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逼不是爱情》歌德斯尔摩

3、浴室水声

　　第二天天色灰蒙蒙的，是冷天里独有的颜色，压着人心头也是一片灰暗。

　　楼瑜萧一点打不起精神来，眼皮子直跳，不安在心底不断扩大，总觉得玉菩萨碎裂邪性的很。

　　此时，他现在正被夹在拥挤的车流里头，思绪混乱，鼻子塞着，头也发昏，估计是昨晚上受凉感冒了，加上一夜基本没睡，基本上处于梦游状态。

　　“砰”的一声，楼瑜萧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车撞了。

　　楼瑜萧愤恨的砸了下方向盘，就听见前头车门被凶狠的摔上了。

　　他深呼吸，按耐下暴躁，不断提醒追尾，他全责，连吵架都没法和人吵，车还不是他自己的，能说话就别动拳头。

　　后头的车狂按喇叭，就和没看见前头两车撞了一样，拼了命的催促。

　　楼瑜萧闭了闭眼，吁了口气，认命的将车窗摇下来，抱着方向盘，脑袋往上头一搁，等着被骂那句经典的“没长眼啊”。

　　“哎？楼瑜萧？”那司机愤怒的嘴脸登时变样，眼睛一亮。

　　略熟悉的声音，楼瑜萧“噌”的抬头，就看见一张帅脸从车窗里头探进来。

　　楼瑜萧嘴角顿时一抽：“李总，早。”

　　前头被撞了的车居然是李鹊的。

　　“啧啧，看你这黑眼圈挂的，疲劳驾驶啊，这样还敢开车？”李鹊两手搁在车窗上头，一张俊脸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呃，你看现在这……走保险？”楼瑜萧看时间，还有五分钟上班，没心思和这不靠谱的董事聊家常，想着怎么快速结束话题。

　　“哎，不对啊，你什么时候买车了？怎么这品味？不像你啊？”

　　楼瑜萧胃疼，恨不得一头给这罗里吧嗦的小帅哥从车窗上头撞下去：“人家的车……”

　　“也是，你怎么着也不会喜欢这种款式的，是吧？”李鹊歪嘴笑着，一手撑着车窗，一手摸摸下巴。

　　楼瑜萧虎牙都呲出来了：“是。”

　　李鹊根本不管后头已经连成一片的鸣笛声：“哎？我怎么觉得这车有点眼熟呢？是不是秦晋烽的？”

　　楼瑜萧抓狂：“是，劳驾说一声现在怎么办？走保险还是怎么着？反正我全责，要迟到了！”

　　李鹊“哦”了一声，两手撒开，投降状，一面往后退一点：“没事没事，多大点事啊……你怎么会开秦晋烽的车？”

　　楼瑜萧只等他说完“没事”两字，方向盘一打，油门一踩，瞬间冲出去，根本不管这人后头又说什么了。

　　开玩笑，这厮是董事，迟到没个说法，他这是要扣钱的！昨天已经迟到了，再来，他奖金要不要了？

　　踩点冲到公司，楼瑜萧就和没骨头一样瘫倒在座位上。

　　“喏，你咖啡。难得啊，你杯子居然没在水池里泡着，昨晚没喝咖啡？”李贤用杯子戳戳楼瑜萧。

　　楼瑜萧有气无力的应了声，爬起来抱着咖啡杯，立马嫌弃的远离三十厘米：“怎么又是这？”

　　李贤边喝自己杯子里的咖啡边道：“免费供应你别挑剔了就，上次那喝完了，这回估计采购回来的又是这个了呗。”

　　楼良宵颇为嫌弃的抿了一口：“一股怪味。”

　　“哎，刚在地下车库看见你，对了车不错啊，刚买的？”夏利端着杯子凑过来，半缸子隔夜茶在里头搁着，也是个下班从不洗杯子的。

　　楼瑜萧心说自己也该改行喝茶了，这咖啡实在不对味。

　　“不是我的。”楼瑜萧再度解释，心中吐槽自己肯定不是这品味的，这夏利还不如那刚见几次面的李鹊了解自己审美呢，想想，眼珠子缓缓转一圈，想到夏利是商务的，于是道：“是你们部门新来的那经理的。”

　　夏利两小眼睛一眯：“他，他车？怎么，怎么在你这儿？说，你两什么关系？”

　　楼瑜萧有心套点别的话，露着虎牙笑的奸笑：“他今天来上班没？”

　　夏利摇头：“刚在楼上办公室没看见，不知道今天来不来，有可能出差……对了，你那什么，车到底怎么到你手上的？你以前和他认识？”

