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派遣总部》肖河

10、第十章

　　第二天白晨迪白镜晨没到北大学城，执行部一组去了，还通知了警察局。

　　警察在墓地挖了半天，起初挖出些碎骨头，都是以前推平坟区是留下的，后来越挖越深，挖出了七个尸坑，每个坑底都放着一具被啃得乱七八糟的尸体，正是前段时间失踪的那七个人。

　　现场跟去的死神血乎扒拉的见多了早就见怪不怪，而挖坑的警察吐倒了一大片，后来从坑底挖出来一些被啃烂的肢体残片，还有两颗头颅，那帮警察顿时就不行了，挖完坑直接回局里接受心理辅导去了。

　　明辉明野跟在一组屁股后面帮忙，等他回到总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审讯室里神棍正在审地缚灵。

　　地缚灵已经恢复了十年前跳楼自杀时的样子，全身残破不堪，跟一块用透明胶水粘合的花瓶一样，走起路来随时随地掉肉渣。

　　神棍嫌弃地跳到椅子上对地缚灵指手画脚：“你，你，你，给我老实站着，不许到处走动，妈的，掉了一地肉渣，你他妈播种呢。”

　　审讯室分内外两间，中间有一层玻璃门隔着，李晓宇作为目击者是下一个被询问的对象，此时老老实实地坐在外间，听到神棍的斥骂，他没忍住笑了一下，随即想到惠飞的死又把一张脸拉的跟长白山一样，无精打采地垂下头，远看像一颗营养不良的小蘑菇。

　　地缚灵拖着长长的的锁链，一边播种肉渣一边抗议：“为什么是你审我？我作为一个十年逃犯强烈要求正品死神审问。”
　　神棍嘴角抽搐，没想到这厮还挺中二。“少废话，你猫大爷是白部长御前第一爱宠，是有正经编制的，老子到食堂吃饭，师傅都要另外给我做猫食的，你潜逃十年很光荣吗？”

　　地缚灵慢悠悠地说：“你们死神在人界日天日地，遇到上神还不是被按在地上摩擦！”
　　“你说什么？？？”神棍怒吼一声，浑身毛发炸起，跳到地缚灵头上就是一顿猛揍。
　　“砰砰……”“啊啊……”
　　“砰砰——”“啊啊”
　　……
　　……
　　两个家伙跟击鼓一样，竟然配合出了节奏感！

　　李晓宇简直听不下去了，好在两人斗了一会儿总算开始正题了，原来这地缚灵是十年前怀疑导师睡了他女朋友，捅了导师一刀又畏罪自杀的学长。因为学校在扩建校区的时候买了当地村民的大片坟地，阴气极重，一些小鬼小魔就常年盘踞，这人死了之后才知道他那一刀捅偏了，导师被救了回来。他心有不甘就借助当地的戾气和魔息躲过死神的抓捕，灵魂常年盘踞在校区内寻找替身。昨天晚上惠飞被大魔杀了后，他闻到新鲜尸体的味道，想过来找些残羹冷炙，没想到半路碰到了神棍……

　　李晓宇呆呆地听着，神游天外。白晨迪白镜晨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愣怔了一下，看到个影子直接腾地站起身，一看是白境晨，眼眶顿时就红了：“哥……”
　　白境晨安慰他：“别害怕，只是例行审问，我安排了神棍审你，把你看到的说出来就可以了，神棍有分寸。”

　　他越是安慰李晓宇越是难过，眼泪不由分说地就流下来了：“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惠飞，她怎么样了？”
　　“死了，尸体被啃噬得残破不堪，三魂七魄也不全，我命人带她去修补一下，接下来交由判官，有罪受罚，无罪转入轮回司投胎转世。”

　　“哥，”李晓宇压低声音恳求道：“你能不能……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白境晨一挑眉：“什么意思？”

　　“就是……让惠飞复活，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可笑，但你一定能做到，这件事对你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对不对？再说，每天都死那么多人，疏漏一个两个的……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越说到后面，李晓宇越没底气，声音低得跟蚊子被闷死在被子里一样。他第一次看到白境晨用那么冷的眼神盯着自己，那种感觉就像行走在深夜丛林里被一头狼盯上。

