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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箱里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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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云层遮盖着天幕，小镇断壁颓垣，阴森森的树立在荒草遍布的路边，里头不知道躲藏着什么。
这里好些楼都是吊脚楼，半面浸在水里，那处便悬空起来。
楼瑜萧想到那女人说的话，慌忙收回好奇打量的视线，目不斜视的盯着前头的秦晋烽。
秦晋烽身形修长瘦削，但看着却不像竹竿子，倒像精悍的野兽。
楼瑜萧看着这背影心中就略安定了些。
时有时无的风带动门都铰链，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山坳中的荒镇，连鸟鸣声都没有，安静的就剩下两人的脚步声。
秦晋烽在这镇上略转了一圈，不论楼瑜萧问什么都不回话，思考着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是你带我来的，不说话什么意思？老子刚差点被那些小鬼拖走了！”楼瑜萧追着前头的秦晋烽，连蹦带跳的，深怕前面人一转身没了，给他一个人留着荒镇里头。
“怨灵作祟。”秦晋烽轻描淡写道，停在了这小楼后的河边上。
楼瑜萧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声音都变调了：“怨灵？那女人是被附身了？”
秦晋烽观察着这蜿蜒在山涧的河流，略一点头，不耐烦道：“别和被吓破胆的小孩一样。”
楼瑜萧不忿，懒得回嘴，思维缓慢的转动，瞪着面前的河流，怪道：“那女人是本来就有问题还是什么？那几个小孩又是怎么回事？”
秦晋烽点了根烟，在河边蹲下，锋利的视线投向看，冷漠道：“不知道。”
楼瑜萧对着秦晋烽的背影干瞪眼，本指望这人无所不知，毕竟看刚才那样子是个有道行的，那晓得也和自己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他头疼的揉揉额角：“好吧，那……那女人呢？要么我们再去问问看？”
秦晋烽没回答，楼瑜萧干笑：“不会是直接被烧化了吧？殡仪馆都不用去就直接进火葬场了？”
他这话本就是打趣的，没料到秦晋烽居然点头：“死了。”
楼瑜萧半晌才回神，僵硬道：“死，死了？那她本来是……活人？”
秦晋烽再次点头。
楼瑜萧倒退两步：“你，你杀人了！”
秦晋烽漫不经心的反问：“那又如何？”
楼瑜萧嘴唇哆嗦着，对这人消除了的恐惧感再度涌上来：“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刚才那火，还有金光……”
秦晋烽陡然回头，站起来往楼瑜萧靠近，眼神狐疑：“你看见了？火焰？金光？”
楼瑜萧全身肌肉绷紧，缓慢后退：“你要干嘛？”他瞳孔恐惧的收缩着，接着转身就跑。
秦晋烽“啧”了一声，伸长手捏住楼瑜萧的后脖颈将人拎回来：“老实点。”
接着，他把全身僵硬的楼瑜萧转过来面对自己，一手捏住楼瑜萧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松开手：“女鬼没死，你老实跟着我。”
