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派遣总部》肖河

14、家暴现场

　　明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李晓宇一哆嗦，突然有些感动，心道原来我在我哥心中这么重要。

　　白镜晨捏捏拳头走上前：“明先生好计谋，都算计到我头上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您计划中吧？”
　　所有人一愣，没有人敢劝，李晓宇心中一囧，怎么感觉不像是给自己报仇的？？？

　　明野摸摸鼻子，摸出一手的血，感叹道：“白部长下手也太狠了，您这样很不好，有家暴倾向，再说了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你听不懂？”白镜晨咬牙切齿地反问一句，往前踏出一步，整个人居高临下地盯着明野：“那天在学校你明明可以一刀杀了这头魔，却偏偏假借神棍放走它……”

　　“哎，哎，”明野打断他，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说：“白部长糊涂了吧？那天是神棍误打误撞出现在斩魂刀下，我害怕误伤它不得已撤了杀招！您这样说未免太高看我了，难道我连神棍出现的时间都能计算好？”

　　白镜晨俯身拎起明野的前襟：“你说呢，神棍入了神籍，但毕竟是妖，身上有妖息。那天你我远远地就闻到了神棍的妖息，你在混战中故意把魔物逼到神棍活动的区域，然后敛去你身上所有的气息，让神棍感觉不到你的存在……我相信这对你来说不算难事，接下来你寻找时机和神棍一同出手，借助它放走了魔物。”

　　明野目瞪口呆，其他人也目瞪口呆，李晓宇小跑到李河身边：“那个……一组长，我哥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李河意味深长地说：“神棍这个顾头不顾腚的家伙，很有可能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李晓宇沉思，良久才“哦”了一声。

　　另一边明野愣了半晌才勉强道：“说了半天白部长只是猜测，您也没什么证据。在猜测的情况下任何情况都是有可能的，比如我也可以猜测白部长暗恋我呢……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李晓宇心中一万个卧槽，差一点冲上去揍他。李河也是一头冷汗，低声给手下解释：“刚受重伤刚好，脑子不清楚，理解！理解！”
　　手下们表情沉重地点点头。

　　白镜晨抿了抿唇角，眼中流露出很复杂的情绪——纠结、执念，狠绝！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他一咬牙又一拳砸在明野脸上。

　　这一拳实在太狠了，明野闷哼一声整个人撞在墙上又狠狠摔在地上，他低声咒骂一句刚要站起来，白镜晨上前又是一脚揣在胸口上，把他踹进一堆废墟里。

　　“你利用神棍放走了魔物，我不知道你后来和晓宇说了什么，让他瞒着我听你使唤。我来之前才和警方沟通过，他们说一个星期前就锁定张勇是杀人凶手了，你负责和警方接触，你告诉他们这件事涉及神神怪怪，死神总部已经决定全权接手，可是反过来你又对整个死神总部隐瞒了警方的消息，造成我们和警方消息不对接……”

　　明野吭哧吭哧地坐起来，纠正：“是拖延，不是隐瞒，我只是想晚一点告诉你们而已。”

　　“是吗？就是为了不让我们来找张勇，而你撺掇着晓宇来找张勇，顺便引出魔物，好彻底地让它安全离开。”

　　李晓宇着急地大喊了一声“哥”，然后对着白镜晨挤眉弄眼，好像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白镜晨皱皱眉，明野剧烈喘息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埋着头肩膀打摆子似地抖动：“我……我跟他说神界禁止和人类生活在一起，他大概戏文看多了，以为你触犯了天条，要被五雷轰顶，所以答应帮我找张勇，让我把他从结案报告上消去。”他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捶地大笑起来：“咱……咱弟弟还真是好骗……哈哈哈……太……太好骗了……哈哈……哈哈哈……”

　　李晓宇一脸懵逼，李河忍不住同情地看他一眼说：“你这智商……也不比神棍好到哪儿去！”
　　李晓宇呐呐：“你们……你们可以和人住在一起吗？”

　　“理论上来说是不允许的，但这事也没个绝对，神界没你们想象得那么严苛，只要不叛乱天道，多大的事都不算事。你哥还正经是个部长，所有的结案报告都要先经过他的手，像这种小案子根本不可能上送天听……再说整个死神总部都知道你了。”

　　李晓宇突然有点受宠若惊，心说难道自己这么有名吗？只听李河无限同情地说：“大家都很好奇白部长为什么想不开要去领养你？”

　　李晓宇：“……”

　　白镜晨没在意这边的谈话，他上前一步揪住明野的衣领把他抵到墙上，低声一字一句地问：“你……根本就是想放了那魔物对不对？”

