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派遣总部》肖河

13、斩魂弑魔

　　李晓宇一愣，魔物也是一滞，旋即它似乎觉得十分可笑：“还真是让人感动，既然你这么着急送死我也就不嫌弃你人老肉松，口感欠佳了。”
　　它巨大的手指猛地收拢，只听咔咔几声脆响已将刘老太整个抓住，高高举起。

　　张勇一下子气血上涌，像头暴怒的野兽正要冲上去，被李晓宇一个飞扑给抱住了。
　　张勇一边肘击李晓宇一边大骂：“滚开，有多远滚多远，我要去救我妈……”

　　李晓宇像只□□一样手脚并用才桎梏住张勇，混乱中挨了好几个拳头，这时也是彻底怒了，冲张勇大吼：“你他妈简直是疯了，你要救你妈，你是它对手吗？”

　　李晓宇抱着张勇不松手，正要说你等着我给我哥打个电话，他是死神特牛逼肯定能把你妈救回来……下一秒他张大了嘴巴，下巴咣当掉在地上，那魔物举起刘老太用几秒钟的时间嫌弃了一下然后把刘老太塞进了嘴巴里。

　　刘老太的身体在魔物嘴巴里爆出血花！

　　李晓宇像电脑死机一样整个人僵住不动了，连张勇的拳头疯狂地砸在他脑袋上都感觉不到。这个场面对于他来说太震撼了，虽说他之前想过魔物是会吃人的，甚至也想象过那样的画面，但是直到这一切真实地发生在他面前，他才知道这副画面有多残酷多恶心。

　　他的整个身心都在抗拒，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感应不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是不属于自己，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张勇终于撞开他，疯狂地尖叫着咆哮着抓起一把铁制椅子冲了上去，被魔物另一只爪子死死地捂住。

　　医院外面的汽车里，明野一把摘掉耳机：“一组准备，现在可以进去了。”

　　李晓宇虽说年少时期有过问题学生黑历史，也曾有过一言不合就拿板砖干架的过往，但他整体上而言是体格不足气势来凑，真正的实战经验少之又少，况且被收养后他连跟别人红脸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他在一腔怒火的驱使下冲到魔物面前，这时才发现根本不知道怎么动手，本能地伸出两个巴掌闭着眼睛狂抡，身体努力地后仰，跟菜鸡啄米似得，姿势又僵硬又可笑。

　　魔物似乎被他的动作逗笑了，饶有兴趣地靠近观看，却被李晓宇无意中左右开弓抽了几耳光。魔物缩缩头，和李晓宇避开一段距离，对这个炸毛的人类一时间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李晓宇完全凭借愤怒的本能在打架，抡了几巴掌后脑子清醒了，又不敢停下来去看自己的战绩，只能后仰着身体，扭过头涕泪交加地大喊：“救命啊！啊！啊……神棍，神棍，神棍……”
　　几十公里之外，正在家里用猫爪捞水喝的神棍痛苦地捂着耳朵，一头栽到水里，大骂道：“妈的，喊一声就能听到了，你丫是踩电门了吗？”

　　这时明野终于带着李河冲了进来，明野扫视一下整个环境说：“你带一组组员戒备，这个结界格外阴邪，不能掉以轻心。”
　　“你呢？”
　　“我先过去，万一李晓宇把命丢了，白部长能把咱俩的脑袋拧下来当花盆使。”

　　“明白，”李河一声呼唤：“一组成员跟我来。”

　　李晓宇的张牙舞爪让魔物一时无从下手，但很快魔物定了定神，把爪子伸向李晓宇的后背。
　　李晓宇只觉得一股冷飕飕的风从后背传来，他停下动作，脑袋一百八十度大回旋发现魔物巨大的爪子已经对准了他的后心。

　　他脑子一片空白，全身的力气都已耗尽，如被抽了筋的泥鳅一般呆呆地等着魔物的爪子刺穿他。
　　明野身形暴起，如一道纵横的闪电，倏忽出现在李晓宇身后，双手抓起他的双肩，以此借力飞跃出去，一个漂亮的双旋踢，一脚揣在魔物胸口上，一脚揣在它下巴上。

　　魔物被踹得向后趔趄几下，趁此机会明野把李晓宇带到安全角落。

　　李晓宇浑身颤抖，抓着明野衣襟才勉强没有瘫软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

　　明野还保持着电影里正义男主角出场的标准装逼的神色，转过头一本正经地说：“乖，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我还想和你哥进一步确定亲密而友好的关系，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小舅子！”