　　白境晨一字一顿地：“每天都死那么多人，就你的同学不能死吗？”

　　李晓宇一下子怔住了，对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为什么就他的同学不能死呢？就因为他是死神的弟弟，就理所应当地有这些特权？！
　　可是，那是他曾经暗恋过的女孩，难道他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

　　两兄弟间的气氛有些僵，谁都不说话，正在这时明野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

　　他一看到白境晨就跟大尾巴狼讨好主人一样笑眯眯地问：“白部长还没吃午饭吧？都忙一上午了不吃饭怎么行？”
　　“我不饿。”白境晨冷冷地说。

　　“哦，我可是饿了，您不知道，杀人现场那是血肉横飞，浓油赤酱，我在那儿守了一上午那帮警察都看吐了，我倒是越看越饿……”

　　李晓宇：“……”

　　白境晨看也不看他，冷冷地：“明先生想吃饭请自己去吧。”

　　明野碰了一鼻子灰，好在他的沮丧只维持了一秒，下一秒满血复活地问：“哦，那令弟呢？身为凡人一上午不吃饭肯定会饿的吧！”

　　明野是想曲线救国，但是李晓宇正沉浸在和他哥僵持的别扭情绪中，没接上那根线，硬着头皮跟个愣头青似地说：“饿不饿是我的事，饿死也不要你管。”

　　白境晨一愣，这句话表面上是说给明野听的，实际上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领养李晓宇十年，这是李晓宇第一次这么忤逆自己。
　　也许真的不能把他当小孩子看了！

　　这时审讯室里的地缚灵突然听到了李晓宇的声音，拖着长长的链条往外扑，却一脸撞在了玻璃门上，本就零碎的脸上又掉落两颗牙，但地缚灵寻找替身的本能这时候控制不住地爆发出来：“这位学弟，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有没有想不开的要跳个楼解脱一下的？友情传帮带，保你一跳必死，免除二跳三跳的痛苦……”

　　神棍简直要炸了，一爪子把地缚灵呼啦回来：“我去你大爷的，做买卖做到死神总部了，你怎么不上天？”
　　地缚灵也是嘴贱，当即还击：“我倒是想上，你收吗？”
　　神棍一下子又炸了毛，跳到地缚灵头上又是一顿组合拳攻击，地缚灵被它揍的哇哇乱叫：“救命啊，死神打人了，又没人管啊？？？”。

　　虚弱的尾音在审讯厅飘荡，众人都是一头黑线！

　　白境晨烦躁地揉揉额头，放软了语气对李晓宇说：“你去吃饭去吧，拿我饭卡。”

　　明野立马：“我来，我来，老吴那尿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我在省着吓到咱弟弟。”说完拉着李晓宇就走，李晓宇像头犟驴似地挣扎了一下，被明野揽住脖子强行拖走了。

　　食堂里人不多，老吴一见到李晓宇立马祭出一张鬼脸热情洋溢地迎接他，可惜李晓宇沉浸在惠飞的死亡和刚才兄弟俩的对峙中不能自拔，等老吴那张鬼脸孤独地撑了一分钟后，李晓宇才哦了一声，向后退一步，脸上露出原来是你呀的神色。
　　老吴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拳头砸在棉花上，顿时兴致大减，怏怏地收回鬼脸。

　　明野点了些东西，两人面对面坐着，各吃各的，李晓宇拿着食物猛塞，明野冷笑：“你是要把自己撑死，然后好讹我一笔吗？看你那吃相，活像个碰瓷的。”
　　李晓宇泪眼婆娑：“我觉得我特没用。”
　　明野表面不动声色，内心里乐呵呵地一笑，心想谁不是这么觉得呢？

