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派遣总部》肖河

39、第三十九章

　　“我还以为，”白镜晨慢慢向他走去：“你那么骄傲，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面前，你倒是比我想象得要鄙劣得多。”白镜晨说。
　　桑格一怔，旋即皱着眉头，带着几分嘲讽说：“哦？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天真，我已经入魔了，你指望一个魔和你玩那些虚伪正道的把戏。”他伸出手在自己头顶做了个提取的动作，于是一层黑色魂魄从他身体中抽出去，被他随意丢在地上。
　　那是真正的桑格魂魄，只是被他吸食干净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桑格逐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干净、秀美，修长的眼睫十分魅惑，可是清澈的瞳孔里又带着几分孩童的天真。
　　他很年轻，从面孔到体格都只是一个刚刚长成的少年模样，和人类二十出头的男人没什么区别，当然他有一张美到脱俗的脸。
　　与白镜晨的苍白憔悴相比，他像一个刚刚长成的优雅的猎豹，魅惑，天真又带着无法无天的野性。
　　这样的他其实是带着致命吸引力的，被明野调戏作小美人的时候，他确实是这样想的，所以白镜晨一开始出现的时候，他完全没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明野喜欢外出打野食，什么都不挑，有些麻烦，却也更有挑战。
　　他天生知道自己的魅力，也喜欢征服，可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他的预想。
　　明野的剧本中根本就没有他，就如那句轻浮的“小美人儿”，对他孟兰谷说还是任何一个漂亮男孩说都没什么区别。
　　明野一句完全不走心的调笑，却让他记了很多年，这不公平！！！

　　孟兰谷的背后是一片白光，在白光中露出一个模糊的阴测测的笑：“我若是杀了你，你可以顺道入鬼门进轮回……”
　　白镜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孟兰谷消失了，就像被白光吞噬了一样。白镜晨骇然睁大眼，背后传来冰冷的呼吸，孟兰谷化作一团黑雾浮在他肩头：“我倒要看看明野会不会等你投胎转世！”
　　话音刚落，一只手插入白镜晨后心，瞬间戳破五个血窟窿，白镜晨倏尔转身想一剑横扫，孟兰谷似乎早有防备，另一只手中出现一柄长刀，朝白镜晨心口刺去，白镜晨却先一步抓住了刀，他们短暂地对峙，长刀将两人隔开，鲜血从白镜晨掌心流出。
　　孟兰谷懒懒一笑，几乎胜券在握，突然一把刀从白镜晨耳后飞来，刺穿孟兰谷的右肩，将孟兰谷撞飞了出去。
　　白镜晨骇然回头，看到明野扔出长刀，抓着魔尊的刀主动刺穿自己的身体，冲到魔尊面前，另一只手化成利爪刺穿魔尊的身体。
　　他们近在咫尺，如两头抵死相拼的狼。
　　魔尊率先松手飞身而退，带着淋漓的黑血从空中飞过，一把擒住孟兰谷，身后巨大的藤蔓将他高高举起，他提着孟兰谷的喉咙朝白镜晨扬了扬：“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你讨厌孟兰谷，我替你杀了他，你跟我走。”
　　明野吼：“阿晨！”
　　白镜晨深吸一口气，说：“行，你先杀了他。”
　　孟兰谷在魔尊手中剧烈挣扎，因为被捏着喉咙，说话十分艰难：“魔尊，你不能这么对我，白镜晨……想……杀……你……”
　　魔尊没有让他把话说清楚，用力一捏，孟兰谷嘴中溢出大口大口的黑血，随后魔树张开巨大的口，魔尊把孟兰谷随手往后一丢，被那个口接住，吞下。
　　魔尊拢起双手，俯视着白镜晨，修长的双眼眯起，“道个别吧，时间别太长，别把我想得太好说话了。”
　　白镜晨转过身，神情漠然地盯着明野。
　　明野：“阿晨，你要做什么？”
　　白镜晨抽出弓和箭，平和地拉弓搭箭，瞄准明野：“我不可能再接受天道了，从阿原死的那天我心中对正神天道就充满了憎恨和厌恶，我一直都在克制自己，你不可能一点都体会不到。”
　　明野心中轰的一声一片清明，憎恨？厌恶？那么多年收灵从不问归降与否，那么多年暴戾残忍，谢绝和上神界一切的交际……其实白镜晨从来没有掩饰过，他的厌恶恨不得写在脸上，是自己一直在逃避直面这个问题。
　　“那么，你也讨厌我吗？”
　　“我不知道，或许吧，”白镜晨疲惫地说：“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你名为下神，实际上是代表天道正义的一个缩影。”他拉满弓，嘴角紧抿。“我讨厌你所代表的东西。”
　　明野的心口完全对他敞开，没有任何逃跑或者遮挡的意图。
　　白镜晨手一偏，箭头上移——