　　李晓宇一愣，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都没来得及擦：“谁是你小舅子？”

　　明野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推到一边，故作神秘地说：“以后你就明白了，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在一边看着也好，练练胆子，省得一天到晚只会召唤神棍！”

　　然后他不去看李晓宇的反应，径直走到魔物面前，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把烟在肺里过一遍才慢吞吞地吐出，悠悠地说：“放开张勇吧，你吃了他也逃不出去，张勇杀了那么多人，人类自有他们的方法去惩戒他。”

　　魔物巨大的嘴裂向两边扯开，几乎扯到了耳朵边上，仅从这个动作来看，它应该是笑。只是它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咯咯声，像揉了一把沙子恐怖：“你是在和我谈判吗？有意思，我还以为所有死神都和白镜晨一样直接动手呢。”

　　明野冷哼一声：“不是所有死神都像白镜晨一样有暴力倾向。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弃卒，但我还是想留你一命，让你给你主子捎句话。”

　　魔物那张人鬼不分的脸上显出浓厚的兴趣：“哦？你有办法放我出去……恐怕没法向其他人交代吧？”

　　果然它话音刚落李晓宇立马冲明野：“喂，你想干嘛？”

　　明野装逼感十足地一手撑在李晓宇胸口上不让他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又严肃：“我说了你在一边看着就行，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类能插手的。”

　　“哦……”李晓宇的气势迅速弱下去。

　　明野继续说：“我可以放你出去，但你替我向孟兰谷捎句话，就说人类尚且讲究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俩的恩怨不要牵扯其他人……他也害我不浅，我一直忍到现在全看以前交情，但有一人是我心头肉，是我的心肝脾肺肾，谁敢碰他必死！”

　　“就这些？”

　　“就这些，孟兰谷能听得懂。”

　　魔物歪了一下脑袋好像在认真思考，片刻后：“成交，不过这小子的命我要了，反正他总是要死的。”它把一直扣着的爪子松开，把张勇的喉咙握在掌心，张勇的身体筛糠般地抖，一双手仍旧徒劳地努力想要扒开魔物的爪子。

　　李晓宇不忍心去看，明野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做决定，一把斩魂刀擦着他的耳朵飞了出去。

　　一个白色身影从头顶飞过，一把抓住斩魂刀，快速地从下往上一挑，刀刃划过魔物的胳膊，魔物吃痛，下意识地松开爪子，张勇扑通一声掉在满地狼藉的废墟中。

　　李晓宇像是见到了救星，大喊：“哥，我在这儿……”

　　白镜晨看也不看他一眼，持刀飞身落地，鄙夷地睃了明野一眼，声音凉薄：“明先生真有闲情，和这魔界里来的腌臜之物还有这么多废话。”

　　明野尴尬地摸摸鼻子，厚颜无耻地压低声音：“都是战术，战术，我这不是……给白部长拖延时间呢嘛。”

　　李晓宇立即揭发：“哥，明野刚才是想放这个黑鬼走，我听得清清楚楚。”

　　明野：“……”好在他的脸皮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继续找补说：“误会！误会！既然白部长不相信我，那我只能亲手解决到这个魔物才能洗脱嫌疑了……”他立马像条大尾巴狼一样挽袖子。

　　白镜晨打断他：“不用，我亲自出手解决，明先生您在一边看着就行。”
　　明野：“……”

　　明野惨遭打脸，只能脸色讪讪地退到李晓宇身边，看着白镜晨双脚踏地起飞，白衬衫鼓满了风仿若大鸟的翅膀，立马一脸痴迷地对李晓宇说：“别说，你哥拒绝人的时候那种又酷又绝情的样子真是太好看了。”

　　李晓宇翻个白眼：“变态吧你！”

　　白镜晨揉身而上，片刻飞到魔物面前，那魔物已经提了一柄奇形怪状的骨制兵器，将将横于身前，待白镜晨斩下一刀，它举起兵器格挡。

　　只是显然低估了白镜晨的力道——白镜晨本身有碾压它的实力，不过按照正常套路，没有谁一开始就用杀招的，总要有个互相试探的过程。

　　但是白镜晨显然没有按正常套路走，他一刀劈下就用了十分力，魔物的兵器本来相如肋骨，上上下下大约有十几条尖锐的骨刀，斩魂刀落下的刹那，只听咔嚓声接连四起，十几根骨刀依次断裂，只剩最后一根骨刀布满了裂纹，将崩未崩。