楼瑜萧被这话吓的一个激灵，半天大着舌头问：“凭什么？”
秦晋烽挑挑眉道：“她找上的是你。”
楼瑜萧垂头耷脑的坐在车里，窗外飞驰而过的是荒凉的古镇，没有半点人烟，这地方出现个开招待所的女人就不奇怪？
“你昨晚停这的时候就没觉得这楼有问题？”楼瑜萧咬牙切齿：“老子不相信你不知道！”
秦晋烽手搭在方向盘上，懒得理楼瑜萧。
“有问题你还……”楼瑜萧话说一半，陡然明白过来。
这人是看出来这里有问题了，敢情是把他当饵呢？目的就是吊那女鬼出来？再想昨夜先不让自己上床睡觉的原因……难不成就是为了让他看见那女鬼的脸？或者说，是让女鬼看见他在这里？
“你故意的。”楼瑜萧倒抽一口凉气，望向秦晋烽的视线中瞬间充满了敌意。
“是。”秦晋烽利落的点头，不等楼瑜萧炸毛，嘲弄道：“总归那鬼都会找上你，你忘了在浴室里头的事了？”
楼瑜萧一噎，视线中戾气退了大半。
好像也是这个理……
“那鬼干嘛找我？”楼瑜萧茫然的问，接着又补充：“别说什么八字轻之类的。”
秦晋烽摇头，将车停在山坡下头，冷漠道：“不知道，下车吧。”
车子绕过逐水而建的小镇，绕到了河流的另一侧，正对着先前白天闹鬼的小楼。
楼瑜萧下车，目瞪口呆。
原先身在其中尚不知这楼有问题，但站在此处看过去，却见那小楼破败荒凉，全不像有人居住的地方，且还和这荒镇别的建筑不同，都是黑色的，看起来像个荒冢，满是森然鬼气。
“这……那女的，原本是人？一个人在这地方住着？”楼瑜萧难以置信。
秦晋烽略一点头，点点那小楼：“……这个镇都有问题，应该之前就闹鬼。”
楼瑜萧：“她之前说河？这河不会就是墓？守墓人？水葬？还叫我们晚上不要往窗外看？”
秦晋烽点上烟：“可能。那楼是姑婆屋，自梳女住的地方。”末了又补充：“就是立誓不嫁的女人。”
“哦。”楼瑜萧干巴巴的说：“我听以前学民俗的朋友提过。”
他浑身发凉，觉得这鬼地方不闹鬼才怪，自梳女住的地方阴气不重那真是有鬼了。
想到那些穿着黑衣挽着一样发型的女人，一股寒意就冲上来。
自梳女就是指终身立誓不嫁的女人，自己将头发挽成妇人的发型，表示自己不和男人结婚，然后就会一块住进一个楼里头。
但这里头必定有些不是心甘情愿的，要是在自梳后又爱上了男人，那面对的就是被村里头人处死的结局。自梳女死后还不能得棺埋葬，要么是草席一卷直接埋了，要么就是扔进水里。
楼瑜萧难得感伤，默默的长叹一声。
“她们爸妈也不管哦？”楼瑜萧问，垂头耷脑的，面色有点怅然：“好歹是亲生的闺女。”
秦晋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不管，管不了，葬家里墓地不吉利。”
楼瑜萧愤恨道：“果然是封建礼教害死人！”
秦晋烽眉头一挑：“你这么激动干嘛？”
楼瑜萧磕磕巴巴道：“那什么……不是变鬼了还祸害活人不是？”
秦晋烽没搭理他，转头看烧剩下的半截烟。
“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楼瑜萧不大确定，问秦晋烽。
燃烧东西的气味随风吹过来，秦晋烽赫然抬头。
对岸的小楼那儿燃着一团火，纸灰飞扬，火光后站着一身材佝偻的老头。
“什么人？”楼瑜萧“蹭”的躲到秦晋烽背后。
刚才镇上转了一圈，没见半个活人。
秦晋烽缓缓摇头，眯着眼睛看了会，接着冲对岸喊：“老人家！”
老头没有反应，却陡然跪下来，对着这河磕了三个头。
楼瑜萧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这怎么和祭拜一样？”