　　“啊！！！”李晓宇尖叫着直挺挺地坐起来。
　　李河冲到床边：“晓宇，晓宇……”
　　李晓宇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茫然了半天才把视线聚焦在李河脸上，顿时激动地抓着李河的手大吼：“我哥要杀我，他他他……”
　　“他把箭射向你和神棍？”
　　“对对对！”李晓宇大口喘气，总算意识到自己做了噩梦。
　　李河给他倒杯水，沉默地坐下。
　　“神棍呢？”李晓宇又问。
　　“谁知道，是张帆把你接住的，神棍不知去哪儿了。”
　　“我哥呢？明野呢？谁被射死了？”
　　李河闷闷地：“谁也没有，你哥把山射劈了，你掉下去的时候张帆把你接住，神棍不见了，你哥也不见了，这些都是张帆说的，明哥把鬼兵全部送进鬼门后带着你回来，然后他就消失了。”
　　李晓宇茫然，好半天才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怎么知道，江哥也纳闷，胡部长也纳闷，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说叛变就叛变，我们留守总部的才是一脑袋浆糊好嘛，都不知道怎么和上面交代。”
　　李晓宇想了想，倒是从一开始的慌乱中镇定下来，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醒了就可以了，你又没大事，就是惊吓过度。”
　　“哦，你帮我查个地方，我想今天就出院。”
　　李晓宇第二天才出院，回到空荡荡的家里，洗了澡换身衣服，家里已经大半个月没有人了，家具上落满了灰，阳台上还挂着没有收的衣服，果盘里的水果也已经坏得不成样子。
　　这个家，曾经一度让他觉得有些拥挤的家，在他猝不及防间说散就散了。
　　李晓宇悄悄掉了两滴泪又觉得丢人，于是拿起抹布拖把把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一遍，然后找出自己的银行卡。他记得银行卡上还有两千块钱，结果查了一下吓一跳，卡上多出了很多钱。
　　李晓宇以前对钱没多大概念，五位数以上就是一片空白，看到多出这么多零茫然了片刻，才想起来应该是他哥把钱都转给他了。
　　李晓宇拿着卡到商场买了一身装备，晚上回家的时候点了外卖，吃着吃着泪流满面，他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策划离开他们，一些小细节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可是他拉满弓的时候，箭头上移，对准了神棍和自己。
　　那时候李晓宇心中的震撼简直难以形容，因为他哥的表情太平静了，好像他们从来都不认识，杀死他们和杀死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三天之后，李晓宇坐上了飞机。

　　太白原山区坐地八百里，横贯东西，几座山峰高耸入云，黄河支流从悬崖上坠下，浩浩荡荡横穿整个峡谷，山谷里有大片的冷杉原始森林，最外围几个峡谷被开发成了国家森林公园，但是稍微靠内的峡谷山峰则没有人去，甚至连探险队也很少去，前几年有几队驴友进去探险，被困山洞十几天，后来就很少人进去了。
　　附近有几个村落，在修建风景区的时候都搬了出去，现在除了山脚的接待区已经没人居住了。
　　李晓宇从山脚出发，沿着之前画好的路线朝主峰走去。
　　主峰太过险峻，周围有深潭环绕，十几年前这里要开发国家森林公园的时候，当地政府原本也是想开发主峰的，但是接连几个月里闪电雷鸣，峡谷中狂风大起，大夏天雪覆盖山头只要一走进峡谷就有闪电劈下，所有仪器都失灵，当地村民说这是神仙暴怒，政府不得已只得放弃开发主峰的计划。
　　李晓宇出发的那天是个大雾天，山里的雾和城市里的不一样，满含水分，犹如白云缭绕，空气清新，所有山峰隐藏在雾里，露出模糊的起伏轮廓，宛如一条条巨龙在空中腾飞。
　　山野寂静，不时传来几声猿猴的叫声抑或鸟鸣，更加凸显四野空旷，没看法的山峰几乎没有路，全靠自己从密林中找，李晓宇虽然全身武装，搞的像专业探险队，实际上对野外探险一无所知，全部的知识都来自于出发前一天的临时突击，因此他一路上从坡上滚了几回，还差一点掉进溪水里，腿上胳膊上被不知名的小虫子咬得又红又痒。
　　不过他没心情考虑这些，因为眼前的雾能见度也就一米，前方一片白茫茫，李晓宇两只眼睛两只耳朵全用上，高度警备，再往前走个几百米是段下坡路，他累的骨盆前倾式地往下走，突然白茫茫雾中出现一个模糊的黑色影子，看不清是什么 ，但是貌似很高大雄壮。
　　李晓宇脑子咔嚓一声闪过一道惊雷——熊！
　　尼玛，这地方遇到野生熊简直是死路一条。
　　李晓宇一声不敢吭，掉转头就跑，后路是上坡路，他越是紧张脚下越是不听使唤，刚跑了几步脚下一滑来了个嘴啃泥，整个人从坡上滑下来。
　　后面的黑影听到声音，快速朝这里奔来，李晓宇脑中一片空白，哇呀呀地乱叫着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跑。
　　后面的黑影来个恶熊扑食，把李晓宇整个擒住。
　　李晓宇张牙舞爪地闭着眼睛往熊脸上抡，那熊抓住他的手，大吼：“你叫什么？见鬼了？”
　　李晓宇一愣，回头一看，顿时恐惧化为惊喜：“明哥，你怎么在这儿？”
　　明野松开他：“问反了吧，你不在家老实呆着跑这儿干什么？”
　　“我，我，我……”
　　李晓宇我了半天也没蹦出个屁，他其实都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嘛，只是潜意识觉得应该来一趟，看看他哥出生的地方，也许那里藏着被时光掩埋已久的秘密，当然他本身并没有窥探他哥秘密的打算，只是想来这里，哪怕只是走走呢，也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明野这才发现他一身专业探险装备还挺像个样，冲锋衣，登山包，登山杖，腰间挂着各种规则的军刀，手里还拿着一个GPS定位仪。
　　“啧啧，”明野把包从他身上扒下来，打开看看，翻出李晓宇的登山攻略，说：“准备工作做得挺足啊，你走反了知道吗？傻小子。”
　　“不可能啊，我，我是根据地图做得攻略，还在网上查了各种资料。”
　　“懂个屁，自从你哥离开后，主峰就没进去过一个人，网上的资料都是外面的森林公园做得推测，里面具体怎么样没有人知道。”
　　“那你也没找到？”
　　“屁，当然找到了，老子来第一天就找到了。‘
　　”所以你在这里浪是为了等我？’
　　“自作多情了啊，我怎么知道你会在这里，老远看见一个影子，我还以为是头熊，想抓过来玩玩呢。‘
　　李晓宇：“……”总算知道什么叫装逼到一定境界。
　　明野掏出一根烟点上，李晓宇立马拦他：“这里是山里，吸烟不好吧，万一起火……”
　　“起火了我把龙王请来灭火行了吧。’
　　李晓宇摆摆手，心道你牛逼。
　　明野吸了两口把半截烟弹到地上，用脚使劲辗，碾到泥里。
　　李晓宇偷偷看他脸色，一脸烦躁郁闷，知道他肯定倍受打击趁机重伤他：”“你找到主峰又不敢靠近，只能在外面徘徊，近情心怯了吧。”
　　明野一脸菜色；“儿子，咱自己人我就不说什么了，但你要是在外面还这么缺心眼只有挨揍的份儿。”
　　“哟，被我猜到了。”李晓宇正得意，后脑勺上挨了一掌。
　　明野站起来：“跟粑粑走，省得你被熊给啃了。”
　　李晓宇连忙爬起来，追上去问：“真的有熊啊？”

