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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因故起忧思佳人泪 平白失晋位虞氏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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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早朝后,荀鸿煊便拉了纪景旲往酒坊,说是他大婚日不曾灌的酒今日都要还回来。纪景旲正要与他说事,便利落应了,打发了小厮给黛玉报信,自己上马与荀鸿煊同行。
席间还有纪景旲早年两个伴读——裕勉侯嫡长子向弘文、护军参领夏木独子夏烨伟,如今他二人都是方方调回京的五品官,不打眼却也有些实权。四人皆是旧识,打小一块的,故不大顾及纪景旲皇子的身份,说话间十分恣意。打向、夏二人外调,四人好些年未聚,此时颇有一醉方休的意味。纪景旲难得放下戒心、收起算计谋划,安心喝酒吃肉,更是不肯轻易离席。还是婧琪派人来催荀鸿煊,四人才依依不舍地别过,又约了下回再聚。
纪景旲回王府时,可巧罄宇有事禀告。二人密谈了小半日方了,纪景旲才得往正院寻黛玉。到屋前,只见几个丫头都在,问便说:“王妃回府便歇下了,连午膳也未用。”纪景旲眉头微挑,深觉有异,径自推门入内。
如他所料,黛玉却是未睡,只抱膝埋头坐在床榻上。便是知他来了,也未动分毫。纪景旲在她对面坐下,柔声道:“昨日应了带你去城外骑马,可是恼我失约了?”黛玉静默不语,纪景旲也不急着问她,上前搂了她在怀。
半响,黛玉喃喃道:“我今日入宫见姑姑了。”许是因思绪飘远,黛玉也忘了该改口唤“母后”。纪景旲微不可察地皱了眉,道:“我知道。昨夜回来太晚了,便未曾来扰你,可是害玉儿担心了!”黛玉将头轻靠在他胸口,道:“今日在凤祥宫,我见了大嫂。姑姑坐在那,下头那么多……”黛玉零零落落说了几句,纪景旲却是猜出了她的意思。方才罄宇禀告便提了,宫里又添了一位虞贵嫔有孕。林家本是极干净的,黛玉也无庶弟庶妹,心中又岂会喜与人分享夫君。乍看了齐亲王妃与皇后的遭遇,难免担心往后自己该如何自处。纪景旲一只手将黛玉紧紧扣在怀中,一只手够了薄被披着黛玉身上,轻声哄道:“玉儿放心,我自与他们不同。只要玉儿,再不要别人的。”被猜中心思,黛玉心中有片刻暖意,但很快又冷了下来。双眸泪垂,泣道:“你亦是皇子,何谈此?”纪景旲隔着衣料,轻抚其背,道:“妄论如何,我总不会对玉儿食言。”有片刻犹豫,纪景旲还是直白地说道:“我与父皇不同,玉儿也不会到母后的境地。我纪景旲宁废六宫,也绝不让玉儿受半点委屈。”这话虽有些大逆不道,却是实实在在安抚了黛玉。比起齐亲王妃,皇后才是黛玉的心结。旁人看皇后锦衣玉食、恩泽母家,可他们这些亲近之人,方知皇后远不如面上的光鲜亮丽。黛玉与她同出林家,又都是嫁入皇室,难免会忧心步了旧尘。尤其,皇后好歹还有父辈的救驾之功与手握实权的兄长。到黛玉这,等她也是皇后那般年纪时,可什么外力也没了。
纪景旲语气坚定,着实让人安心。见怀中人止了低泣,纪景旲稍稍松口气。拉起黛玉,拿指腹替她拭泪。黛玉眼眶通红,煞是含羞,低头不肯看他。纪景旲心中一颤,按耐不住,便上前吻住她眼眶。顺势往下,又含住朱唇。外头天光未歇,黛玉知他动情了,却也不肯回应。纪景旲低笑两声,挥手放下床幔。至于黛玉愿不愿意,也都强不过他了。
等二人再起身时,正是用晚膳的点。黛玉总觉着丫头们瞧出了什么,故心中又羞又恼,任纪景旲如何都不肯搭理他了。好在纪景旲对着她着实好性,添汤夹菜的,姿态摆得甚低。起先是在榻上,黛玉被他折腾得不行,便噘着嘴道:“不许你吃东西了。”真等菜摆上桌,纪景旲也不急着用,反而是一心与黛玉布菜,凝神望着她用膳。如此来,黛玉倒不好意思赌气了。随手夹一筷子菜到他碗里,道:“吃吧!”纪景旲大笑出声,遂与她同食。