　　李晓宇继续：“我眼睁睁看着同学死在我面前却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我能像你或者我哥那样也许她就不会死了。”
　　明野冷笑一声：“今天我看了警方那边录的口供，你那个女同学本来就有自杀的倾向。”
　　李晓宇点点头，在出事之前惠飞的状态就已经很差劲了，学校的心理老师、辅导员连同身边的同学轮番上阵，就是怕她想不开。

　　“这就对了，她是自己作死的，人不作就不会死，世间事说破天不过生死二字，自杀除了让亲者痛之外，对这个世界没一点影响，多少人想续命而不成，她年纪轻轻却不知惜福珍命，那么多人帮她都挡不住她寻思的念头，死于魔物之手看似巧合，实际上也是天命的惩戒。”
　　李晓宇悲愤地抬头：“你真冷血！”
　　“切，不冷血怎么做死神？你多情又伟大，那你最好有自知之明，别让你那情感泛滥的圣母心连累了你哥。”

　　李晓宇低下头恨恨地搅拌着盘子里的面条，突然脑中电光一闪——明野话里有话，又一想到他死乞白赖地非要和自己一起吃饭，如果不是被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那就只能是有些话故意要避开白境晨。
　　当然，前者几乎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是后者了。

　　李晓宇伸着头压低声音问：“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离你哥远点。”明野不悦地眯了眯眼睛。
　　“什么？”李晓宇瞪大了眼睛：“我，我怎么了？”
　　“怎么了？你个二货，刚才让你哥给惠飞网开一面别以为我没听到，你说你脑袋里装的是不是六月的雨啊这么汪洋肆虐？？？你哥的权利还没大到可以只手遮天呢，你让他放过那个惠飞，将来有一天事情败露，谁放过他？！”

　　李晓宇浑身一激灵，话都说不囫囵了：“我，我，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我以为……”
　　“你以为像你们人界的领导那样收点小恩小惠，将来写个检查，认个错，就还是组织信得过的好同志。幼稚！无知！你的存在对你哥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危害。”明野紧握手中的刀叉，好像那把刀叉要对白境晨不利一样。
　　李晓宇鬼使神差地盯着那把刀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明野继续说：“死神，一不能对亡灵徇私枉法，二不能和生人有过多接触，整个死神界，千万年来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的，你哥是独一份。”
　　李晓宇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不过他没心思管，一把抓住明野的胳膊：“那怎么办？我现在离开我哥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你已经牵连到这桩案子中了，将来写结案报告肯定少不了你出场，结案报告上送天听，你一个人类掺和其中，上神肯定会查，查出你是白部长养大的，你哥肯定少不了——”
　　李晓宇同学吓得都学会抢答了：“十万天雷轰顶。”

　　明野眉毛一跳，显然自己都被这个回答震了一下，但很快他眼中又浮现一层担忧的神色，感慨道：“所以啊，到时候你就等着给你哥收尸吧。”
　　“可我哥从来都没告诉我过这些事。”
　　“废话，你让你哥怎么说，弟啊，我因为收养你触犯了天条，过几天就要被天打雷劈了……你哥那性子会说吗？”

　　李晓宇摇摇头，表情木讷，额头上已经被吓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但慌乱之中他还是抓住了一个重点：“结案报告谁写？”
　　“我写。”明野叉住一个鸽子蛋送进嘴巴里。

　　李晓宇像个快要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眼睛里闪出异样的光彩，死死地盯着明野。
　　明野被他这么一盯，旋即明白了李晓宇的深意，抗拒地往椅背上靠了靠，严肃说：“我警告你啊，别打我主意。我现在是戴罪之身，还等着这桩案子结了将功补过呢，结案报告上该写什么就写什么，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少，你和你哥捅的窟窿和我无关。”

　　李晓宇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想不想尽快结案？”
　　“想啊，早结案早立功。”
　　“我可能知道一些事能够帮你，但有一点将来写结案报告必须把我删去。”
　　“这个……”明野沉吟着，慢吞吞啜了一口啤酒。
　　“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自杀省的连累我哥。”

　　噗~~~明野喷出一口酒，内心像是被一万头神兽呼啸着踩踏过去——这特么也太入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