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派遣总部》肖河

37、地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明野终于忍不住了，低声说：“你不会真拒绝吧？好歹好过那么多年，一点面子都不给？！”
　　白镜晨想了想问：“你说晓宇是你照着我的样子雕的？”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看起来和我长得也不像，确定是我吗？”
　　明野立马指天发誓：“绝对是你，除了你还会是谁？亲爱的，你可以怀疑我的手艺，是次了点，但不能怀疑我的真心……等等……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白镜晨坚定地说：“没有，只是确认一下。”他伸手去拉明野，明野不肯起。
　　“我同意了还不起来吗？”
　　明野赶紧站起来，来不及拍身上的雪，捧着白镜晨的脸和他短促地吻了一下，还想再吻第二次，白镜晨朝他扬扬下巴。
　　明野顺着看过去，只见漫山遍野的阴兵都呆滞地看着他们。
　　明野恼怒：“妈的，这些玩意真会败风景。”
　　他一生气就想揍人，白镜晨拉住他：“好啦，都是死了几千年的人，没必要和他们计较。”
　　白镜晨说完又一头扎进茫茫大雪里，明野在后面喊：“又要去哪儿？”
　　“地脉。”

　　自从白镜晨答应求婚之后，明野的脸上就没断过笑容，格外和蔼可亲，春风宜人，走一路脸上都挂着迷人的笑容，嘴角恨不得裂到耳边，也不编排李晓宇了，神棍嘟囔两句雪太深，他一把把神棍抱进怀里，脸上带着慈母笑给他呼噜毛，完全忘了神棍坑他的事。
　　唯一让他不爽的是现场阿飘太多。两族的鬼兵加在一起有千百个，生前斗得死去活来，死后又不死不灭地斗了几千年。现在并排走在一起，各个面容平静，表情呆滞，像一群麻木的观光客。
　　桑格跟在最后面，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野和神棍负责断后，追上他和他并排走。
　　明野：“现在看到两族这么和平，会不会觉得讽刺？”
　　“还行，这么多年了什么都看淡了。”
　　“你和他们不一样，同样是不死不灭，你还有智慧和思维，就一直没有怀疑过自己吗？”
　　“重要吗？反正我是要和他们一起入轮回的，入了轮回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明野撸撸神棍的脑袋，没说话。
　　张帆和李晓宇走在中间，白镜晨走在最前头，和明野隔着长长一个队伍，明野时不时视线穿过众人，穿过呆滞的鬼兵，落到白镜晨身上。白镜晨会回他一个微笑，或者只是对视一眼，什么话都不说，但明野仍旧高兴得心里恨不得开出一朵卖萌的花，两条眉毛飞上天。
　　“棍，我好像又找到恋爱的感觉了。”他说。
　　神棍郁闷地看看天：“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
　　“没闻到啊，什么味？”
　　“恋爱的酸腐味。”
　　“哈哈，”明野心情大好，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生气，想了想认真地说：“你说我要不要挖块玉先送给阿晨，省得心神不宁。”
　　“你要不要先挖块雪莲补补脑子，这个世界上不是你一个人在谈恋爱。”
　　“这里有雪莲吗？给阿晨挖一个也不错。”明野四处看看。
　　神棍连个白眼都来不及翻，队伍突然停了下来。鬼兵们反应迟钝，一个接一个磕在前面那个的后脑勺上，铠甲磕的叮叮响才停下来。
　　张帆传话：“再往前走就下雪山了，绕过山麓转入地下，晨哥说先休息下。”
　　他们已经从雪山上下来，进入平原，前方是雅鲁藏布江的一条支流，在广袤的平原上宛如一条银亮的带子，蜿蜒流向远方。
　　鬼兵们听从白镜晨的指挥，整齐地坐下，一言不发地盯着河流，黑洞洞的眼洞里透出点看破世事的神秘感，画面颇有些喜感。
　　这里十分荒凉，放眼看不到一个牧民的帐篷，甚至连个牛羊的影子都看不到。
　　白镜晨走过来：“我去前面探探路。”
　　明野连忙说：“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这里要有个人看着。”
　　“有张帆呢，小张——”明野喊一声，张帆会意地朝白镜晨吹一口哨，示意自己一个人没问题。
　　白镜晨点点头，明野抓起怀里的神棍看也不看往肩膀后一扔，站起来抓住白镜晨的手就要走。
　　桑格缓缓张开紧闭的双眼：“如果我没有猜错，两位是一对。”
　　“是啊，怎么了？”明野把白镜晨的手抓到怀里，细细揉捏着。
　　“没什么，我们部族有一句谚语说命运只是开了个玩笑，就让人间充满荒唐。二位能两情相悦是好事，但愿能长长久久。”
　　“我们会的，多谢了。’明野揽着白镜晨转身就走，慵懒地朝桑格挥了挥手。