　　楼瑜萧开电脑，从鼻子里哼一声：“哪能啊！这么个社会精英分子，和我们这种天天策划着毒害祖国幼苗的，哪能认识，你说是不是？”

　　夏利笑骂一声。

　　楼瑜萧漫不经心道：“你们那刘经理什么时候离职啊？我今儿还见他上楼去了呢。”

　　夏利莫名其妙道：“刘经理？他没辞职啊。”

　　楼瑜萧：“那，那秦晋烽是干嘛来的？”

　　夏利答：“也是经理啊，说是协助来的，但我总觉得这人貌似是权利比刘总大。”

　　楼瑜萧捂额：“这是要干嘛？二宫垂帘？”

　　夏利哼一声：“那就不错了，怕就是最后变成亲王议政。”说完，晃晃悠悠去茶水间了。

　　楼瑜萧思维飞转，秦晋烽这人到底干嘛来的？车也不要，人还不在，这是要干嘛？亲信？收购方？还是别有目的？

　　很快，他的这些胡思乱想就被突然黑屏的电脑打断了。

　　“救命啊啊啊！我电脑挂了！”楼瑜萧一声惨叫。

　　一下午，技术都对着他电脑，左右就是没法恢复，最后拆了硬盘下来恢复数据，好容易转到笔记本上，天都黑下来了。

　　楼瑜萧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云备份了，他就是懒了一下，结果还是自找麻烦。

　　李贤一脸同情的看他：“喝杯咖啡压压惊。”

　　楼瑜萧像个被霜打过的茄子，忘了今天的咖啡不是他喜欢的味道，蔫儿吧唧的转去茶水间里头，冲了杯热咖啡，结果一闻味儿差点给自己恶心吐了。

　　秦晋烽这时候走进来，刚硬的眉头紧蹙着，接着陡然瞪了一眼楼瑜萧。

　　楼瑜萧茫然，正想着自己怎么就惹着这冷面阎王了，就听见秦晋烽问：“你咖啡哪来的？”

　　“那……那边……对了，你车给你停楼下停车场了，就楼后头。”说着，楼瑜萧就掏出钥匙朝秦晋烽抛过去：“对了，今早上和李总车碰了……”

　　秦晋烽抬手接了，略一点头表示知道了，径自打开咖啡罐，接着又关上，碰都没碰里头的三合一咖啡沫，就和想起什么来一样，转身飞快的离开了。

　　他追出办公楼，不动声色的将街道一扫，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起来都没有问题。

　　“秦晋烽？”李鹊的车从地下车库里头开出来：“你上哪去？你车今早上和我车撞了，你的要不要送去修？你去哪边？我载你一程？喂喂……”

　　秦晋烽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搞什么……”李鹊莫名其妙。

　　办公楼里，楼瑜萧沉默了两秒，骂了句神经病，将还剩了大半的咖啡倒进水槽里头，杯子照旧不洗，晃晃悠悠的回了办公室，当务之急，还是他的方案。

　　水槽里，被倒了的咖啡形成的漩涡中，缓慢的浮出几缕发丝。

　　提着公司的笔记本电脑无精打采的挤末班车回家，楼瑜萧觉得自己的周末就要耗费在方案上了。

　　昨天开会那会儿说电脑有问题那是找借口来着，哪里料到现在这回电脑真出问题了。都周五了，下周交方案，他还活不活了？

　　暗蓝色的电脑光线投在墙上，影影绰绰的映出壁纸上的暗纹，仿佛那墙壁后头正有一个缓缓往外凸起的人形。

　　楼瑜萧光着身子擦着头发出了浴室，就看见这么一番景象，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赶紧骂自己神经过敏，他心中默念没事没事，自我暗示什么事都没有，但视线就和被人按在了那墙上一样，根本转不开眼。

　　墙壁上流转的人形缓缓消失，墙壁重新平复下去。

　　楼瑜萧长吁一口气，擦了把额角上的冷汗，他舔了舔嘴唇，总算是将眼睛从那诡异的墙面上撕下来，自欺欺人的上床去接着弄方案。

　　但是厄运似乎并没有就此离他而去。

　　灯火泯灭寒雾拢，天色暗，水色淡。长河远落，舟上溯，人独站，梦中呢喃，声声慢。

　　雾锁寒水，波音袅袅，诵经声混杂在悠悠水声中，颂声飘渺，分不清从何方传来，似乎，就远在长河尽头。

　　楼瑜萧赫然惊醒，就听见浴室里头传来“哗哗”的水声。

　　发生了什么？

　　楼瑜萧茫然的瞪大了眼睛，呆愣愣的。

　　摊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已经黑了，卧室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昏暗光线，阴影躲藏在各个角落，在窥伺、在蠢蠢欲动。

