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派遣总部》肖河

19、神界二代

　　幸好李晓宇捂着嘴巴才没有叫出声，回头瞪着明野。明野脸上的笑意在一瞬间消失了，侧脸线条格外坚毅刚硬：“果然没错，这帮二世祖不老老实实在天界呆着跑到人界不可能只是为了吃些歪瓜裂枣，我听说天界二代目前流行吃人……”他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晓宇。
　　李晓宇转身趴在地上，跟个老母鸡下蛋一样。
　　明野：“……你也真是惜命啊。”
　　“我看那些人都是活的。”李晓宇一张嘴说话就吃起地上的灰尘，但他宁愿吃灰尘也不愿抬头，万一被二世祖们发现，明野是不是有能力救他还真是个问题。
　　“你最好祈祷他们从头到尾都是活的，万一有人死了，就有热闹可以看了。”

　　高台上倒吊的人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绳子从嘴巴中间勒过，有一个染了黄毛的不甘心地蹬腿，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领头的那个叫阿巍的不耐烦了，从虚空中抓出一个匕首，往黄毛脖子上一划。黄毛脖子里立马发出空地倒灌的呼呼声，还有血液喷涌的扑哧声，接着就是鲜血跟隔断了地下水管一样一股一股地外冒。
　　阿巍抓着黄毛的后颈，对着他喉管吸了一大口血，咕嘟咽下，他的半边脸和脖子都被喷的全是血，黑色衣服紧贴在身上，袍角滴答滴答地滴着血水，衬着他有些阴邪的侧脸，在黑夜中有种诡异惨淡的美。

　　李晓宇捂着嘴巴也挡不住牙齿上下打架，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明野生怕他散架了，低声道：“别晃。”
　　“二……二……二世祖……吃吃吃人不犯法吗？你你怎么不抓？”
　　“理论上来说神吃人是有一定名额的，只要不过分，天道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这这也可以，你们神不是自诩正义吗？”
　　明野叹口气：“这你也信，成王败寇罢了，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谁不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呢？告诉你一句实话，魔道固然不靠谱，但天道也绝非神圣，这年头哪里还没有点腐化堕落呢！”
　　“可是……你就这么看着这些人死？”
　　“哦，我闭上眼睛也是可以的。”
　　李晓宇咬牙切齿：“混蛋。”
　　“小舅子，你嫉恶如仇的样子真有我年轻时的风范。”
　　“滚！”李晓宇掏出手机，刚要打开又扭头问明野：“那个……通讯电波他们是感应不到的吧？”
　　“你当他们是信号塔呀，小朋友？又给你哥通风报信呢？你说你坑哥的属性是天生自带的还是后天修炼的？”
　　李晓宇低头认真发微信，屏幕反射光幽幽照在他脸上，他倔强地说：“我没有。”

　　明野偏头眼一看，只见那个略显中二的微信名绝对不可能是白镜晨。
　　“净灵之翼——河，”明野蛋疼地说：“你别告诉我这是李河。”
　　“就是他的，上次在总部他主动给我的，李河可比你这个伪神刚正多了。”
　　明野摇摇头，露出一个不忍心拆穿他的表情问：“你怎么不发给你哥了？”
　　“我哥正经是做文职的，再说……”李晓宇为难地说：“这些二世祖爹妈都是上神，这么容易得罪人的事怎么能让我哥做！”
　　所以你就忍心让李河做？！明野嘴角抽搐，打消了心中那个李晓宇和李河有一腿的想法。但他还是略带嘲讽地说：“所以你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袒护你哥，那么天道包庇自家子弟也在情理之中，万事万物有立场必然有私心……”
　　李晓宇翻个白眼“那你们神也别把自己塑造成白莲花蛊惑世人。”
　　“不，相比于魔，我们还是更有底线的。”