　　两人第一次这么近地对视，视线在空中交汇，有了穿越岁月彼此审视的悲怆和荒凉。

　　明野喘息着：“是，这样一个小喽啰，杀不杀并不重要，让它给孟兰谷……”

　　白镜晨并没有听他把话说完，抡起拳头把明野看起来很深情的脸一拳砸进墙里。

　　明野脑袋一侧，半边脸陷进了墙里，一道鼻血“哔”地飞出，在半空洒落如星。

　　石灰扑簌簌地落下，墙上本就被魔物砸出大片龟裂纹，此刻被明野脑袋一撞，愣是撞得咯吱咯吱响，半面墙颤颤悠悠了半天，轰然倒下。

　　白镜晨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只听明野大喊一声“小心！”猛地从墙里冲了出来，一手飞快地把白镜晨拉到自己怀里，另一手化成利爪挥了出去。

　　被钉在墙上的魔物并没有死绝，白镜晨暴揍明野给了它充足的缓冲时间。在半边墙倒下的瞬间，钉在身体内的斩魂刀出现了松动，它迅速拔出斩魂刀，悄无声息地飞身落到白镜晨身后。

　　斩魂刀被高高举起还没来得及落下，明野的手已经化作利爪掐住了魔物的咽喉，鲜红的血顺着他苍白的手臂汇成一条欢快的溪流。

　　白镜晨猛地抬头正看到眼前两道鼻血，明野觉得这实在太有损形象了，艰难地说：“白部长我知道我很帅，但您能不能先转个身把这家伙给削了？！！！”说完他使劲吸溜一下鼻血，生怕这一幕会影响在白镜晨心中的形象。

　　白镜晨沉着脸，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连一个凶狠的表情都懒得露，一拳砸向魔物，魔物本来就剩一口气，毫无还手之力地向后倒去，斩魂刀掉下来被白镜晨接住。

　　斩魂刀高举，魔物艰难地睁开眼睛，红色瞳孔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魔尊……让我给您带句话……”

　　“不感兴趣！”白镜晨眼皮都不动一下，一刀横削，魔物的脑袋应声被削掉，在空中划过，重重地坠落在地上，在废墟中滚了几滚。

　　魔物的脖颈上爆出一米高的血花！

　　李河鬼使神差地替李晓宇挡了一下，没让他看到这么血腥的一幕。

　　白镜晨收起斩魂刀，径直朝李晓宇走去，命令道：“跟我回去。”

　　后面的明野一边擦鼻血一边招呼李河：“看戏看够了就过来扶老子一把。老子头晕，你看是不是给砸出脑震荡了？”

　　李河好心地走过去扶他起来说：“别搞笑了，挨了几拳您老还想碰瓷啊。”

　　明野乐呵呵地闷声一笑，抬头盯着白镜晨的背影，那一刻他身上的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瞬间褪尽，他的眼神眷恋又暗含威严，像一头狮王在落日余晖下巡视自己的领地，意味不明地念叨一句：“好主意。”

　　白境晨带着李晓宇走出结界，灯光把两人的身影拉得修长单薄。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明野才收回视线，扫视一下战场，痛心疾首地道：“太暴力了，白部长哪都好，就是太狂躁！你说谁以后娶了他，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谁受得了？”

　　李河翻翻白眼：“操心你自己吧。”

　　李晓宇没有直接回家，作为涉案的人类之一，他再次被带到了审讯室。
　　先审问的是张勇，他受了很重的伤，多处软组织挫伤，腿骨肋骨骨折，浑身裹满了绷带，远看像个木乃伊，低垂着头坐着，浑身上下充满了阴沉的戾气。

　　李河给白镜晨倒了一杯水，按理说白镜晨是总部三大部长之一，但到底不是李河的顶头上司，李河没必要这么低三下四，但是李河现在一见到白部长脑海就浮现他刚才手刃魔物的暴虐场面，莫名其妙地生出一股奴性。

　　白镜晨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温文状态，接过水诚挚地道一句：“多谢。”
　　堂堂一组长愣是打了个哆嗦，忙看了一眼张勇打开话题：“他差不多是个魔了。”
　　白镜晨点点头：“嗜杀成性，罪孽深重，就算我们不把他救下来，他也要入魔了。”

　　明野脸上横七竖八地贴着OK绷，鼻子里塞着棉球，二八五万地躺在椅子里，不屑地哼哼两声：“三界殊途，活人想要入魔难之又难，他顶多是被人利用，当个备用食物罢了。”

　　张勇听到他的话默默地抬头盯着明野，明野被那阴骘的眼神弄得十分毛躁，一把揪掉一个棉球，骂道：“看什么看，老子刚挨完揍，正想找地方出气呢，你最好控制一下表情。”
　　白镜晨目视前方，淡淡地说：“如果明先生怪我动手不对，大可向上神告我一状，或者直接找我动手。”

