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北顾》扶琉

50、章六 爱慕（中）

　　章六爱慕（中）
　　第二天，姬长安起身很早。踱步到宴北的院子里的时候，看见宴北正和叶倾相互比划着。百里碧在一旁拨弄着琴弦。萧慎言则拿着一管箫，若有所思的模样看着宴北。
　　他信步而上，温文尔笑，道：“哪里来的琴？”
　　萧慎言一听他说话，眼睛亮了亮，又下意识看向宴北。
　　宴北看了一眼慎言，又款款而上道：“师兄怕我们无聊，给带来的。”
　　他走到琴边，百里碧退出几步，他便拨弄了一下琴弦道：“琴色是不错的。”
　　叶倾一看，便走上前去道：“还不知姬公子会不会弹琴？”
　　萧慎言嗤笑：长安公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如何问出这样的问题。但是表面上却是淡淡一笑，随即说道：“听闻公子最擅长古琴，这筝虽是不错，但是音韵总是不同。”
　　姬长安微微一笑，笑容有些疏离：“这弦乐总归是大同小异的，你们这样有兴致，不如我为诸位助个兴吧。”
　　“公子可见过自己的娘子正儿八经的舞？”叶倾打趣儿。
　　“只是未见过我家娘子为我而舞。”姬长安正儿八经回答道。
　　他二人一搭一合，宴北倒是有了些赧色：“你们要奏便奏，要舞便舞，何苦打趣我？”
　　姬长安一听，倒是十分顺从：“但听娘子之意。”言毕，便随手拨弄起琴弦。不过随意而就，却霎时桃花绽放。
　　如果之前听过赵裴玉的琴音，那是细腻惆怅，那么姬长安走出的琴音便是悠远绵长。如果赵裴玉的意境是如梦似幻，那么姬长安的意境便是海阔天空。如果赵裴玉勾勒了一幅青山绿水的湖光山色，那么姬长安描画的便是一幅山高水远的大好山河。
　　“好乐。”叶倾对宴北道，随即送上一根树枝，宴北哭笑不得。
　　“夫唱妇随不过如此。也让他看看你是否懂了他的琴音。”叶倾拍了拍宴北的肩头。
　　宴北想了想，闭上了眼睛。
　　琴音舒缓延展，一幅画美轮美奂。她心中开阔，云山雾海，一片苍茫。她不刻意做什么动作，只是随着自己的意识去伸展了双臂。此时，她想象出自己站在一处悬崖之上，看尽眼下风景，美不胜收，让她欢欣雀跃，只是久处于此地，却觉得如此高处不胜寒，心高却身冷，于是起舞弄清影，舞出空泛，舞出寂寥，舞出孤独。
　　姬长安看着宴北的舞，心有所动。本是随意而弹，却不想她舞得让他心醉不已。举手投足，似妩媚似妖娆。如崖间的一株傲梅，凌风而立，怒放自赏。他指尖拨弄得越发快速。宴北旋转得越发急切。
　　宴北闭着眼睛，但是对那音律的感知却越发强烈。她肆意昂头俯首，大张大合做着动作，那枝桠在手中挥舞，本是直愣愣的没有生命的东西，却在她舞动的时候，好似有了生命，柔软了，变化了，展开了，收缩了……
　　琴音越发深沉，宴北越发沉溺。
　　就在她用力一跳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喊：“小心！”琴声也划出刺耳的声音，她顿时睁开了眼睛，心中大喊不好。又觉得手中一顿，脚堪堪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地方。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看到萧慎言躺在地上，肩头一片殷红，而她皱着眉头揉着自己的脚腕。她感觉到宴北的目光的时候，她从身下掏出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笑得有些小心翼翼道：“我怕你崴了脚……”
　　那副姿态，好像小心翼翼做了讨好她的事情，却又生怕她生气一样。
　　宴北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树枝，看着那枝头挂着几滴血。
　　她忽然觉得四周全是心机，这样的累。
　　姬长安此时也走了过来，他看了宴北一眼，似安抚对她一笑，然后走到萧慎言面前问道：“姑娘可能起身？”
　　萧慎言面前起了身，却实在不支，惨白了小脸看着姬长安道：“只怕一时还走不了。”
　　姬长安唤道：“阿碧，看一下萧姑娘的脚踝，是否伤了骨头。”
