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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分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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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所有黑雾散尽,在半空中找不到一点痕迹。
“看到别人的悲剧总会把自己搞的心有戚戚。”明野冷笑。
白镜晨扭过头,望着窗外阳光。
“你什么时候把符咒撤了?”好半天他才问。
明野站起身,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踱步:“当年在薄山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说你在等人?”
“是。”
“在等谁?”
白镜晨扭过头,目光锐利:“你想像窥探林跃那样窥探我的秘密?”
“秘密藏太久会憋出病的,”明野挑挑眉,强硬地说:“那个人叫阿原对不对?”
“对。”
明野深吸一口气,气氛凝结又紧张,窗外透过来的阳光让人沉闷得喘不过气。
“那么你现在还在等他?”
“……是。”
明野突然无声地笑了,在白镜晨昏迷的时候他把可能的情况都预想了一遍。
甚至安慰自己想多了,也许阿原只是和神棍或者李晓宇一样类似宠物般的存在。
也许阿原只是他少不经事一个美丽的错误,这么多年过去,早就被遗忘在时光长河。
但现实的残酷远超他想象。
白镜晨像是故意要激怒他:“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和你讲讲我们之前的故事。”
“我不想听!”明野暴怒地打断他,眼睛中满是喷发的火焰。
白镜晨神情平淡:“无论你如何回避,发生过的事并不能当作没发生。”
“白镜晨!”明野冲到他面前,揪着他的衣领,眼中的愤怒、屈辱几乎让他面孔扭曲。
白镜晨盯着他眼中两个小小的自己轻缓地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他,他之后我再也没有像爱他那样爱过别人。”
明野揪着他衣领的手骨节作响。千百年的时光,自以为是的爱情被这句话斩得粉身碎骨。
白镜晨毫不反抗,像只任由明野处置的羔羊,有那么一瞬间,他眼中有一种莫名的期许闪过。
明野盯着那张美丽又冰冷的脸,在短暂的对视中闪电般地把从他回来的第一天起发生的所有事都快速地捋一遍,在一切看似顺理成章的表面十分敏锐地捕捉到那么一点诡异。
“你……”明野皱起眉头,捏起白镜晨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认真逡巡着那张冷漠的脸,连最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你……想让我离开你!”
白镜晨伪装得近乎完美的冰山外表下出现一丝裂痕,尽管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明野还是在千分之一秒内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笑着重复一句:“你想让我离开你。”
白镜晨挣脱开他的手:“随你怎么想,如果觉得可以忍受留在我身边也没关系,在阿原回来之前,我不介意找个依靠。”
明野松开白镜晨,居高临下地说:“不,如你所愿,白镜晨。”
明野一挥手,挂在房间里的符咒爆出黑色火花,瞬间墙面爆开,火蛇席卷窗帘,所有的医疗仪器、桌面、门框瞬间点燃。
白镜晨病床之外的一切东西都点着了,而他只是漠然地望着某个角落,好像发生的任何事都和他无关。
楼下,胡风锦抓起墙角一个笤帚就要往楼上冲;“你个败家玩意儿,感情花得不是你的钱。”
江凯连忙把他拉住;“老胡,老胡,不至于,明野心里有火。”
“他心里有火就拿我的家当出气,都是钱呐。”
江凯简直被这俩活宝弄疯了:“再买就是了,你想想任何一个男人知道情人心中还放不下前任肯定都要崩溃的。”
“是吗?”胡风锦扔掉扫帚,看到旁边越来越多人围观,扬声警告:“记住以后不要在明野面前提白部长白月光的事,尤其不能提明野做人家替身的事……”
江凯往楼梯上看一眼,默默地捂上脸。
明野冷着脸从楼梯上下来,真情实感地问候胡风锦祖宗十八辈。
胡风锦困惑地望着明野离开的背影,低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这小子怎么跟我欠他二百块钱一样。”
江凯很想翻个白眼:“你说呢,本来没那么多人知道这件事的,你一嚷嚷全部门都知道了好嘛。”
胡风锦满脸同情:“这小子也够倒霉催的。”
江凯心道,那是,谁摊上你这样的哥不倒霉!