　　那几个二世祖倒是没继续杀人，其中一个开口问：“阿巍，他们怎么还没到？”
　　“快了。”阿巍背手抬头望着不知道哪个角落，像是在等什么人。过了片刻，半空中传来一点细碎的裂帛声，一片黑雾浮在半空，轻轻扯开，天空像是凭空打开了一个门，门内瞬息万变，万鬼恸哭，一团团黑雾凝成人形裹着长及脚踝的黑袍从门里走了出来。
　　大约有十几个，李晓宇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野几乎要笑倒了：“你点的死神外卖套餐被掉包成魔物全家桶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李晓宇默默在心里给明野竖个中指：“没跟你开玩笑，这到底怎么回事？”
　　“傻逼孩子，”明野端正了坐姿，刹那间他身上油滑浮夸的表象褪去，挺直的脊背想一柄刚正冷冽的剑直挺挺地戳在那儿，淡声道：“你开party不请宾客吗？你吃点违禁食品顶多罚点钱，你请死对头吃饭那就有暗通款曲的嫌疑。学着点小朋友。要想打蛇就直接找准七寸，别在其他地方浪费精力。”
　　李晓宇恍然大悟，所以，明野刚才是在等吧？！等今晚真正的主角出场。这家伙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废物。

　　魔物中走出来一个身材格外高大，后背隆起的家伙，对阿巍微微躬了躬身：“真是抱歉，巍兄我们好像来迟了，巍兄这是已经开动了？”
　　阿巍脖子里的血已经凝成干涸的血块，血丝洇进皮肤表层的纹路了，仿佛叶片清晰的红色脉络，一眼望去有些瘆人。
　　“你们魔界交通也不是很顺畅啊，”阿巍揶揄两句，解释道：“有个人不老实提前给他放血了，就拿他做开胃菜吧。还有别喊我巍兄，你比我老多了。”
　　魔物呵呵一笑：“小哥生下来就是神籍，喊您一声兄也是应该的。”
　　阿巍嗤之以鼻：“还没正式封上神，现在也就占个神籍罢了。”
　　魔物露出羡慕的神色，像是追忆往事般怅然道：“想当年我在太白原山下修炼，神界嫌我出身妖道，不肯收我，天下之大无处容身，我只身入魔道……想来人和人是不能比的。”
　　阿巍对魔物的恭维十分不买账，刻薄道：“你这是讽刺我会投胎喽？！”
　　“那倒不是，”魔物慌张想解释，被阿巍摆手制止了，说：“好了，别说那么多废话，我听说人在害怕的情况下肉会发酸，你们是吃亡魂的，我们是吃血肉的，你们能将就，我们大老远跑来可不是为了几块酸肉。”
　　“哇擦嘞，还真吃啊！”李晓宇低声道。他刚才就在祈祷神界所谓的吃跟他想的不一样，没想到所谓的吃还真就是吃——神二代们吃身体，魔物吃灵魂，分工明确，各取所需。

　　“好的，好的。一切听巍兄安排。”
　　阿巍安排下来：“这十个放血做血冻，那边的五个烧烤，留几个带回去做腌肉……”
　　李晓宇急得满头大汗，一直低头看手机：“李组长怎么还不来？”

　　同一时间，死神总部灯火辉煌，执行部是一直有人轮值夜班的，白镜晨竟然也没回去，一个人留下来整理陈年案卷，这些杂事本来不该他做，但他算是最没有官场派头的领导了，负责案卷的小实习生年轻好玩，到点下班溜得比谁都快。白镜晨总是不忍心苛责，于是忙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留下来加班。
　　这一千年来独来独往的生活让他格外地适应孤独，甚至有些享受其中，案卷不会说话，他可以在整理卷宗的时候反复揣摩心底的秘密。
　　他抱了一摞卷宗仔细整理，修长的手指从泛黄的牛皮纸封面上划过，修剪得整齐的指甲泛着清冷的光，一盏暖黄的壁灯孤独地开着。
　　突然档案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越走越近，白镜晨翻翻卷宗，头也不抬，直到眼皮底下出现一个拉得修长的影子才淡淡说：“林助理——”
　　林跃看到他微微有些愕然，但也只是一瞬，旋即温和地笑笑：“部长，您怎么在这？”
　　“新来的实习生忙着约会，体力活只能部长亲自做了。”白镜晨自嘲道。