　　魔物愕然，抬头惊惧地盯着白镜晨——死神的眼睛里杀意浓郁如同冬天狂风呼啸下的长河，汹涌的水波裹挟着闪亮的冰渣一往无前。

　　白镜晨面无表情，手腕一压，最后一根骨刀断裂，崩断的那段如同播放的慢镜头一样高高飞起，在魔物红色的瞳孔中倒影出清晰的弧线，然后被白镜晨一把抓住飞速地插进它一侧肩膀。

　　魔物只感觉到肩膀传来剧痛，还没来得及痛呼一声，白镜晨在空中翻转身体，屈起膝盖顶在魔物下巴上。

　　魔物被顶得头向后仰去，白镜晨飞身逼近，当胸一脚踹在魔物胸口，魔物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肋骨齐齐断裂的声音，一股浓血上涌，喉咙深处发出痛苦晦涩的倒气声，身体重重地向后砸去。

　　它巨大的身躯裹挟着狂风般的气流重重地砸在一面墙上，把半面墙砸出了整齐的龟裂纹，噗地一声喷出大口黑血，在空中散落如星子。

　　整个过程白镜晨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就像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魔物已经被撞得意识模糊，好半天才呻、吟一声，艰难地挪动胳膊和腿想要从墙里挣扎出来，电光火石间白镜晨又出现在面前，用斩魂刀一刀刺穿它的身体，把它整个钉在墙上。

　　魔物瞪大双眼，红色眼睛里惊恐而绝望的神情让人胆寒：“你……”

　　白镜晨面无表情地握着斩魂刀向下切，一路上能听到锋刃切割皮肉的嘶嘶声，像冬天冻裂的冰。

　　魔物在绝望中反倒变得坦然，对白镜晨笑出了声：“太白原神君……还真是一如传说中的心狠手辣。”

　　白镜晨挑眉：“你认识我？”

　　“我何德何能……只是从我的主人那里听说过你而已……别误会，明野以为我是孟兰谷派来的，其实不是……”

　　白镜晨打断他：“你是谁的手下和我没有关系，我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你。”

　　魔物艰难地笑了，红色的瞳孔鬼魅般在白镜晨脸上逡巡着，良久才带着浓重的嘲意感叹：“我们两个真像啊。”

　　“你说什么？”白镜晨眉峰一凛，簇成一对犀利的锋刃。

　　“我说我们两个真像，虽说我是饿鬼入魔，您是神君入魔，说到底都是殊途同归……”

　　白镜晨一字一句打断它：“我和你不一样。”

　　“呵呵……”魔物冷笑：“您心里明白，您现在走的路不过是我以前走的路，再高贵又能怎样，入了魔大家都是一样的腌臜不堪……”

　　“我说了我和你不一样！！！”

　　白镜晨一声怒喝再次紧握住刀，手腕向下一切，大股黑色的血流出，在血槽中汇成一条河流。

　　魔物痛得说不出话来，喉咙深处仿佛破旧的风箱发出低沉喑哑的呻吟，眼中的光彩慢慢消散，头忽地重重地垂下。

　　灰尘缭绕的房间里有种风声呼啸的感觉，好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周围出奇的诡异。

　　李晓宇松了一口气，见没人说话，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他清了清嗓子，打破沉寂说：“还好没事了，这黑鬼还挺好对付的嘛……哈哈……”

　　他干笑两声发觉没人响应只能把后面的话咽进肚子里，眼角余光扫到明野一脸鄙夷的表情，不悦地挑挑眉低声冲他嚷：“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看傻逼！”

　　“你……”李晓宇正要跳起来揍人，突然听到楼上楼下前后左右传来笨重的咚咚声，那种愤怒的大象踩着地面走来的声音，和刚才在病房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李晓宇终于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发生什么事了？什么声音？”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李晓宇诧异地探出头，远处的走廊电梯终于从地下18层升了上来，显示屏上红字跳转，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一团黑色的混沌潮水一般涌了出来，定睛一看能看到那是类似蚂蚁军团出击或者蜜蜂出巢般的拥挤和混乱，无数恶鬼挤作一团从电梯里冲了出来，化作黑色的潮水瞬间把走廊整个淹没，迅速占领门庭、过道和两侧的房间，简直跟闹了蝗灾一样。

　　李晓宇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刘老太刚才一口一个“他们”指的是谁，那老太太人之将死，提前感应到了这批亡灵的到来。

　　不过这些亡灵都是被时间遗忘许久，无法进入六道轮回的低级魔物，智商极低，也没有什么集体意识，奔袭过来的时候不少同伴被踩踏，狭长单薄的躯体发出脆裂的折断声，无数根白骨在地上滚动、撕咬。