　　走出很远了，白镜晨说：”“桑格有些奇怪。”
　　“死了几千年的亡魂，有些奇怪是必然的，反正很快就要进入六道轮回了，只要入轮回前不作妖就让他奇怪去吧。”
　　白镜晨若有似无地点点头。
　　明野又凑上来：“我们回去后就举办婚礼？”
　　“行，不过……”白镜晨想想：“宾客不要请太多。”
　　“我明白，你放心吧，咱们总部的同事肯定要请的，张帆他们几个老部下也跑不了的，你不喜欢上神，我不会请的。”
　　“不是不喜欢。”白镜晨低声说，但也懒得解释，轻轻地叹口气。
　　远处夕阳照在雪山顶上，像是山上燃起了火，碧蓝色的河水在天幕下静静地流淌，脚下是一片沙石滩。
　　明野踢踢脚下的白色鹅卵石说：“我用这东西摆个你的画像，留个纪念。”
　　“算了吧，你还是摆咱俩的名字，我对你的刻工不抱希望了。”
　　明野嘿嘿笑着开始摆名字，他纠结着是在两个人中间摆一个小爱心，还是用一个大爱心圈住两人的名字。
　　白镜晨给他翻找白色石头，偶尔抬头望一眼蓝色河流，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明野摆好后兴冲冲地想拍照，这才发现忘带手机。白镜晨已经走到河边，无聊地拿石子往河里丢，明野站在高地张开怀抱大喊：“亲爱的，我们结婚后就住在这儿吧。”
　　“不回北城了吗？”
　　“回去办婚礼，然后申请到西南分部跟张帆混日子。”
　　白镜晨失笑，没有说什么。
　　明野：“或者找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总之先过几千年安生日子，其他事以后再说。”
　　明野应该是怕了分分合合这么多年的生活。白镜晨点点头，风把他的头发吹起，他拢了拢衣服。
　　明野从后面抱住他，贴着他的头发使劲蹭了蹭脑袋：“这样也省得我和江凯都不自在。”
　　“你看出来了？”
　　“还需要看吗？我又不是傻子，我昏迷一千年，他把我以前的得力干将都调到分部，在总部培养自己的势力，现在我回来了就算把位置重新夺回来也和架空没什么区别，再说我是真不想和江凯闹翻，这么多年朋友。”
　　“江凯人很好，虽然贪图权势，但做什么事都有分寸。我觉得贪权也不是不光彩的事，人心各异，谁心里没有一个愿意费尽心思去得到的东西呢。”
　　“我理解，也不生他气，老狐狸说当年他下降下神界，培养了第一批驱魔使，江凯是其中佼佼者，本来他就想让江凯扶正做第一任驱魔司老大，结果正好碰上我犯错被贬，直接顶了江凯的位置。哈哈……江凯一定很讨厌我，结果我们俩脾气相投，成了好朋友，你说他怎么不会郁闷？”明野像个傻逼似地笑起来。
　　白镜晨忍不住同情地摇摇头，又问：“你当初在上神界那么风光，犯了什么重罪被贬？”
　　明野一脸坏笑：“当初众神泡温泉，我往里面撒尿算不算重罪？”
　　“不算，但如果我也在其中，也会投你一票把你罚下来。”
　　明野哈哈大笑着把脸埋在白镜晨头发里，闷声说：“亲爱的，你这么大义灭亲我很受伤的。”
　　夕阳只剩淡淡的一团，天空变得昏暗，如一片深蓝色天鹅绒垂下。
　　明野在白镜晨头发上吻一下，白镜晨说：“好了，该回去了。”
　　他挣脱开明野的怀抱，走了两步发现明野不动，于是去抓他的胳膊，明野抢先一步反手抓住他，把他拉回到自己面前，蛮横地咬着唇，一脸无法无天的笑。
　　白镜晨温柔地看着他的脸，开始回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被明野吸引的，大概是从看到他那标志性的猖狂又傻逼的笑，像一个野孩子，能在外面惹一堆麻烦，也能靠一身流氓习气摆平一切。
　　明野：“夜色撩人呢。”他俯下身轻吻白镜晨，在他耳边低语：“你更撩人。”
　　白镜晨淡淡回应两下就要扭头躲开：“太晚了，该回去了。”他用力想挣脱，明野却更加用力抱住他，脚下不稳，两人抱着倒下去，沿着坡滚了几滚，顿时两人呼吸都急促起来。
　　明野浑身都热起来，抱住白镜晨的腰把他翻过来，一只手伸进衣摆沿着脊背往上游走。
　　白镜晨闷哼一声想站起来，却被明野整个骑上去，他又羞又恼，正想用力挣扎的瞬间扭头看到蓝色的湖水上空飘散着无数枚反射着银光的黑色碎片，如一片蜻蜓静静地浮在空中，而所有碎片倒影在水中，组成一个熟悉的人脸——桑格。
　　桑格的脸在水中，视线却落在石滩上滚在一起的两个人 ，眼神很难以捉摸，空洞却又带着仇恨一切的戾气。
　　白镜晨冷哼一声，用力一掀翻过身。明野被他撞到了下巴，我操一声，却又被他揽住脖子整个人拉下来。
　　他们一上一下地对视，白镜晨眼中闪过轻蔑的嘲讽的意味，然后眼底含着风情，缓缓地一颗一颗解开自己的扣子——简直是一场盛大的邀请，明野全身的火都被挑逗起来，俯下身咬牙切齿地说：“亲爱的，一会儿把你弄哭了可都是你自找的。”