出乎纪景旲意料,和亲的事很快定下,皇帝从头到尾都没漏出不满的意思。如今只等茜雪国使臣到来,便封探春为公主和亲换回南安王。另一边,罄宇探到平安州新插进了几名将领,周边的军队也要调动迹象。皇帝要动南安王府了,加之有皇后递出来的消息,纪景旲十分确定。
至于贾家,林如海是一直暗中派人盯着,看起来还是不知道和亲之事。贾府落败后,也只林、史两家姻亲尚在朝,却都不愿多有牵连,皆未曾告知。剩下其他故旧,也畏惧南安王府,不敢多言。
转眼又是中秋夜宴。皇帝不比先皇奢侈,极少大摆宴席,此次亦不过家宴。皇后领着后宫佳丽坐了一侧,由齐亲王始,皇子、宗室领着妻小依序坐了一侧,太后亦在这侧、齐亲王上首。
纪景旲与黛玉、婧琪与荀鸿煊皆是先往凤祥宫,给皇后请安毕,方一同至交泰殿。这厢宗亲来了多半,连四家异姓王也悉数到场。良久,皇帝与太后前后脚到了,戴权便叫“开宴”。
方才上了两道菜,皇帝便指着下头一个空位问:“那是谁未到?”是皇后这侧的位子,也就是说是后宫有嫔妃迟了。皇后侧身与皇帝低声道:“虞妹妹罢。她怀着孩子,路上耽搁了也是有的。”皇后声音极小,只能他二人听见,故不显刻意。皇帝点点头,确实也不当回事。
须臾,虞贵嫔从外头匆匆入内。身边跟了三四个宫女不说,她自己也是蓬头垢面的。此时宗亲与小辈在场,皇帝面色不善,就要发怒的样子。偏偏虞贵嫔丝毫无低调的样子,径自向殿前走来。到台阶下,忽“砰”地跪倒,一手扶着细腰,一手似有似无地抚上还未显怀的小腹,哭道:“嫔妾来的路上被人泼了油,抬轿辇的太监在路上打滑了,险些摔了嫔妾。嫔妾腹中还有皇子呢,陛下要为嫔妾做主啊!”殿中顿时静了下来,宗亲们恨不得没长耳朵。关乎皇嗣,又似涉及宫闱密事,可非同小可了。
如今朝中势力早被年长的几位皇子瓜分完,故像皇后、惠妃等,已是不把这些年轻的妃嫔与皇子放在心上。不然,皇后也不会助宜妃受孕。同样,和荣夫人也上年纪了,又有养女,根本不会理一个刚刚有孕的贵嫔。宜妃、祺妃那皇后盯得紧,不许她俩胡乱出手害人。瑾昭仪又一直安安分分地养着十皇子,连争宠都不上心的人,有什么动机去算计皇嗣。皇后暗暗盘算下来,还是觉着丽妃可疑。再不然,就是今年新入宫的几位。可无论哪位要作死,把后宫的事闹到宗亲面前的虞贵嫔都是第一个要遭殃了。
皇帝脸沉得能滴出水,历声道:“不得胡说,退下。”戴权一个手势,就有两个宫女下去“掺起”了虞贵嫔,将她按到座位上。虞贵嫔倒是想反抗,无奈皇帝眼神太渗人,吓得她愣着不敢动。
太后冷笑一声,道:“入宫这么些日子了,皇后还没让人教规矩?老五娶亲要紧,也不能把这档子事事撒手给尚宫局了!再怎么说,也是要伺候皇帝的人。”自打皇帝查出军粮的事后面影影绰绰有太后与于家的手笔,便一直压着太后礼佛,一年到头也难能再出慈安宫两次。因此,皇帝面前,皇后待她也不比从前小心。听她开口嘲讽,皇后嘴角微勾,当下便要跪下请罪。皇帝皱眉,伸手按住皇后不让起身,一面随手指了碟菜道:“赏给皇后。”说罢就松开了手,戴权赶忙侧身捧起碟子,躬身放到皇后案前。书雪忙替皇后布菜,皇后略试了一点儿。不算好吃,却足够让太后难堪了。
皇帝明晃晃的维护,不止太后脸色难看,惠妃亦是。不过很快,戴权突捧出了几道晋位旨意,惠妃也就顾不得太后的脸面了。
惠妃晋贵妃,封号僖,改称僖贵妃;和荣夫人晋贤妃;祺妃晋和祺夫人;宜妃晋和宜夫人;瑾昭仪晋瑾妃;七公主一日日大了,生母却还只是个宝林,未免难看,故此次安宝林也晋了正五品美人。新入宫的几位里,浔阳知府的独女季氏、锦州参将的庶女米氏、太仆寺少卿的嫡长女何氏皆晋一级,分别成了季嫔、米美人和何美人。皇后眼神微眯,忽又笑了,心中无比了然。她原不知道这次晋位,不然也不会多此一举替和祺夫人、和宜夫人求封号。可就凭和宜夫人的晋位也猜得出,原本虞贵嫔也该有升位的。看来,虞贵嫔方才真是弄巧成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