九楼空间被胡风锦修复了一下,但摆设几乎被烧光了,所有东西都要重新置办,胡风锦一边做记录一边心疼得要滴血。整个九楼只有白镜晨的病床没有被烧,而正主一脸淡漠地躺着看着周围的一切烧成灰烬,胡风锦心说摆脱你们俩赶快和好吧,一个矫情一个作死,你们在一起了省的祸害别人。
记录做完了,胡风锦叹口气坐下:“至于么,撒个慌骗骗他不就行了。”
“你可真是他亲哥。”
“得,里外不是人了。”胡风锦无奈地一摊手。
“你是来劝我的?”
“我是来看你有没有被烧死。”胡风锦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沉默一刻又问:“那个阿原……”
“明野和你说了?”
胡风锦正犹豫着要不要承认是自己偷听到的,白镜晨自顾自开口说:“明野以前嘲笑晓宇是倒霉鬼转世,我看我才是,连累了那么多人。”
胡风锦不知道该说什么,伸手揉了揉白镜晨的脑袋,白镜晨是最后一个加入四巨头的,初次被明野带回来的时候,胡风锦认出了他是被贬谪的太白原神君,传说中不服驯化,暴虐又叛逆的少年。胡风锦一开始对他有些排斥,后来发现他其实并没有想象得那么难以相处,只是捉摸不透。
“他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么?”
白镜晨扭过头:“曾经,我杀了黄龙,众叛亲离,九天十地无处藏身,天道降下十万天雷,阿原把我送到绝阴山避难,那时我年少,很多事思考不够周全,在绝阴山躲了五百年,回归天界之后违心认罪只是为了再见阿原一面,”他微微低下头,尽管从胡风锦的角度看不真切,但他还是感觉到白镜晨的眼泪溢了出来:“这时候我发现我再也找不到阿原了,哪怕我找遍九天十地,六道轮回每个角落都找不到他,后来别人和我说如果我一直找不到一个人,说明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他极其艰难地哽咽一下,缓缓道:“后来我才想明白,天道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宽恕甚至重新接纳了我,因为……阿原替我顶了罪。”
西南,藏区,南迦巴瓦峰,终年冰雪覆盖的山峰立在夜色之下,清淡的月亮宛如巨大的玉盘挂在山顶,狂风卷起雪粒在山峰间狂舞,坡壁被经年累月的冰雪剥蚀成陡崖峭壁,雪线下基岩裸露,峡谷中是终年不化的冰川。
夜深人静,狂风呼啸,哗啦,冰川上出现一条裂缝,继而无数条裂缝宛如巨蛇攀爬,突然一只手从裂缝中伸了出来。
借着微弱的雪光能看到那只手干瘪消瘦,在月光下呈现发霉般的灰白色质地,上面布满了尸斑。
大地胳肢胳肢乱响,第二只手,第三只手……接连不断的从冰川中钻了出来,然后所有的手掌把自己从冰封的大地中扒出来,带着腐朽不堪的铠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不知哪个山头上响起一声唿哨,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袍站在月光下,面庞在夜色下模糊不清,但轮廓却极其清俊秀美。
千百个灰白干尸抬头望向他,男人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半个月后死神总部收到西南分部的请求支援报告,报告中只说雪山线附近出现了大量死气汇聚,前去勘察队两个专员离奇失踪了,西南分部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请求调任总部精英协助。
江凯和胡风锦正商量这件事,白镜晨径直推门而入,语气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我去吧。”
他刚出院几天,脸色还是很苍白,不过他几百年来都是这样,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
“你?”江凯和胡风锦对视一眼,刚要拒绝。
白镜晨说:“你以前不总是说我在档案部养老可惜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重新调入执行部。”
“你想重返执行部?”胡风锦表面上一副认真询问的样子,内心却在乱壕:“千万别啊,否则又要开始和江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了,总不能那边刚和明野闹掰,这边就惦记上江凯了。”
江凯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掐他一下,他才把内心天人交战的想法压下去。
白镜晨继续:“如果任务顺利我就留在西南分部了,和明野已经是不可能了,想换个地方开始人生第二春,不行吗?”