　　明野哼一声：“告状这事我做不来，动手的话白部长能保证不还手吗？”
　　“当然不能，我向来没有平白挨打的习惯。”
　　“那还说个屁。”明野小声嘀咕一句，又不耐烦地冲张勇嚷：“有什么要说的快说，别浪费老子时间。”
　　张勇抬起头，眼睛里布满可怖的血丝：“你就是明野？”
　　“是啊，怎么了？老子认识你吗？”
　　张勇摇摇头；“原来他说的那些人就是你，还有你们……”他环视一下审讯桌后面的白境晨他们。
　　白境晨问：“你说的他是指……魔物？它和你提过我们？”

　　张勇垂下头，冷冷道：“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你们杀了我吧。”
　　李河一下怒了，猛拍桌子：“你他妈手上有七条人命，按照一命抵一命的道理，你死七回都不嫌多，不过你尚属人界，我们不关心人界的事，你只说你是怎么和魔物勾搭上的？”
　　明野觉得李河的措辞……好像张勇和魔物通奸了似得。
　　张勇如石雕一样一动不动。良久才淡淡说：“它先来找我的，当时我母亲病重，医生都说她活不过两个月。”
　　白境晨：“然后魔物找到了你，和你达成了某种协议？”
　　张勇：“是，它说它可以帮我母亲续命，但它也需要吃人维持，如果它亲自动手会引来一帮死神——应该就是指你们，而我是个普通人，我杀人不在死神的管辖范围内。所以我们达成了协议，我替它杀人，它替我母亲续命，各取所需！”

　　白镜晨缓缓开口道：“你母亲知道她有个这么孝顺的儿子，会为她杀人续命吗？”

　　张勇凝滞片刻，眼睫动了一下，那双寒潭般的黑目空洞而茫然地盯着某个角落。

　　白镜晨继续：“人活百年，终有一死，你母亲已经到了吹灯拔蜡的地步，为什么不能顺其自然，非要逆天而行？”

　　“我……”张勇舔一下嘴唇：“我觉得不公平，我母亲生平没做过坏事，还没来得及享福，不该就这么早走。”

　　白镜晨摇摇头：“这是你的想法，人界有很多像你母亲这样的人，不见得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愤愤不平。”

　　张勇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白镜晨：“你当然可以这样说，我不知道你们可以活多长时间，但对你们来说，一百年不过是弹指一瞬，而对我们来说，百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奢侈了，我不过是像让我母亲活得久一点，有错吗？贪婪吗？”

　　白镜晨还没来得及回答，明野直接说：“贪婪，你和神比寿命，然后觉得不公平，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张勇瞪他一眼，愤愤地说：“确实不该和你们比，我就不该和你们说哪怕一句话，你们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你们都是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人类在你们眼中既可笑又可怜。可是……”他顿一下，眼中的愤懑和阴骘几乎喷薄而出：“你们根本就不理解相依为命是什么感觉，根本不知道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要离开你是什么感觉？”

　　张勇情绪激动地差一点站起来，不过他身体动作的幅度稍大一点，两道铁链的虚影出现在他胳膊上，犹如实质般地把他的身体猛地一坠，反作用力将他拉回椅子里。

　　他颓然地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溢出来。

　　满屋子寂静，各怀心事。

　　“我知道。”白镜晨淡淡说，大家一怔，一直闭目养神几乎快要睡着的明野眉毛挑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扭头看白镜晨，不知为何忍住了。

　　“我有过。”白镜晨继续说；“有过生离死别，有过拼命想留住某个人，却不得不看着他离开的过去。”他站起来，盯着张勇，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并没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并不能为所欲为，心想事成……你也许觉得命运不公，但命运对谁都不会绝对公平，有些人在颠沛流离的命运中依然可以坚守内心。”他站起来往外走，背影孤绝，声音冰冷：“你做不到，不要什么都怪命运！”

　　张勇愣怔地看着他，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一泻千里。

　　李河茫然地站起来喊：“白部长，这，这……”

　　白镜晨已经走了出去，他只能回头问明野：“明哥……现在怎么办？”

　　明野懒洋洋地：“白部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张勇是咎由自取。”

　　“哦，”李河松一口气，“我还以为白部长听了张勇的故事会心软呢。”

　　“切！”明野慵懒又不屑地说：“你还是不了解他。”

　　他揉了揉被白境晨砸肿的半边脸，脑海中不断回响那句话——

　　“我有过……有过生离死别，有过拼命想留住某个人，却不得不看着他离开的过去……”

　　某个人？某个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