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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宫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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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镜晨和明野走在前头,洞内是一段幽深狭长的甬道,将近两米高的石壁上有打磨过的痕迹,显然不是自然形成的。
李晓宇走在中间,作为唯一的人类,他因为废柴而被特意保护起来,后面是神棍和张帆。
李晓宇生平第一次有众星捧月的体会,要放在平常明野早就嘲讽他了,不过自从知道他是自己亲手打磨过的玉佩,明野愣是捉摸出一种莫名的父子情深。
终于走完了甬道,前面竟然露出一角宫殿的残垣断壁,再往前走是一个被烧毁的殿宇,烧裂的墙壁上有斑驳的古画,尽管时代久远,扔能看出曾经浓烈的色彩,残留的部分有浓郁的少数民族风格。
张帆感慨:“这里果然有人住过,民间的传说中,山上有蓝色火怪,一旦出现,会把群山变成妖怪,驱使白色怪物把人和牲畜撕成碎片,把房屋压塌,把人的魂魄吸入大火中,成为火怪的奴隶。”
明野和白镜晨对视一眼,有些事恐怕不是传说。
最中间有一个石头祭台,祭台在大火烧起来之前应该刚进行过祭祀,上面摆了几具干尸,死法都是划破喉咙把血放干,因此祭台常年被血冲刷,早变成暗红色,缝隙里都是红黑色的渣滓。
李晓宇早被锻炼出了免疫力,别说干尸了,就算是阿飘在他面前晃,他也基本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看到有两个干尸并排跪着,头重重垂下,其中一个身体倾斜,脑袋枕在另一个的肩上,曾经惊恐的神情因为面部塌陷而变得有些羞涩——一眼看起来好像两个干尸中恋爱。
画面多少有些不忍卒视,李晓宇手贱地把那个干尸的脑袋扶了扶,想让他们不那么尴尬,然而那干尸忽然张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李晓宇杀猪般惨叫:“啊!啊!啊!咬人了……”
白镜晨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手扣住干尸的脑袋迫使他抬起头,另一手用力一掏,竟把干尸的牙齿整个掏了出来。
那牙齿卡在李晓宇的手指上,明野立马喷了:“哟,别说这戒指造型还挺别致。”
白镜晨把李晓宇往明野怀里一推,说:“你自己儿子,还有心情说风凉话。”
他一脚揣在干尸腰上,只听咔嚓一声,干尸腰椎断裂,正想站起来的身体像稀泥般瘫软下去。
明野一把捞住李晓宇,咔嚓把牙齿捏碎,说:“有做妈妈的心疼就够了,反正儿子跟我也不亲。”
李晓宇眼泪鼻涕横流,内心像被一万头草泥马踏过。
神棍跳起,抓住李晓宇的肩膀把他拉到一边,安慰说:”“没关系,你只当自己不是亲生的就好了。”
其他干尸放佛被触动机关一样站了起来,整整齐齐地咔嚓咔嚓活动脑袋、手腕、牙齿,黝黑的面孔衬得几百双牙齿洁白又闪亮,活像牙膏广告现场,恐怖中透着一丝喜感。
其他偏殿传来脚步声,好像几千个鬼兵同时醒来。
明野一边挥舞拳头把距离他最近的干尸打倒,一边沉痛道:“儿子,我发现你倒霉鬼属性也是没谁了。”
李晓宇手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白镜晨:“这些干尸身上铠甲和外面的不一样,武器也不同,应该是两拨人。”
明野立马拍马屁:“还是老婆大人眼明心细。”
干尸越聚越多,只要不把骨头打折,他们都能很快站起来,就算胳膊和手断了,也会张着嘴往人身上咬。
明野燥了,卡住一个干尸的脖子扔到一边,吼道:“妈的,这些干尸是属狗的吧。”
这时一个身影从附近的一个偏殿一闪而过:“跟我走,这边。”
白镜晨和明野对视一眼,都觉得诧异,这里已经被封闭了几千年,怎么可能会有人存在?!明野一手拖住李晓宇,低声对白镜晨说:“先去看看再说。”
白镜晨也是这样想的,点点头,招呼神棍跟上。
他们跟着黑影闪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偏殿里,黑影迅速把门关上,转过身平和地看着眼前怪异的组合。
黑影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脸部轮廓带有明显的少数民族特征,刀削般的线条,立体的五官,身材较之外面的干尸稍显单薄,长相也比较俊美,一双眼睛十分摄人,整体来看是一个忧郁而俊美的年轻人。
外面的干尸还在猛烈地拍门。
白镜晨和明野保持着戒备的姿态,神棍则跳到高处,居高临下地问:“你是谁?”