　　百里碧此时跑了过来。宴北拦住了百里碧道：“我来吧。”然后看向姬长安道：“我以前处理过这样的事情，我来看吧。”
　　叶倾站在一旁，看着萧慎言摇了摇头。
　　宴北摸了摸萧慎言的脚踝，一碰之下，慎言蜷缩了一下，宴北抬头看了一眼她道：“对不起，伤了你。”一语双关，只是萧慎言却单单挑起一项回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踩在石头上，你是天生会舞的，不能伤了啊。”随即低了头，呆呆一笑：“我不过是个耍嘴皮子的，又不够美丽，即便是受了伤，也是没有人担心的。”自怨自艾的口吻，偏偏说得十分仗义，让宴北听了总有几分不舒服。
　　叶倾忙道：“谁说的，宴北看到你受伤，脸色都变了。她多难过啊。还有我呢，虽然相识不过几日，但是你我总是投缘的。”
　　萧慎言听闻，扬起了头，带着笑容，用力点头道：“是啊，我还有你们。”眼角还坠着泪珠，这样的笑容有一些倔强又有些欣慰。本就吊起的眼角，生生溢出几分妖娆的固执姿态，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宴北低了头，揉了揉萧慎言的脚踝。又看了一下她的手臂。
　　姬长安略带关切的口吻问道：“如何？”
　　听着姬长安的关切，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子戾气，强忍着道：“无大碍，只是脚是不能吃力了。手臂要包扎一下。”
　　姬长安道：“去叫傅兄过来吧。”
　　叶倾看了一眼宴北，宴北点了点头。扶着萧慎言起了身，百里碧此时上前扶住了她的另一边肩头。两个人驾着萧慎言便走向屋内。
　　此时，姬长安也不方便进，也不好这样就离开，于是站在门外，看着庭院。等待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百里碧帮萧慎言整理了伤口，又扶着她躺下。
　　宴北和叶倾在房间里面呆了一会儿便出来了。两个人看到姬长安站在门口，宴北愣了下：“你还在？”
　　姬长安温煦看着宴北道：“萧姑娘怎么样了？”
　　宴北看了一眼姬长安道：“无妨。”
　　姬长安听了这口气，仔仔细细看了宴北一番，看得她有些恼火：“怎么了？”
　　姬长安但笑不语。
　　宴北可真觉得莫名其妙：“三哥若是担心，进去看看不就好了。”
　　姬长安含笑道：“我应过某人，要遵守诺言。”
　　叶倾讶异：“什么诺言？”随即看到宴北尴尬的神情，便笑道：“慎言无碍，公子若是有事便去忙吧。”
　　姬长安点头，又看向宴北道：“别太担心。”然后款款转身离去。
　　叶倾啧啧道：“真是个好夫君。这里等着，怕是因为你对慎言一向迁就，怕你受了气，看你无事才离开的吧。”
　　宴北斜眼看去：“你还真了解他。”
　　叶倾嗅了嗅空气，摇头道：“这酸的。”
　　宴北作势就要掐她，叶倾跑，宴北马上追了过去。
　　两人不一会儿就出了院门。
　　叶倾揽着宴北的肩头道：“这萧家姑娘心思不少啊。”
　　宴北道：“她早就知会过我了。”
　　叶倾道：“只是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
　　宴北摇头：“她也真敢，不怕我戳错了地方，真伤了她。”
　　叶倾笑道：“想必你家相公也看得分明。”
　　宴北叹道：“慎言也未必不知道大家都能看明白，只怕她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她的心思。”
　　叶倾诧异：“这是何故？”
　　“小时候，和连晋一起玩耍。他总是要说，我最喜欢什么什么。其实他喜欢的，未必别人不喜欢。但是因为他说了，大家都知道了，所以有了这样的好东西，自然会想起了他，所以总能给他留着几分。或者干脆就给了他。”
　　“难道萧慎言也打着这样的心思？”
　　“也许她是想让大家都知道，其实，她还是很喜欢三哥的。而她又做出不会逾举的行为，反而让人觉得她楚楚可怜。”
　　“啧啧，说是才女，耍起心机不过还是那些个俗套。故作娇弱，让男人去怜惜。只不过，你家那位可吃这套？”
　　宴北无语。她真心不知道她家那位，吃哪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