　　明野和白镜晨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千百个鬼兵坐在河边，宛如一座座沉默的石雕，只有偶尔活动的眼珠证明他们不是。
　　神棍窝在李晓宇怀里打呼噜，李晓宇歪在张帆肩膀上打呼噜，哈喇子流了张帆一背。
　　两人走过来朝张帆摆摆手，示意他别动。
　　张帆轻声问：“晨哥你怎么了？”
　　白镜晨头发凌乱，扣子少了一个，裤子上沾了不少草屑。
　　“摔了一跤。”白镜晨淡淡说。
　　“前面路很难走么？”
　　白镜晨想了想岔开话题问：“你以前去过地脉吗？”
　　张帆立马被带偏了关注点：“没有，地脉哪是我们这类小神随便能去的，我听说地脉联通六道每个入口，和天脉两相呼应，勾连成一个圆，象征着六道轮回天道魔界不断循环往复的结局。”
　　“地脉上一座山是一个节点，每个山魂负责守护一段，通过地下山脉连在一起，我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
　　“晨哥，如果地脉联通六道所有入口，那么……是不是也可以通往魔界？”
　　白镜晨看着张帆缓缓地点点头。
　　“聊什么呢？”明野把带来的矿泉水递给白镜晨一瓶。
　　张帆刚要开口，白镜晨说：“没什么，人数够吗？”
　　“都在，一个没少，放心吧，这些亡灵对山魂有天然的归宿感，你在这儿，他们哪也不会去的。”
　　白镜晨：“你去后面吧，晚上还是要分头看护。”
　　明野站起来向后面走去，白镜晨朝前面走去。

　　凌晨四点，天空依然是黑茫茫一片，银河横贯长空，浩翰银星闪耀，在天幕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雪山笼罩在淡淡的月光下，肃穆而立，像一头沉默的野兽。白镜晨抚摸着雪山山麓的崖壁，低声说了什么，然后大地微微震颤，雪山轰隆响过一声闷响，所有人耳中充斥着什么东西被撕裂开的响声，瞬间雪山崖壁上出现了一条裂缝，裂缝里传出沉重的混响，混在风中像是一声声叹息！

　　所有鬼兵都站起来，灵魂能天然感应到这种叹息，是一声声召唤，召唤着死去的灵魂赶赴一场属于他们的旅行。
　　作为一个活人，李晓宇除了卧槽怎么这么森冷，雪山裂开一个口子是干嘛的之外什么都感应不多。他从睡梦中惊醒，茫然地爬出睡袋，顶着鸟窝头擦擦眼屎。
　　白镜晨回头：“进去吧。”
　　他退到一边，鬼兵们开始有规律地缓缓步入裂缝。
　　神棍依然窝在明野怀中，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地脉吧，看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熊孩子，这只是个入口。去吧。”他把神棍提起来像扔垃圾一样往前一扔，神棍在空中怒骂一声，准确地扑到张帆身上。张帆就带着他和鬼兵们一起进了入口。
　　李晓宇也跟着进去。白镜晨回过头仰望天幕，黑色山岩在夜色下无尽地延伸，在夜色下露出朦胧的轮廓，覆盖白雪的山头在月光下更像一位仙女，怪不得当地把这里叫做神女峰。星空在天幕盘旋，无数颗星子在其中闪烁，散落漫天星光。
　　明野的呼吸伏在他耳后：“看什么呢？”
　　“没什么，今晚夜色真美，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
　　“你要是喜欢，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
　　白镜晨不置可否，说：“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