　　楼瑜萧看了眼窗户玻璃，外头什么都没有，他曲着一条腿跪在床上，转头看发出水声的浴室。

　　好像……不是楼上冲水发出来的水声？什么情况？

　　楼瑜萧犹豫着是不是干脆就掩耳盗铃算了，但万一是自己浴室里头水管漏了呢？出租屋啊这是，要是淹了，他还得赔人装修的钱。

　　在僵直了约摸一分钟后，楼瑜萧还是往浴室走过去，顺带操起平时放着不用的哑铃。

　　浴室里头喷淋头“刷刷”的往下冲着热水，浴帘里头氤氲缭绕，隔着浴帘看过去，里头似乎是有一道人影。

　　楼瑜萧背后发寒，脚就和被钉在地上一样，在他迈进浴室的瞬间，这里头的那道人影似乎正正的转过来，就像是正从那浴帘后望着他。

　　什么人会悄无声息的潜进来？还站在浴帘后？这根本就不是人会做的事情！

　　楼瑜萧咽了口唾沫，不能一直这么着，不然就是那个所谓的“期限”到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咬咬牙，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猛的掀开浴帘。

　　后头空无一人。

　　顿时，楼瑜萧思维陷入混乱，离开还是继续呆着？

　　浴缸里的塞子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按下去了，里头水已经淹过了一半，在冲下来的灼热水流中激起水花，热气袅袅浮起，被这一掀浴帘的风带起来，似笼还散。

　　浴缸的水中摇曳着无数长发丝，就像水草一样纠葛着。

　　楼瑜萧倒抽一口冷气，这时候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水面骤然沸腾，那浴缸中陡然伸出一只青白的手，接着，完全不给楼瑜萧反应时间，那手扒上浴缸边缘。

　　一张同样青白的人脸从那浴缸边沿上探出来！两只没有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楼瑜萧发出一声怪叫，抬手将哑铃冲那张脸狠狠砸过去，来不及多看一秒，转头就跑。

　　发丝水蛇一样从浴缸里游出来，一下卷住了楼瑜萧的脚腕，他摔倒了，四仰八叉的被拖朱。

　　楼瑜萧两手死死扒住瓷砖的缝隙，挣扎往洗手台上爬。他似乎觉得发丝顺着他的脚脖子游动上来，一种女人刻意伪装出的童稚声音阴测测的在他耳边响起来。

　　“月似钩，梳妆楼。血嫁衣，藏箱里。你方唱罢我登场，戴上面妆照古镜。”

　　这犹如老旧唱片机里头传出来的声音低下去，楼瑜萧眼睛正好对上那洗漱台上的镜子。

　　镜子里头，那张鬼的脸正附在他耳边，就像是从他背后长出来的另外一个人头一样，但那张脸上根本就没有嘴，那嘴被缝合起来，现在皮肉翻卷开来，此时正不断的往下滴下血水。

　　刚才那念童谣的另有其人！但这儿还有什么人？或者，还有什么鬼？

　　楼瑜萧全身发抖，强撑住被那发丝拖走，就听见门铃声响。

　　他大叫，但发丝上来捂住了他的嘴，楼瑜萧只能无助的发出“呜呜”的声音，只希望门外的人能听见。

　　但门铃声消失了。

　　楼瑜萧绝望的瞪大了眼睛，被缓缓往后拖去。女鬼的头发带着她的脸往前伸，最后缓缓转到他眼前，没有半点眼白的眼睛填充满了黝黑的瞳仁，里头映射不出半点光亮。

　　楼瑜萧感到自己触碰到了冰寒的水面，接着窒息感涌上来，他涣散的瞳孔中缓缓铺成开来一条笼罩着烟雾的长河。

　　窗户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于此同时，楼瑜萧眼前的画面碎裂开来，水中，那女鬼的脸越发狰狞，一片片龟裂开来。

　　一只手陡然破开上方的水面，一把抓住楼瑜萧的头发，将他往上拉。

　　女鬼的影子瞬间荡开，就像只是水波造成的褶皱一样，转眼间消失无踪。

　　楼瑜萧猛的呛进一口水，就和死鱼一样被扯着头发拖起来。

　　接着，浴室里头灯光大亮。

　　楼瑜萧惊弓之鸟似的大叫一声，条件反射的合起眼睛，又慌乱的睁开，这才发现原来将自己捞起来的人是秦晋烽。

　　秦晋烽刚硬的眉头拧在一起，视线直盯着水下。

　　楼瑜萧顺着他视线往水里头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光着泡在浴缸里，他没歪曲秦晋烽的意思，毕竟不会是个男人都是同，但这么被人看着，多少都会有点尴尬。