　　明野大喝：“李河！控制场面。”

　　“来了。”李河回应一声，摆出个手势，一直躲在下面楼层的一组成员立马分散开来，占领各个楼道入口。

　　白镜晨沉着指挥：“把守好各个路口，把魔物集中在我们附近，不能向周围扩散。”

　　李河比了个OK的手势。

　　斩杀这些低级魔物对在场死神来说不算什么，唯一的难度就在于魔物数量实在太多，一旦扩散开撑破结界，进入到外面的真实世界，场面根本难以控制。对付它们最快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团灭！

　　魔物向四面八方溃散，但一组死神提前把守了各个楼梯口，魔物们不敢和死神正面对抗，又重新汇集起来涌到走廊上，乱糟糟挤成一团。

　　有一个不开眼的冲到白镜晨面前朝他张开血盆大口，白镜晨面无表情，扬起斩魂刀将它一刀斩断，魔物裂成两半轰然倒地。

　　大部分魔物都汇集到了走廊上，白镜晨扬手扔出了斩魂刀，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随即身体凌空而起，一把接过斩魂刀，刀刃在掌心轻抹了一下，伤口飞快地沁出殷红的血珠，鲜血迅速在刀刃上蔓延开，从中开出红色火焰，沿着刀锋延伸了将近两米长。

　　白镜晨神色平静，冷冷地喊一声：“都躲开！”

　　一组成员迅速敛身撤退，跳动的火光在白镜晨黑色的瞳孔中舞动，莫名地映射出一片灼灼的冰冷。

　　他挥动斩魂刀，火光被抛出，在空中盘旋成一条火龙，霎那间巨龙吐息，火舞银蛇，大火裹挟着灼热的空气在走廊中呼啸掠过。

　　走廊内所有的东西，废墟、铁窗甚至承重墙都发出被大火灼烧的痛苦的呜咽声。

　　李晓宇觉得眼睛几乎要被火光灼瞎了，脑子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像被一万头神兽践踏过，内心充斥着无数个卧槽！

　　明野一转身按住他的后脑勺把他正面拍在墙上，痛心疾首地训斥：“你小子这么紧要的关头也敢跑神，真以为你哥不烧你？他无差别攻击的时候见谁咬谁！”

　　李晓宇没有防备被他一巴掌拍在墙上，当即磕得眼冒金星，鼻血横流，沉声骂道：“明野你个傻逼，故意的吧？！！！”

　　大火席卷了一切，仿佛一面网把所有魔物一网打尽，走廊内所有黑影肃清，有些刚刚从下面爬上来的魔物刚露出头瞬间被烧成了灰烬。个别的转头就跑，大火生出无数条舌头，轻轻一卷，把所有企图逃跑的魔物都拉了进去……

　　继而狂躁的爆破声和皮肉烧焦的滋滋声此起彼伏，火光冲天，掀起三米高的火浪。

　　狂妄的、不安的、罪恶的灵魂在火光中发出凄厉的尖啸，片刻后大火熄灭，一切归于平静，地上铺了一层滚烫的黑粉，闪烁着灵魂银色的碎片。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李晓宇几乎要元神出窍了，尽管已经接受了他哥死神的身份，但没想到他哥这么能打，这么狂躁，说好的只负责文职和后勤的人设呢？

　　李河等一组组员也难掩心中的震惊——理论上来说每个死神都是有战斗力的，只是大小和多少的区别，但是白镜晨做文职的印象几百年来已经深入人心，几乎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就应该是表里如一的温润如玉、清雅淡泊。

　　白镜晨转身对李河说：“麻烦一组长收拾现场了。”
　　李河一哆嗦立马道：“是，是，白部长尽管放心。”
　　说罢他赶紧招呼手下过来恢复现场。

　　乱糟糟的人群中白镜晨径直向明野的方向走去，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没有一点起伏，宛如一尊雕像，但他身上那股杀意纵横的气势并没有收回。

　　李晓宇也被他哥不怒自威的气场吓了一跳，但是脑子慢半拍，以为他哥是想给他报仇，赶忙用袖子抹掉鼻血，自作多情地说：“哥，我没事，就是磕了一下。”
　　说完还被自己的宽宏大量给感动了。

　　明野心中知道不好，仍旧笑嘻嘻地走上去：“白部长真是让人刮目——”

　　白镜晨几步走到他面前，把斩魂刀往地上一插，话也不说，抡圆了拳头对准明野的鼻子就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