江凯:“……”
胡风锦也被这席话震得不轻,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康巴汉子又蛮又朴实,换换口味也不是不行。”
时间紧任务重,白镜晨白天在总部领了任务,谢绝了江凯给他安排助手的好意,回到家就开始收拾东西,他怀疑李晓宇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谈恋爱了,每天捧个手机聊个没完,晚上也很晚回家。本来他想多问几句,但一想到李晓宇母胎单身至今也没谈个恋爱,本着孩子大了不该管的不要管的原则决定还是不问了。等到了藏区再给他打个电话,就算以后不回来了,李晓宇有李河他们照顾也没问题。本来他们的兄弟之情就是一念之间的事,缘分尽了也都是顺其自然。
明野自从烧了医院就消失不见了,胡风锦对外说明野穷光蛋一个,没钱交罚款索性躲了起来,但白镜晨知道明野应该不会回来了,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挚爱心中藏着一个白月光,何况明野那么爱面子。
唯一甩不掉的是神棍,好说歹说都要跟着去,白镜晨懒得和神棍纠缠,心想到了那边如果碍事就一巴掌给它拍晕省事。
几天之后,南迦巴瓦峰,山脚下是雅鲁藏布江拐了个弯,一路咆哮着向峡谷下游奔去,往上是一片葱郁的丛林,色彩斑斓,宛如打翻了调色盘,大片的橙黄浅紫晕染,再往上则是雪线裸露的基岩,盘山公路如一条细长的蛇紧紧依附在悬崖峭壁上。
白镜晨坐在副驾驶位上,怀里窝着神棍,西南分部的部长张帆以前是明野的老部下,和白镜晨几百年没见,一见面就是一个热情的熊抱,差点把藏在白镜晨大衣里面的神棍压成肉饼。
张帆开口就问:“明野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来?”
白镜晨还没开口,神棍艰难地从他大衣里爬出来,“嘘,他们俩快要掰了。”
“不是吧,”张帆吓一跳:“我明哥不是刚回来吗?”他靠近白镜晨压低声问:“怎么回事?是你移情别恋了还是……明哥伤得不是地方,那方面不行了?”
白镜晨皱眉,侧过头认真地看他,很想知道为什么胡风锦和明野带出的部下没有一个正常的!
白镜晨想了想淡淡地说:“虽然我俩要掰了,但是帮你带个话还是可以的。”
“别别别,”张帆吓得直往后退:“我怕明哥从北城拿着刀追杀我。”
车子停住了张帆下车,白镜晨跟在后面。
车开到了盘山道拐弯的地方,不到两米宽的地方,下面是万丈悬崖,雅鲁藏布江在悬崖下方奔腾咆哮着向远方驶去。
远处群山和冰川连绵不绝,天高地阔,雪山和天光几乎连为一体,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山脊线上露出黑色基岩。
张帆指着山脊:“以前那里终年冰雪覆盖,就前阵子雪崩加上冰崩都露出来了,我们派了连个专员来查看,全都消失不见了”
“有人的地方才会有死人,有死人才会有死气,这里以前有人住过吗?”白镜晨问。
“现在没,离这里最近的是一个叫做巴河的小镇,要再走几十公里才到,不过这里以前有少数民族居住,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不知因为天气还是战乱,这些民族都销声匿迹了。”
神棍从白镜晨的肩膀上跳下来,冲到一处裸露的冻土旁,用两只爪子轮番刨。
白镜晨走近一看,只见黑色冻土下露出小半截灰白色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