　　林跃笑着打开旁边几盏大灯：“我来帮您吧……下班之前我就应该想到的，新人还是有些坐不住，需要慢慢教。”
　　“嗯，”白镜晨随口应了一声，又问：“你怎么又回来了？别说是想到卷宗没人收特意赶来加班的。”
　　“好歹我是您的助理，有这点觉悟不是很应该吗？”
　　白镜晨轻声笑了一下，他不是江凯那种能和下属打成一片的领导，但和手下的关系一直还不错，林跃又跟了他很多年，待人处事慢慢地有了他的风格，两人相处起来格外自然。
　　林跃干活又快又麻利，很快白镜晨倒像个打下手的，这些卷宗都是些陈年旧案，大多没什么价值。
　　林跃一摞摞地整理，突然问：“江部长和胡部长前段时间去上神界开会怎么开那么长时间？回来后执行部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整天加班加点，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不知道，那是执行部的事。”
　　林跃露出一个惭愧的表情：“是我越界了，不该多问的。”
　　“我不是故意瞒你，各部门分工不同，江凯不会和我多说，我也不会多问。”白镜晨抬起头平和地看着林跃。
　　林跃淡淡地嗯了一声，眼波中闪过一瞬涟漪，但很快归于平静。
　　整理完卷宗后，两人一起离开。

　　林跃发挥小秘（大误）特有的严谨持家作风，一路上帮忙关着其他同事忘关的台灯、壁灯、电脑……一副很值得依赖的好男人模样。路过他办公室的时候，白镜晨探头看了一眼，指了指桌子笑了：“你好像有东西忘拿了。”
　　“是吗？”林跃走进办公室也笑了，“哦，这个呀，胡部长前几天去开会的时候，我特意央求他帮我带的，东溟大神木的一点根须，说是榨出汁可以美容养颜。”
　　白镜晨：“……”
　　林跃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把那块养在天泉水中的块状根茎端走。

　　路过执行部的时候正好遇上李河带着一组组员出来。
　　李河很惊奇：“哟，白部长，您怎么在这？”
　　“加班，整理卷宗。”
　　“哦，我刚收到您弟弟的信息，他说西城区有个荒废小区有情况，他和明哥被困住了走不开。”
　　白镜晨眉毛微妙地一挑：“……明野？你说他们俩在一起？”
　　“晓宇是这样说的。”
　　白镜晨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说：“我和你们一起去，林悦你先回去吧。”
　　林悦点点头，退到一边。李河从司机手中接过钥匙：“我来开车。”

　　汽车启动，车前灯大亮，像两把雪亮长刀把眼前黑暗切割得支离破碎，发动机发出轰响，车子像豹子一样紧扣地面猛地窜了出去。
　　现实空间裂开一条缝，几辆车子连贯着撞入裂缝中，裂缝越来越长，越来越宽，最后在车轮的碾压下变成一条连接一度空间的路。

　　魔界之门大开，无数条黑色长藤从门内钻出来，巨蟒一样从高空垂下，在夜色中开出繁复诡谲的黑色花，一层层覆盖上废墟和巨大的祭台，片刻后地面震颤，龟裂布满大地，无数只惨白的人手从裂缝中伸出，向天空摊开手掌，无声地所索求着什么。

　　场景让人毛骨悚然，明野依旧没有出手的打算，他在那几个倒吊的人累身上多看了两眼，终于看出了奇怪的地方：“这些人……竟然全都是天命未尽，怪不得执行部一点都没察觉到。”
　　李晓宇木然：“那……跟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什么案件不是一样吗？神二代动手杀人，魔物吞噬灵魂，你们死神在后面掉链子！”
　　明野无暇顾及李晓宇话里的揶揄，声音低沉如秋风徘徊荒原：“从表面看是这样没错，但是……太巧合了……”
　　巧合得让人不敢相信。他终于站起身，叮嘱李晓宇：“你就在那趴着，不要动，我下去打声招呼。”
　　不等李晓宇回答就径直朝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