年轻男人:“这话应该我问你们才对,你是一个猫,竟然会说话,我以前只在林子里见到过山猫,跑得很快,肉也不好吃。”
神棍浑身的毛炸起:“你一个亡魂竟然一点都不怕我们。眼前可正经地站着四个死神。”
李晓宇对这个满是阿飘的世界感到绝望。
男人平和地笑了笑说:“我叫桑格,外面的那些是我的族人,我们是瀚布尔族,山洞外面的是我们的敌人,布依扎格族。”
明野:“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你呢,为什么和他们不同?”
桑格的目光黯淡下去,说:“我想求你们帮忙化解两族几千年的仇恨。几千年来,我们毗邻而居,为抢夺土地和牲畜,多年战乱不休,后来同归于尽了。可是死去的人并没有得到宽恕,亡灵们被仇恨和欲望控制,依然互相仇视。”
白境晨问:“你们是怎么同归于尽的?”
桑格从角落里拿出一柄长枪:“这是我王布赞的武器,也是他唯一留下的东西,而我曾经是他的侍卫。”
白镜晨:“你很忠诚。”
桑格:“不止忠诚,布赞把我从冰天雪地和饥饿中救回来,”他的眼神变得温柔:“他对我说你这样瘦弱将来怎么为我带兵打仗呢……”
明野轻笑一声,随便找了个台子一屁股坐上,一副听故事的样子。
“我学习弓马箭术,变得勇敢又能干,在所有侍卫中脱颖而出,终日跟随在布赞左右,但我还有另一个使命,替布赞刺杀所有心怀异心的叛乱者……我是他忠实的走狗鹰犬,只要他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应该做什么。”
“后来呢?”神棍问。
“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王的就是我,我和布赞的命运是注定纠缠在一起的,我的世界只有他,理所当然的,他的世界也只有我,只要我们的心不变,任何事都不会变。”
白镜晨:“那么,是你变了还是布赞变了?”
桑格沉默一下,酸涩地一笑:“没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雪山都可以在一瞬间崩塌,布赞权利最大的时候,也是布依扎格最式微的时候,布依扎格王子阿部坨继承了首领之位,带全族俯首称臣。”
明野笑了:“这应该是好事啊。”
桑格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起初我也这样想的,直到阿部坨来到我王殿内跪拜的时候一切都变了。那时候我不在,我在一个贵族首领的马棚里藏了三天,终于找到机会砍下他的头颅,当我带着一身伤和血回来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以一种看破一切的淡漠语气说:“阿部坨刚从我王的床上起来……”
“你觉得自己被利用了,被欺骗了?”白镜晨问。
“没有,那时候我只是一个侍卫,那时候我们等级森严,为奴者世代为奴,无论生或死,都是主人的奴隶,更何况我只是一个死士,奴隶的痛苦不应当宣泄或奢望得到别人的理解,只要俯首听命,生命中所有的悲苦默默承受就好了,我那时候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死士并不是石头,我什么都不说,并不能隐藏自己的痛苦。我刻意疏远了布赞,他起初有些震惊,后来也觉得我不识时务,一个死士得到主人的那么点垂怜,竟然还奢望一生一世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大概是这样想的吧。不过,”桑格尴尬地一笑:“到底是上过床的,布赞并没有为难我,我不再替他杀人,终日行尸走肉地活着,他就任由我来,甚至想过还我自由。”
“你还是没有舍得离开他?”
桑格点点头,生活对他来说并不完全是灰暗的,阿部坨不在的时候,他会暗中偷窥,像怀春的少女偷看自己情郎,布赞也会给他回应,把他从角落里拉出来,在明媚的春日一起骑马,伏在他耳边叹息他的执拗和痴情。
白镜晨环视四周,这里封闭多年,空气中飘满临死之人的哀嚎尖叫,寻常人听不到,但那些灵魂消散之际的愤懑不甘却多年不曾消散。“布赞是个残暴的王吗?那些被割破喉咙的是你们的族人?”