再看过去，那处却是什么都没有，没有火光，也没有老头。
楼瑜萧吓的“嗷”一声蹿起来。
秦晋烽单手按住他肩膀，拧眉道：“别管，幻像而已。”
楼瑜萧一脑门的冷汗：“你骗谁呢？这里有四氧化三铁？又不是故宫宫墙！”
秦晋烽嗤笑：“谁告你故宫那是幻象的？”
楼瑜萧结巴：“走，走进科学。”
秦晋烽冷笑一声，抬手一撸楼瑜萧的头发：“解密？那你浴室里怎么不解密一下？”
楼瑜萧闭嘴了，心说大神说什么是什么吧，都已经闹鬼了，多一个也不差，要真是幻象那更好。他总觉得秦晋烽是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那女鬼是自梳女？那女的是自梳女的守墓人？”楼瑜萧看秦晋烽，推测道。
后者顺着香烟烟雾飘散的方向看向幽寂的群山。
“看女鬼的服饰应该是，估计是民国时候的，那被附身的女人倒是不知道是不是自梳女。”秦晋烽说着往上山的小径走。
楼瑜萧眯了眯眼，这人似乎一直就在转移话题？
红壤吸足了水分，粘着鞋底，不大好走。楼瑜萧气喘吁吁跟了会，和在胶水里走路一样。
“你要干嘛？不回去？”楼瑜萧停下来，喊前头人。
秦晋烽头也不回，道：“上山，找那女鬼说的箱子。”
“红嫁衣，藏箱里……”楼瑜萧恍然间明白了点什么，追到秦晋烽身边。
“未了心愿？不是说什么鬼是因为执念未了？我们这是要替她完成了未了心愿才行？”
秦晋烽不置可否，径自偏离了小径钻进了侧面的密林。
“等等我啊！”楼瑜萧大叫，连忙跟着钻进去。
南方山里乔木到了冬天也不会落叶，一进来顿时光线就暗了。
山中水汽重，楼瑜萧踩在湿漉漉的泥里脚下一滑，扑到秦晋烽背上，顺势两手就揪紧了秦晋烽的衣摆，挂在人背后上山。
秦晋烽嘴角抽了抽，没管背后挂着的楼瑜萧。
“那女鬼和那女人应该也是有仇的吧？那小孩呢？也是被鬼杀了的？那女人知不知道小孩是鬼？”楼瑜萧问。
秦晋烽在前头走着，身手矫健，一点不像背着个死沉死沉的登山包外加拖挂着一人的样子。
他沉吟片刻，回答：“或许吧……”
楼瑜萧暗暗吐舌头：“所以镇上都空了？乖乖，这怨气得有多大？难不成女鬼是嫁不出去才自梳的？说不定是太丑了？还是太凶了？”
秦晋烽皱眉：“注意点说话，别找事。”
应和秦晋烽这话似得，林中陡然刮过一阵阴风。
楼瑜萧心里有点发毛，勉强做出混不在意的样子应了一句，但心里头赶紧默念鬼爷爷饶命。
秦晋烽脚下停了会儿，似乎是在警惕着什么。
楼瑜萧更是不敢动，两眼珠子到处乱瞄，一口气压在肺里头，都不敢大声呼吸，恨不得把自己塞进秦晋烽的那登山包里头去。
一会儿后秦晋烽才放松下来，接着走。
楼瑜萧回忆姑婆屋里那女人的样子，说：“其实我倒是觉得那女的本来就有点怪……”
越往深处越难走，楼瑜萧早就对方向混乱了，扒在秦晋烽背后，像个大尾巴。
光线从树叶缝隙中投下来，落叶上光斑点点，更显斑驳，似是已经到了连猎户都不大会进得到的地方了。
“女鬼给自己箱子埋这么深的山里头？她怎么进来的？你怎么知道箱子在哪儿？”
“你是道士？你到底什么人啊？”
“你和李鹊家里头认识？他和你很熟啊？”
楼瑜萧心底全是疑问，不光是对这些事情的，还有对秦晋烽这个人的，他对于这人的好奇心已经快爆棚了。
他就像个被点读机点了的十万个为什么，一路上喋喋不休，可惜秦晋烽根本不搭理他。
“你走的方向对吗？我们会不会迷路？”
“下来。”秦晋烽一个头两个大，终于开口，可惜说的不是楼瑜萧想听的。
“当我没问。”楼瑜萧两手死死扒住秦晋烽的背包，被拖行：“我不该不相信你的方向感。”
