……”太白原：“胡说，你根本就不住这里。”
　　“你怎么知道？”
　　“我没见过你。’太白原拔出长剑，跳下巨石，往深居的峡谷方向走。
　　少年跳下来，追在后面问：“你不是要回去吧？这里都劈成这个鬼样了，老鼠都搬家了，你回去干什么？”
　　“我生于此长于此，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
　　“所以就等着明天天雷再降下把你劈死。‘
　　太白原回过头：”“你到底是谁？既然能看到天雷必然不是普通人，也该明白其中厉害，留在这里不怕天雷顺道把你劈了。”
　　“呀，”少年佯装害怕地摸摸脑袋，又说；“我生平没做什么坏事，天雷不会这么不长眼吧。”
　　难说。太白原没有说什么，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其实，”少年在他身后喊：“你没必要非留在这里等天雷劈你，八百里太白山没人能把它凭空消去。”
　　太白原回头，少年嬉皮笑脸道：“低个头认个错也许会好过些，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太白原摇摇头：“我没错！”他转过身继续走，脊背如剑一样挺直，少年仰躺在大石头上，叹声道：“可惜了这八百里太白原，人间仙境，清风朗月。”
　　太白原呼吸一窒，却没有停下来。

　　山神的寝宫很少有像太白原那样简单素朴的，大概因为千万年来就他一个人，奢侈和享受都因为孤独而变得索然无味。
　　他的石屋在峡谷中间，镶嵌着一侧山壁上，因为遭雷击，石屋上出现了很多裂缝，玉璧依然完整而清晰，太白原随手脱下外袍，玉璧上显露出他清瘦的身影。
　　几万年漫长而孤独的岁月将他打磨得沉默而隐忍。
　　他闭上眼睛想自己当初做错了吗？
　　那位少年说的很对，世间有很多阴暗龌龊的角落，光明和黑暗如影随形，有人能藏污纳垢，有人却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在心里再次确认，哪怕时光倒转，他还是会杀了黄龙。
　　他倚在榻上长舒一口气，少年长成的清瘦身影宛如风中摇曳的劲竹。
　　脑海中回想起少年说过的话。
　　可惜了八百里太白原，清风朗月？
　　哪里还有清风朗月，眼前的太白原已经是满目苍痍，一片焦土。
　　他随意地向窗外望去，只见窗外乌云褪去，月光撕裂黑暗洒满大地，长河在清辉下宛如一条白色玉带浩浩荡荡流向远方，肃杀的夜色温柔了许多，远处的群山也褪去魑魅魍魉般的伪装。
　　太白原惊奇地站起身，耳边传来吹草叶子的声音。
　　断断续续，难听得很，又身残志坚。
　　他走出石屋，站外殿门前，看到远处一颗烧焦的树下面，褐衣少年大咧咧地挂在树干上，嘴里咬着一枚草叶子。

　　第二天乌云再次集结，闷雷伴着闪电在天空轰鸣，却仍旧没有落下来。
　　太白原走出石屋，巡视远处的几个山头，山林间万籁俱寂，连鸟鸣都没有了，巨石都被闪电击得粉碎。
　　褐衣少年在对面山壁的两颗参天古木中间用青藤搭了个吊床，下面就是滔滔长河。
　　太白原诧异：“你准备长住？”
　　少年舒服地眯眯眼睛：“主人不招待，可不得自己造个窝嘛。”
　　太白原转身想走，他腾地坐起来，喊：“你堂堂上神，连点待客之道都没有吗？不请我进殿内坐坐也就罢了，好歹请我吃点东西。”
　　“我没有东西，山野中有什么你只管取就行了。”
　　“连个鸟儿都没了。”
　　太白原回应他一个冷漠的表情。

