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派遣总部》肖河

33、探秘

　　上神界九宫琉璃顶，两侧是白玉砌成的高高围墙，空间高深阔达，迎面是一座神殿，殿外黑色群山连绵起伏，宛如一条条巨龙盘踞，神祗沉重的叹息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水波一样一圈圈漾开，大殿内清香宜人，白玉墙上各种画面交错切换，跟个巨型3D立体投影仪一样，这是神籍档案库，存放着九天十地所有在神位者的过往经历。

　　明野抬头仰望，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他知道任何人都有保留自己隐私不被他人窥探的权利，他也并不想把白镜晨所有的秘密一一剥开，这对双方来说都是羞辱和难堪，可是白镜晨的话不间断地在他脑海回响，刺激着他寻找曾经的真相。
　　他拿不定主意，正要拿出一根烟排解一下，一个白玉雕成的精致小人走了出来，对着明野做了个禁止入内的手势，然后呼呼喝喝地叫了起来。
　　明野吓一跳，俯下身盯着小人看了片刻，这小人俨然骨头人的改良版，但脾气更大，那气势和居委会大妈只差一个红袖箍。
　　小人向明野伸出手好像是在索要通行证之类的东西。
　　明野立马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塞到那枚小手掌里。
　　“咕叽咕叽……”小人抓着烟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那双黑洞洞的眼中散发出点困惑的意味，倏尔双眼中发出两道红光像红外射线扫描一样把香烟照了个遍，仍旧没认出那是什么玩意，一脸的纠结和郁闷。
　　明野先崩不住了，扶着膝盖笑得站不起来。
　　小人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登时鼻子里喷出一道火光把那支烟烧成灰，然后蹬蹬跑到台阶上，张开双臂做了个阻拦前进的动作。
　　明野切一声迈开大步一步从小人头上迈了过去，小人抬起头脑袋来了个180度大旋转，目送明野跨进了殿内，他当即挫败地跳了几下脚，有锲而不舍地追上去抱住明野大腿。
　　胡风锦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明野腿上拖着一个一米高的挂件，悠闲自在地在白玉墙上一寸寸摸过去。
　　他无奈地把挂件揪下来，“我还以为你情场失意，买醉去了呢。”
　　“我是那样的人吗？”明野在白玉墙前溜溜达达地走着，双眼则像鹰隼一样凝聚而有穿透力。
　　胡风锦：“别找了阿晨的档案不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
　　“阿晨是待罪之身，而且对他的判罚一直有争议，为免争议扩大就把他的档案收了起来，我动用了几层关系才找到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盏冰凉的白玉片递到明野面前。
　　白玉如镜，里面传来呼呼风声，像是无声的叹息，又像是历经岁月的倾诉。
　　明野脸上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情褪去，凝重地接过白玉，白玉冰凉的触感让他想到了白镜晨，同样的决绝，不近人情，却带着捉摸不透的神秘。
　　胡风锦：“阿晨的档案都在里面，包括他的出生、入神、罪责、判罚……但我不知道阿原是不是有记录，毕竟那是他的私事，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看。”
　　明野咬破手指，将血往白玉上一抹，只见奇异的画面如电影大片一样出现。
　　一个年轻貌美神态端庄的年轻女人声情并茂地念着；“接下来是胡风锦部长关于天界生物资源开发储存、升值及未来前景的规划研究……”
　　明野谴责地看了胡风锦一眼。
　　胡风锦沉痛地捂住脸：“妈的，拿错了。”
　　他揉揉脸，重新振作起来说：“我就我所知道的和你简单讲一遍吧，几千年前阿晨还是太白原上神，黄龙本是妖族，因为神魔大战站队神族而被破格封为上神，刚入神位就跑到人界耀武扬威，各路山神水圣都忍着不发，后来他跑到太白原大开杀戒，三千里太白原一片狼藉，生灵涂炭，阿晨出手逼他离开，他……”胡风锦叹口气：”“妖族你也知道的，在没有大修为之前一个比一个丑，黄龙大概是以前没见过阿晨这么漂亮的你，竟然对阿晨动了色心……”他看到明野的拳头一下子捏起来，连忙说：“万年太白原神山哪里受得了这种羞辱，于是阿晨杀了黄龙，把他射的血肉横飞，魂飞魄散。”
　　明野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能更难看：’“那么阿晨有什么错？”
　　“那个时候你也知道，神魔大战千百年不休，神族为了拉拢各种势力简直脸都不要了，谁帮他们打仗就拉谁入神籍，那时候真是上神遍地走，节操不如狗。黄龙刚因战功被封神，就被阿晨给宰了，这不是往天道脸上呼巴掌吗？”
　　“阿原呢？”
　　胡风锦皱皱眉：“斩黄龙的事我知道，当年在天界闹得沸沸扬扬，但阿原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应该是替阿晨顶罪被杀了。”
　　明野久久地不说话，空气都仿佛凝结起来，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的小人盘着腿坐着，一会儿看看胡风锦一会儿看看明野。
　　“这件事你自己消化吧，至于以后和阿晨能不能走下去，顺其自然吧。”胡风锦站起来要走。
　　“等等，”明野突然喊住他，眯起深邃的双眼：“你说太白原斩黄龙的事在天界闹得很大？”
　　“对啊，神族动荡，天界震怒。”
　　“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胡风锦被问住了“我怎么知道？也许你当时在战场上……”
　　明野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摇摇头：“我回去问问阿晨。”
　　“他不在，找康巴汉子开辟人生第二春了”
　　明野额角直跳：“你说什么？”
　　“西南分部出事了，大片死气在雪山汇聚，两个专员失踪，阿晨主动请命援助，说不定还能来段藏区情缘呢。”
　　明野：“……”

