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岁月静好》林卿

84、番外——齐亲王之殇

　　薛宝钗刚发觉自个儿有孕时，满心激动、欣喜。但很快又冷静下来，齐亲王府这么些年一个活下来的哥儿都没有，傻子也知道缺不了王妃的手段。她一个侍妾，身边又只有莺儿是从薛家带出来的心腹，齐亲王妃想动她，可不是轻而易举？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寻求了齐亲王和惠妃的庇护，她才有保胎的法子。这么想着，她从妆盒底下的暗格里抽出两张地契，拢在怀里，往齐亲王书房去。
　　她能谋善辩，又有杨妃之姿，既是侍妾，又算半个谋士，很得齐亲王看重。一路去到书房，也无人拦她。书房大门紧闭，门口守着的小厮却不见踪影。
　　薛宝钗颇为纳罕，正欲在外请安，就听到里面有人说她的名字:“薛氏怀孕了？”这是齐亲王的声音，隐隐有些不喜。薛宝钗一凛，手抚上小腹，又凝神细听，“是，府里的大夫诊的，正好两月。不过她花钱，让大夫瞒住。大夫收了钱，王妃问起的时候就没说，等奴才去了，才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奴才。”里头传来“嘭”的一声，似乎砸了什么东西，又听齐亲王怒道:“你不是给她下了绝育药吗？现在怎么回事？本王怎么能有一个商女生的孩子。”里面还在说话，但薛宝钗脑子乱糟糟的，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以为自己久久不孕是体内带了热毒，一直拿冷香丸调理。今年赶上了，还让母亲配了一回，又喝了无数利孕的药，才有了这孩子。她满心欢喜，却不想孩子的父亲嫌她身份低微，不配孕育子嗣。
　　里面人还在也很疑惑，绝育药下了好几回，按说是不大可能再有孕的。只他们不知薛宝钗有这冷香丸在手，暗搓搓地也调理过来了。
　　薛宝钗定了定神，暂打算转身离开。没成想又听见齐亲王气急败坏的声音:“这薛宝钗心太大了，早知道本王就该将她和薛蟠那废物一并除去，省了麻烦。”另一人劝慰道:“去了薛蟠，薛家的银子才能都让薛侍妾带进来。要是薛侍妾一并去了，这银子还不定归了谁。看在银子的份上，王爷容她到今日，也算合情合理了。”齐亲王道:“看在银子份上，本王还真打算留她在身边出出主意、逗逗趣。现在看来她心大了，留不得了。”薛蟠虽混，但待这个妹妹却十分尽心，兄妹感情极好。薛宝钗费尽心机想入宫，一半是不甘于人下，另一半则是为薛蟠计。她一直当薛蟠是端亲王与先庄郡王合谋所害，乍听了这话，方知另有蹊跷。自己将幕后黑手当成救命稻草，还怀了那人的孩子。她的指甲狠狠地掐入手心，咬着牙冷静下来，趁没被发现，赶忙离开。
　　方方回了自己屋子，莺儿便迎上来，关切道:“姑娘怎么了？脸色这么白，奴婢再去大夫来一趟吧。”薛宝钗摇摇头，道:“我无事，你不必管了，下去吧。”莺儿担忧地看着她，但不敢违抗其命，只得退下。
　　薛宝钗愣愣地走到床边，纠结之际，余光瞥见梳妆台前多了两张纸。这东西她走的时候还没有的，薛宝钗一凛，忙上前拿起。上头密密麻麻，写尽了薛蟠案里齐亲王扮演的角色。尤其是先京兆尹何泯的口供，清清楚楚地写着齐亲王明着答应替她救薛蟠，其实暗地里只是利用她兄妹算计端亲王，最后还要杀了薛蟠占她薛家家财。
　　薛宝钗眼泪不住下流，拿着纸的手在发抖，眼底的恨意渐渐凝聚。一会儿，手上散了力气垂下，纸张也飘了开来，眼里又笼上一层无力与不甘。再是半盏茶的功夫过去，薛宝钗也收敛了心绪，对着空荡的屋子，道:“你家主子给我看这个，是想要我做什么？”一个黑影从暗处走出，低着头，道:“就看薛姑娘想不想为兄长报仇，想不想护住腹中的孩子了？”薛宝钗从来不傻，口供可以作假，但不是谁都能支开齐亲王府书房外的守卫。这个想利用她的人，并不简单。
　　薛宝钗道:“我腹中是皇家血脉，护不护得住，当真由你家主子做主么？”能做主皇孙去留的，只有皇帝。那暗卫听了不由一笑，道:“薛姑娘果然聪明，怪不得大皇子格外器重。我家主子说了，只要薛姑娘乖乖听话，仇能报，孩子也会好好的。”若齐亲王还想留下孩子，薛宝钗说不得还能继续忍，等待时机。可齐亲王现在要除去她的孩子，为母则强，她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薛宝钗遂道:“我要干什么？”暗卫道:“用薛家的钱，替大皇子拉拢两个禁军统领。到时候大皇子一高兴，会同意留你一段时日，惠妃也会注意到你。至于怎么让惠妃拉你一把，就看薛姑娘的本事了。”薛宝钗手不自觉捏紧，道:“我怎么知道拉拢谁？”禁军统领可是天子心腹，哪里是钱能拉拢的。但这人既然吩咐了，想必是已安排妥当了。
　　暗卫又阴沉沉地笑了，道:“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薛宝钗有些急恼，道:“齐亲王也是谨慎得很，怎么肯信我随意就用钱拉拢得到禁军统领。”暗卫道:“人自会找上门，至于怎么让大皇子取信，是薛姑娘的事。”说完这句，他又补充道:“以后有吩咐，我会再来见薛姑娘的。”薛宝钗还没开口，就见他身形一闪，再不见了。
　　薛宝钗又捻起散落的纸，放在烛火中烧尽，在心中道:“哥哥，妹妹一定替你报仇。”手抚上小腹，又轻声说:“孩子，别怪娘亲。那个人要你爹爹死，就没有人能救他了。娘亲，只能让你好好的。”薛宝钗又哭了一场，哭过了，还是那个端庄得体的薛姑娘，只是所谋有了改变。她独占一个小院，原本当是独一份的恩宠，现却方便了她的行事，可谓嘲讽。
　　她按着皇帝的吩咐，一步步送齐亲王入黄泉。换来了郡王太妃之位，也换来了千夫所指。她不知道这对不对，但她知道，只有这样，她和她的儿子，才能活下来。
　　一直到最后，她也不曾明白，皇帝到底为什么要杀亲子。她向暗卫问过，后者也只道:“主子的心思，容不得奴才揣测。”但她心里隐隐推测，齐亲王为算计兄弟拿边境万余将士性命陪葬，置国家百姓于不顾，甚至害死先帝的事，终究犯了当今的忌讳。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