　　李晓宇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人能进得去主峰，也第一次庆幸自己半路上遇到了明野。
　　太白原坐地八百里，最中间的一道峡谷开山裂地，纵深几千米，百米瀑布从悬崖坠落，河水从深潭溢出沿着峡谷地脉浩浩荡荡一路奔腾怒吼，两岸奇山怪石，犬牙交错，李晓宇走一路摔一路跟头，终于看到河水尽头一座山峰高耸，以为这就是主峰。
　　觉得这个主峰也没什么奇怪的，不是说它不够高，不够险峻，其实它非常高，又陡，气势磅礴，山壁犹如刀削斧砍，草木葱茏，俊挺而秀美，但却缺乏那种感觉，能生出山魂的灵气。
　　世上有山有水的地方那么多，有几个能生出一个上神。
　　不过为了表示对他哥的尊重，他竭力不把内心的失望流露出来。
　　明野倒是看出他在想什么，抓住他一只胳膊说：“儿子，抓紧了，一会儿你喊破喉咙也没人帮你。”
　　“……”李晓宇：“为了显示一下幽默，我是不是该喊几声破喉咙配合你。‘
　　明野哼一声，不置可否，抓住他的胳膊往上一提。
　　李晓宇突然觉得脚下一空，低头一看，看到刚才站立的那片鹅卵石在快速后退，缩小，他茫然地抬头，顿觉狂风万丈，席地而起，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托着他往上飞，山壁迎面逼来，轰隆的瀑布就像拉了近景一样在眼前放大。
　　李晓宇茫然过后，本能地发出一声尖叫，接着就听明野说：’嚎什么，站稳了。‘
　　李晓宇的嚎叫半路夭折，发现脚下踩在石头上，四下看看，他现在是在主峰的半山腰上，瀑布就在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四处飞溅的水汽在阳光照射下划出一道道彩虹，简直近在咫尺。
　　李晓宇觉得十分梦幻，还来不及伸手感受一下传说中抓出彩虹的感觉。
　　明野指指瀑布后面的山洞说：“准备好见见你哥长大的地方了吗？”
　　李晓宇惊诧：“不是这里吗？”
　　明野没说说话，把李晓宇往山洞里一推，“进去你就知道了”
　　山洞非常湿滑，而且幽深狭长，李晓宇脚下没站稳，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顺着石壁滑了下去。
　　他的嚎叫在山洞里飞了个九曲十八弯，终于随着咚的一声戛然而止。
　　山洞把主峰打通，回字形向下弯了十几个来回，李晓宇站起来发觉自己已经到了山的另一面，而眼前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