　　一辆汽车在公路上行驶，两侧是黑色山峦，苍蓝色河水平缓地流着，在前方拐个弯坠入峡谷，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听到河水咆哮的声音。
　　铁轨穿过荒滩，滩上结着各色经幡，这条路不是热门旅游线路，很少能看到驴友，苍黑色大地无限延伸，极目望去两侧是苍茫肃立的雪山。
　　明野一路开着车，李晓宇刚来的时候有些高反，靠着车门闭眼喘息临风吐了一路，让明野一度后悔带个拖油瓶。
　　好在他吸过氧后恢复了一些，透过车窗四十五度仰望蓝天，装小清新。
　　明野忍不住问：“想什么呢儿子？”
　　李晓宇瞪他一眼，望着窗外的雪山：“我在想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哥的事，他才会离家出走。
　　明野纳闷：“好歹你也是我一手雕成的，怎么现在一心向着你哥，难道真像那句话说的，生恩不如养恩。”
　　李晓宇哼一声，不说话了。
　　明野继续：“虽然我觉得大人的事没必要跟小孩子解释太多，但你老子在感情上向来没有黑点，那个孟兰谷，卧槽，他完全是自作多情，神经病一个，老子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自己暗恋的要死要活，一会儿叛乱一会儿入魔地瞎折腾，搞的很多人都以为我做了多对不起他的事，老子到哪说理去！？”他叹口气：“认真说起来还是你哥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我哥哪对不起你了？谁还没个初恋！”
　　“哟，你小子明明什么都知道还在我面前装。”明野腾出一只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一掌。
　　李晓宇不服气地嘟囔：“我听李河说的，总部现在都传开了，我哥心里有个初恋放不下，你小心眼接受不了把他气走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没个初恋！”
　　明野一脸被刀子捅了心窝子的悲痛状：“这个世界怎么了？还有没有天理？万一哪天你哥家暴了我，别人还以为是我求着他揍我。”
　　李晓宇：“你对自己的认识很正确嘛，都是生活在一起的，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张帆凑近捏起一个白骨：“人骨，不新鲜，这上面一点亡灵的气息都没有。”
　　白镜晨沉思间，神棍又不知嗅到了什么，冲到一边又是一顿猛刨，刨出一堆白骨后又冲到另一边，直到刨出了四五个小坑，白镜晨把他抓起来捂在怀里：“好了，休息一会儿吧。”
　　话音刚落，后面有车灯闪过，他们仨一起回过头，只见一辆越野车沿着他们开过的车辙追了上来。
　　车刚停下，李晓宇推开车门跳下来，张开怀抱大叫：“哥！真的是你，明哥说这么晚了还敢往雪山上开的绝对不是人。”
　　白镜晨：“……”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李晓宇冲到面前给他一个熊抱，神棍：“尼玛！”
　　白镜晨拍拍他的肩膀，视线落在从后面走来的明野身上。
　　不过是十几天没见，却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次分别都那么刻骨铭心。
　　白镜晨移开视线，明野无所谓地笑笑，走过去在目瞪口呆的张帆胸口擂了一拳：“一千多年不见，老子醒了都不去找我。”
　　张帆一下子激动过头，憋半天憋不出一句话，鼻子一抽抱住明野就要掉眼泪。
　　明野恶心地推开他：“我又没死呢哭什么！”
　　张帆：“哦，那等你死了我再哭。”
　　明野挥起拳头就要揍他，被他嬉皮笑脸地挡一下，和以前他们兄弟几个相处的场景一模一样。这一下张帆是真的有些动容了，想到几百年的同生死共进退，想到明野身负重伤沉睡一千年，以前的弟兄被江凯打乱分散到各个分部……
　　明野最怕肉麻，揉揉额角及时掐灭张帆伤情怀古的矫情劲儿，说：“把眼泪给我憋回去，等这次任务结束，你，阿岳，老六都去北城，咱们兄弟好好聚一聚。”
　　张帆猛点头，十分使眼色走开了，明野这才朝白镜晨走去，白镜晨淡淡一句：“来了？”
　　“嗯。”
　　彼此都没有什么话说，却在同一时刻心里安定下来。
　　神棍从白镜晨大衣里钻出来，跳到明野肩上，爪子一抬：“前面发现了很多白骨，呈一字纵列分布，气味好像是延伸到前方峡谷里的。”
　　“带我去看看。”
　　神棍跳到地上，跑到前面带路，一边跑一边在地上刨坑，明野跟在后面，看到埋在冻土和浅雪下的白骨。