　　傍晚，夕阳穿透乌云在天边燃烧，太白原离开主峰，来到一个山头，那里地势较缓，溪流从乱石滩上流过，草木葱郁，山火还没蔓延至此就熄灭了。
　　太白原一低头看到褐衣少年撅着屁股趴在溪流中。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年朝屁股后面扬手扔过来两条活蹦乱跳的鱼。
　　天谴降下来的那天，山林大火，长河沸腾，本以为整个太白原已经没有活物，没想到还有不少漏网之鱼。
　　“我请你吃，真是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宾客请主人吃饭的。”少年转过身边朝岸上走边嘟嘟囔囔。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吃东西。”
　　“爱吃不吃。”少年随手折了几根树枝，掏出匕首把鱼利落地刮鳞掏肚，用树枝串起来烤。
　　太白原觉得索然无味：“好不容易有几个活物，都被你吃了……”
　　少年猛一回头，怒吼：“你这么大的山，吃你两条鱼怎么了！”
　　太白原天性淡漠，生人勿近，在八百里神域，从没人敢靠近他，也从没人敢大声对他说一句话。
　　千万年来第一次被人吼，他竟然不知该怎么回应，一时惊诧又隐忍地看着少年。
　　少年得寸进尺：“你要是觉得愧对宾客，就拿出些酒请我喝。”
　　太白原：“……”

　　暮色四合，山风四起，乌云中洒落些月亮的清辉，乱石滩上燃起一小堆火，褐衣少年躺在石头上，光着脚丫转动火堆上的烤鱼。太白原把一坛酒放在地上，少年翻身坐起，笑得见牙不见眼，把一尾鱼递到太白原面前。
　　太白原摇摇头，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天生地养，无父无母，在你送给我就的那一刻，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你叫我阿原吧。”
　　太白原笑笑：“我俗名白镜晨。”
　　阿原把烤鱼从火堆上取下来，递到白镜晨面前，白镜晨摇摇头。
　　“不喜欢吃吗？”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阿原笑笑，大口啃着烤鱼，说；“我知道你怎么想，身为一方山神，万物生灵都是你的子民，你不舍得。”
　　“我还不至于一条鱼都不舍得。”
　　“可你不舍得这方山水。”阿原咬着鱼尾巴，笑得一脸促狭。
　　白镜晨把目光不知道投到什么地方，像是在放空。
　　“其实你想错了，山水有灵，万物应时而生，这是天道纲常，不会因为什么事而改变，就像你以为天谴会把太白原变成一片焦土，可是还不是有漏网之鱼吗？”阿原扬扬手里的鱼骨头。
　　白镜晨：“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离开？”
　　阿原笑，反问：“你觉得我是为什么？”
　　白镜晨不说话，他对阿原保持着天然的戒备，因为他的出现太过巧合，一切都有着可以安排的诡异。
　　可是他的脸上却是一派坦荡真诚。
　　阿原继续说：“你太刚硬了，如果换做我是你，我绝不会杀黄龙，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罪责也落不到我头上。”
　　白镜晨摇摇头：“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也不是你。”
　　“那倒也是。”阿原往石头上一躺，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他悠然道：“可是有些事并不是一定要用死来解决的，你不愿妥协，也没必要守着这一方山水以死明志。”
　　“我还有其他路可走吗？”
　　“你走吧，在天谴再次降下来之前。”
　　白镜晨扭过头定定地看着阿原，再次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离开？”
　　“因为我不想你死。”
　　月亮又圆又大，如一面玉盘在天空流转，清辉如流水洒向人间。
　　阿原目光澄澈，仿佛一片温柔的湖，让人恨不得溺死其中，永远不再醒来。
　　“我……该回去了。”白镜晨站起来。
　　阿原发出失望的一声长叹，像条抽了筋的泥鳅在巨石上翻个身，等白镜晨走到对面的时候，他捏起一个小石子投进他面前的溪水中，水花溅在白镜晨的袍底。
　　白镜晨怒目。
　　阿原笑得放肆：“我只听说人间女子，夜间私会良人才会被父母约束，你是天生地养，怎么像个闺阁女子这么小心翼翼。”
　　白镜晨一怔，脸色稍变。
　　阿原却像个登徒子，抱臂调笑：“太白原，我以前听说过你，他们都说你生有异色，性情孤僻，我觉得你比他们说的要好，不好好活着太可惜。”
　　白镜晨冰雪一般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困惑。
　　阿原举起三根手指，笑着说；“我的时间不多，别让我等太久。”
　　夜深如墨，乌云渐盛渐浓，天边发出一声暴怒般的吼声，闪电如无数条小蛇密密麻麻流窜，大地震颤，天谴集结了无数条闪电在八百里太白原神域逡巡。
　　白镜晨在夜色正浓时惊醒，透过窗外看到对面青藤上那人毫无动静，他悄然起身，刚刚飞离石屋，一道闪电就劈在了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