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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同一种人的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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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赵羽的念头并没有成真。虽然痛得恍恍惚惚,但他到底还是活着的。
行刑才结束,他便被驱逐到了离京数十里的郊外。
司马玉龙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赵羽猜想他再也见不到司马玉龙了。
他挣扎着从泥地上爬起,锁链虽已经除去,但满身的伤痛仍然让他难以动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发软的身体。
接下来几日,赵羽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他大概是发了高烧,嘴上都起了泡,身上的伤没有做任何处理,每动一下都是钻心般的疼。
他大概并没有走多远,赵羽并不确定,全身的疼痛淹没了他对脚的感觉。身上一软,重重地摔倒后,他便索性睡过去或是昏迷过去,醒来时也不知是过了一会儿还是一天两天,只是继续前行。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这几天他粒米未进,若不是之前的一场大雨,说不定他早就渴死了。
赵羽并不是有什么非要活下去不可的理由,只是不愿自己死得这般难看,下意识地就想前行。
昏昏沉沉的时候,他也曾不自觉地腹诽自己的父母,明知自己难以两全,却为何将自己生下。难道他们一时的冲动,便要让自己受尽苦楚来赎罪,这未免太不公平。但随即他又唾弃自己,子不言父过,自己已经没有了忠义,难道连孝都要舍弃吗?这跟那些自己曾经厌恶鄙夷过的小人又有什么区别?然后赵羽又自嘲地想着:在别人眼里,说不定自己比那些小人更加不堪。
赵羽只觉头脑一片混沌,无数的声音在脑海中作响,无法思索,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三)
再醒来的时候,赵羽觉出几分不对来。身下不再是阴冷湿润泛着腥味的泥地,而是柔软的被褥;身上的伤也凉凉的,似是已经被上过药了。
一刹那的恍惚过后,他突然警觉起来。他不相信那么凑巧,路人会到人迹罕至的郊外去捡起一个素不相识、伤痕累累的可疑之人。将他带到这里的人,只怕是别有用心。很快他又下意识地自嘲地想着,自己早就是一无所有,那人又能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呢?自己唯一需要防范的,就是不能让那人得知任何对国主不利的事情。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想过了一切可能的情况,但当赵羽见到推开门的那人的时候,勉强支撑起的身体还是僵了一僵。
叶麟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纨绔样,带着戏谑的笑意:“怎么,我们的侯爷不认得我了?”
知道叶麟是故意说这种话,赵羽不做理会:“叶麟,怎么是你。”
“若不是我,你的尸体早就烂在郊外泥地里了。”叶麟向赵羽靠近,坐在了床沿上,嘴里啧啧出声,道,“司马玉龙倒是狠心,竟然真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赵羽仍是难以忍受他人说司马玉龙的坏话,语气中难掩怒气,说道:“我出卖了他,说起来,他还算是手下留情了。莫非你叶麟也学会妇人之仁了?”
叶麟神情晦涩难明:“你的语气,却不像是背叛者说的。”
赵羽注意到叶麟话中浓浓的试探意味,没有回答。
“我从来不相信你会背叛司马玉龙,”迎着赵羽微带诧异的目光,叶麟轻笑出声,“真不知道司马玉龙是怎么想的。”
赵羽心中说不出的复杂,再加上不知叶麟说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于是只是凉凉地回了一句:“那恐怕是你识人不清,难怪你会输给他。”
叶麟收起了讽刺似的神色,眼神复杂得让赵羽辨认不出。沉默了一会儿,叶麟才说:“我知道你不会背叛他,从我第一眼看到你起我就知道。”
轻描淡写得有些虚浮的话,像是句随意的敷衍,赵羽却觉得沉重得让他难以呼吸,又觉得可笑,想要大笑直至泪流满面。
“你错了。”最后,他也只是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早就没有心思去计较叶麟带他回来的缘由。
“哦,是吗?”叶麟走出了房间。赵羽这时才感觉到全身伤口的痛楚。
(四)
一连三日,叶麟都没有出现,但待赵羽却是极好的,一日三餐有人送来,大夫也天天为赵羽号脉,伤药补药都是最上等的。赵羽并未询问任何人、任何事,每日安心养伤,似乎已经忘了叶麟。
叶麟明知赵羽是故意如此,却耐不住满心的言语,在第四日午后,终于去了赵羽的房间。
“你倒是悠闲。”看着赵羽渐渐转好的面色,叶麟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地说了一句。
赵羽不做理会,却因叶麟的下一句话变了脸色。
“我知道你是谁。或者说,我知道你母亲是谁。”
叶麟盯着赵羽的眼睛,像是要看到他的心里去:“赵羽,你被抛弃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的。”
赵羽下意识避开了叶麟的目光。
“在你府中搜出了带有齐国皇室印记的东西而给你定罪,简直荒谬!有谁送礼是送自家用过的东西的。贡品礼物的赠送标记是一回事,皇家标记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东西是你母亲的。”叶麟的声音像是叹息,“齐国长公主冉安。”
沉默了一会儿,赵羽神色黯淡,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并不想说什么,只是很高兴找到了一个同类。”叶麟将手搭在了小羽的肩上,“我们,是同一种人。”
“哪一种人?”
“因其存在而错误的人。”
赵羽微叹了一声,将叶麟的手从肩上拿开,道:“你说别的任何东西我都能反驳,偏偏这句我反驳不了。”
“我们的存在,是一种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