　　跑到峡谷前，神棍停了下来，明野他们几个跟上也一同停了下来，四处观望这个峡谷。
　　四面是高耸的崖壁，在头顶留出一个阔达的四角天空，四面八方呈现一种冰莹的淡蓝色，巨大的冰川附着在崖壁上，反射着冰冷的夜光，越往深里越显宽阔，一条长而窄的小溪裹着冰渣哗哗流淌。崖壁下挂着密密麻麻的一人高冰柱。
　　神棍的双眼发出一黄一蓝的光线，在幽蓝夜幕下宛如光柱。
　　浓厚的死气从峡谷深处传来，白镜晨正要往里面走，李晓宇哆嗦着说：“哥，我冷。”
　　众人：“……”
　　李晓宇跟个受委屈的小媳妇：“我也不想啊，一整天没吃热的东西了，你们一个个都不是人，我哪儿能跟你们比？”
　　白镜晨回头看看：“找个地方休息一晚上，我们可以不眠不休，晓宇毕竟是个普通人。”
　　李晓宇猛点头。
　　众人走出峡谷，四处一片白茫茫，所能看到的颜色除了白就是黑色的基岩，天地都荒芜冰冷一片，呼啸的风从雪山山峰刮过，掀起大片狂舞的雪粒，简直没有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
　　白镜晨刚要动，明野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说：“你留下，我去看看有没有地方可以扎帐篷。”
　　他的眼中有一片温柔的不容置疑，白镜晨点点头，手腕上那点温热顷刻消失，让他心底暮然怅然了一刻。
　　“你们先回车上。”明野说完一头扎进风雪中。
　　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白镜晨坐在车里看着明野的身影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视线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野一直不回来，神棍都打了两个盹了，白镜晨打开车门：“我去看看。”
　　张帆：“不好吧，明老大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走散了，我们还要找你。”
　　白镜晨一回头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张帆立马闭嘴认怂。
　　白镜晨：“我不是去找他，到处走走，很快就回来了。”
　　神棍露出一个信你才怪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