　　他慌乱道：“那个……”

　　结果他话没说完，就见秦晋烽的视线停留在了他脸上。

　　秦晋烽：“出来。”

　　楼瑜萧“哦”了一声，乖乖打浴缸里头爬出来，又是一阵尴尬。他扭头看秦晋烽，发现他还在全神贯注的盯着那缸子水。

　　楼瑜萧也凑上去看，只见水流呈漩涡状正飞速下漩着进入下水管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刚被打开了的喷淋头这时候也已经被关上了。

　　秦晋烽缓慢的探出手，在那还积着一点水的浴缸下头微微一擦，接着，那点水就像是被惊扰了一样，飞速泛出波纹，组成了一张青白的人脸。

　　楼瑜萧惊叫一声，往后猛退，脚下湿滑，顿时摔了个屁股蹲，余光中就见秦晋烽甩手弹出一滴水珠。

　　秦晋烽站起来，看向四仰八叉摔在地上的楼瑜萧，眉头依旧拧着。

　　楼瑜萧刚被吓的飞散出去的魂魄这时候总算是收拢回来，顿时觉得一阵寒意上涌，磕磕巴巴问：“这……刚才怎么了？”

　　秦晋烽别开眼睛：“穿衣服去。”

　　楼瑜萧干咳一声，佯装淡定，自己爬起来，去卧室。

　　冷风刮过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窗户玻璃碎了。原来他刚才在水里头没幻听，秦晋烽是打这边……进来的？

　　但是这……这是19楼啊！这人怎么上来的？

　　楼瑜萧抓狂。

　　秦晋烽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刚才按你门铃，没动静。”

　　言外之意就是这就是他破窗而入的原因？但这貌似重点不对啊！

　　楼瑜萧全身一哆嗦，僵硬的转过身，看着秦晋烽的视线中开始缓慢的涌出恐惧，面前这人究竟是什么？

　　“穿衣服。”秦晋烽又说一次。

　　楼瑜萧缓慢的移到窗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想着自己要是从这直接跳下去，有没可能死的痛快点？

　　秦晋烽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开口：“你光着想干嘛？”

　　楼瑜萧权衡再三，确定自己还是没赴死的准备，于是“嗷”了一声，飞快扑向床头，抓起件T恤囫囵就往脑袋上套，一面哆嗦着问：“你，你，今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对，还有昨天，那电梯怎么回事？闹鬼啊？”

　　秦晋烽还是没回答，等楼瑜萧脑袋从领口里伸出来，就发现自己房间里空无一人，秦晋烽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他连开门的声音都没听见。

　　楼瑜萧欲哭无泪的往窗口看了一眼，估摸着正常人要打这儿离开的可能性有多少，接着他果断套上牛仔裤外套，往门外奔。

　　今晚出了这种事情，他绝对不要再在这屋子里过夜？

　　他哆嗦着手胡乱滑手机屏，就想找个朋友家窝一夜，至少要有个人陪着。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楼瑜萧顿时又是一阵恐慌，他真的要上电梯？不是说闹鬼和失火一样，千万不要坐电梯？但是……他犹豫的看了眼黑洞洞的安全楼梯，最后胆战心惊的上了电梯。

　　“喂，兄弟方便不，我这有点事情，能不能借你那住一晚。”楼瑜萧看也没看，飞快的拨了电话，只想在电梯里头有个人说话。

　　另外一头是鼎沸的人声，震耳欲聋的声音渐渐远去，李鹊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来：“嗯？楼瑜萧？”

　　楼瑜萧顿时傻了，再看手机，原来公司同步通讯录的时候，他给李鹊的也记上了。

　　这回电梯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楼瑜萧一面往外逃窜，一面对着手机那头打哈哈：“没事没事，这……刚才打错电话了，不好意思，你忙。”说着就要挂断。

　　“行啊，你打车来，我这儿正缺玩伴呢，你过来先，一会儿一起回去，地址给你发……”那头挂断了。

　　楼瑜萧欲哭无泪，这要不要放董事的鸽子？听起来这人貌似喝了酒，应该也不大清醒，就是放了鸽子应该也没事？但是……手机震动，李鹊的信息过来了，上头一串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