“以活人祭祀是阿部坨来了之后才发生的事,因为他总是头疼,布赞就以活人的血祭祀,祈求山神善待阿部坨,为此他不惜屠杀自己的族人。”
一直沉默的明野忍不住笑了,在这样的场合,多少有些禽兽不如,他努力地把笑憋回去,说:“虽然这话不该说,但我还是觉得阿部坨三了你,但明显你王和他才是真爱。”
桑格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三了是个什么意思,但从明野的表情也大概猜到了,说;“我不恨他抢走了布赞,只恨他将布赞变成一个残忍暴虐的首领,我所有的东西,生命、爱情都是布赞赐予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沉沦下去。”桑格平静的眼神突然变得阴冷。
他本身是个亡魂,本该无魂无心,这样一激动起来,人相便有些挂不住,狰狞的鬼脸几乎要撑破人皮暴露出来。
白镜晨冲到他面前,按着他的头强行压下他体内的戾气。
千万年时光流转,他却不能放下,可见生前遭受多大的煎熬。
掌心和亡魂接触的瞬间,无数交错的记忆流窜到白镜晨脑海,他看到桑格是怎么策划谋杀阿部坨,是怎样引燃偏殿,将布赞引出寝宫,然后自己偷偷溜进寝宫,怀着复杂的心情爬上曾经熟悉的床,用匕首捅破阿部坨的心脏,狠狠地搅动,然后割下阿部坨的头……血溅了他全身,他在鲜血淋漓中露出欣慰的笑脸,宛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桑格又恢复了人相,剧烈地喘息着,白镜晨放开他,一时心情十分复杂,山洞里格外阴寒,李晓宇一会儿就撑不住了,浑身直打哆嗦。
但他更关心的还是手上的伤,举着手指问:“哥,我被咬了会不会变干尸啊?”
明野抢先答:“不会有事,一个创口贴就可以搞定。”
李晓宇明显不信:“不是啊,这是□□尸咬的,会不会有尸毒?要不要打个针什么的?”
明野:“放心吧,儿子,有你爸爸妈妈在呢,不会让你死的,再者你要是死了,再投胎爸爸一定亲自盯着,非要拿投个女胎,爸爸一直觉得养女儿比养儿子好。”
白镜晨听不下去了,转身往外头,说:“我去把外面的干尸收拾了。”
“哎,哎,等等,”明野从台子上跳下来,一脸殷勤地拉住他,说:“出门掐架我负责,你看好儿子就行。”他朝神棍扬扬下巴:“棍,你和我一起去。”
神棍努力缩成一个可爱的球:“人家只是只猫。”
明野二话不说,拎起他的后脖颈就往外走。
桑格那张脸上突然露出些困惑与好奇。
张帆好心安慰他:“不用奇怪,你就当这家人都是奇葩就好了。”
桑格给他一个似懂非懂的表情。
门一打开一关上,神棍就从可爱乖巧的宠物猫状态中释放出来,凶神恶煞地跳上去,对着干尸的脸一顿猛挠,挠了干尸一脸扣子,干尸惨叫着仰倒,一时之间,大部分干尸都放弃攻击他,转而去攻击明野。
明野颇觉丢脸,踹翻离自己最近的干尸,右手掩胸,从胸口中抽出一道白光,慢慢拉长变形,化作一柄长刀。
明野把长刀往地上一顿,紧接着山河震荡,从大山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喘息,像是沉睡千万年的山魂猛然惊醒。
那段白光是从他体内抽离的长刀代表了他的本体——一把能代表天道杀神降魔的刀,他无需过问任何人,无需经过上神六界的批准,一旦拔出就可斩杀世间一切魂灵,整个神族的刀刀剑剑几乎都是他的子孙,连死神标配的斩魂刀都是他遭贬之后批量生产的。
亡灵们不知道他是谁,但那把刀身上的煞意还是能感觉到的,简直比天雷大劫更可怕。
于是他们集体静默,往后退,整齐地跪下,表示服从。
神棍正趴在一个干尸脑袋上,来不及动爪子就看到干尸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自动半跪下做降服装,神棍不屑:“早这么老实不就好了,非要挨顿打才知道天高地厚。”他看向明野,示意回去。
明野皱眉沉思,忽然开口说:“棍,我想求婚。”
神棍一愣,后腿一软,从干尸身上滚了下去,好半天他才默默爬起来,开口问:“你有房有车吗?”
“我受伤之前是有积蓄的,金山称不上,银山还是有的……等等,阿晨不是在乎金钱和物质的人。”
神棍认真脸:“我是啊,你现在是一点权利都没了,连点钱都没有,一穷二白地娶了阿晨,是想让我和晓宇跟着你吃苦受罪吗?”
明野:“……”
好半天他说:“知道了,除了钱,还有其他建议吗?”
“现在求婚都要有钻戒,还要下跪。”
“钻戒现在没有,以后可以补回来,至于下跪……”明野语气有些踟蹰。
“现在人界求婚都流行这个,你连入乡随俗都做不到,没那个诚心就算了。”
“死肥猫谁说我做不到了。”明野把神棍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