秦晋烽板着脸将背包卸了，一抡，楼瑜萧就像个风筝似得顺着划过去，打死不放。
秦晋烽一头黑线，重新将包背上：“闭嘴？”
楼瑜萧吊在后头，连忙捂嘴，“呜呜”两声示意自己不说话了。
秦晋烽奸计得逞，顺利的把楼瑜萧从自己身上甩开，扭头就走。
楼瑜萧这才知道被耍了，奈何他跟不上前头人的步子，只得自己汗流浃背的走，没一会儿，他脸上就被树枝刮的活像个花猫，狼狈的他都不想去想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德行。
秦晋烽人高腿长，外加身手矫健，看起来没一点负担，不过到了一处平坦的地方，他还是停下来，像是打算修整。
楼瑜萧追上来，“咕嘟嘟”的灌下去半瓶矿泉水，手背一抹嘴，心想要是秦晋烽带上来的是运动饮料就好了。
他喘了口气，四处张望。
林木葱茏，天光被掩在茂盛的树顶之上，林中黢黑一片，不知是天色暗了还是都被树叶挡了光。
秦晋烽打开手电，又点了烟，没表情的脸上，锋利的眉动了动。
楼瑜萧瞪着两眼看那手电光中蓝灰的烟雾，有些狐疑那烟雾飘散的方向，他说：“其实我觉得女鬼一开始就附在那女的身上的……你也不怕引起森林火灾？有点公德心成不？还是你点烟有什么别的目的？”
秦晋烽利落的将烟掐了，转身，楼瑜萧扑上去抓着背包，结果被秦晋烽的的动作被甩到旁边的树上，接着继续被拖着走。
“你转弯好歹说一声啊……”楼瑜萧哀嚎一声，怨念横生。
“你怎么知道？”
“什么？……哦，你说这个，你没见那女的肩膀往前塌着？感觉和被什么骑在肩上了一样，我觉得应该是女鬼一直就在她身上。”
秦晋烽“嗯”了一声，道：“你感觉很敏锐。”
楼瑜萧脖子发凉，手摸摸，好在什么都没摸到。
秦晋烽扭头看楼瑜萧，楼瑜萧干笑：“那什么……我这就是……”
反正死活不能承认自己害怕，多丢人。
“让个路。”秦晋烽冷冷道。
楼瑜萧莫名其妙，但还是识相的松手，自己往旁边挪了挪。
但接着，他就发现秦晋烽不是在看着他的，而是看向了他背后。
“怎，怎么了？”楼瑜萧吓的半死，磕巴道，抬手胡乱摸自己脖子，依旧什么都没有。
“别回头。”
楼瑜萧刚想回头就听见秦晋烽开口，脖子已经转了一半，立马扭回来，冷汗直下。
“到底怎么了？”楼瑜萧问。有什么就说啊，这一惊一乍的，自己这没被鬼弄死倒是要被这人吓成神经衰弱了。
秦晋烽打了个响指，指尖迸出一团赤金的火光，无声的在和楼梁霄背后的什么东西对峙着。
楼瑜萧：“这个……”
秦晋烽转头接着走：“走吧。”
楼瑜萧屁滚尿流的追着狂奔：“刚才那个是……”
秦晋烽重新点烟，顺着烟飘散的方向走：“山精野怪罢了。”
楼瑜萧矮身从一斜伸出来的树枝子下头蹿到秦晋烽身边：“刚才是那烧纸的老头？”
秦晋烽哼了一声：“你很聪明。”
楼瑜萧正洋洋得意，就听秦晋烽又说：“这里。”
秦晋烽抬脚踩了踩地上的土，卸下背包。
楼瑜萧“嗷”的一声，激动的蹿到包边上看：“挖宝藏呢？”
秦晋烽从包里翻出折叠铲，一节节拧上，下铲子。
没挖下去多深，约摸一米多，就听见铲子撞到木头上的声音。
楼瑜萧惊讶：“就这么浅？也不怕给野猪刨了……”
秦晋烽站在坑里头，抬眼看上头打手电的楼瑜萧：“你说什么话？”
楼瑜萧陡然意识到什么，双手合十拜了拜：“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莫怪莫怪！”
果然，折叠铲扫过下方，出现的哪里是什么箱子，分明是个棺材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