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缗眠》志村肉松

21、第十九章

　　落日的天穹，透着浅淡的暖色。
　　夏尹瑭紧紧搂着怀中厚厚的一摞书，靠着走廊转角的墙。当苏昀自高三的楼层下来时，一眼便望见了似乎在发呆的夏尹瑭。
　　他愣了两秒，忽然快步走过去。
　　“今天下课比较早？”
　　将原本搭在臂弯上的外套换了个位置，他伸手去接夏尹瑭手中的书。原以为她会拒绝，但她没有。她只是恍过神般，拿下他臂弯上的外套抱在怀里，毫不犹豫地把书递过去。
　　似乎从认识开始，他们相处的大部分时间，两人之中都是沉默。
　　沉默地并肩而行，沉默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沉默地告别。
　　夏尹瑭走在他身旁，脚步慢了些许。她抱着他的外套，垂着头。
　　“苏昀。”
　　“嗯？”
　　“你——”
　　被倏然打破的沉寂间有了裂缝，夏尹瑭站在原地，苏昀亦停下步子。
　　她仰头看他，他回望。
　　“嗯？”
　　苏昀的神色淡静，但却不似从前的那样疏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她的生命中扮演了一个这样的角色呢？
　　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告诉别人自己是他的女朋友的呢？
　　夏尹瑭看着他，使劲抿抿下唇。
　　“你为什么不去？”
　　看着他黝黑的闪烁的眼瞳，夏尹瑭咬咬牙出声质问。苏昀明显愣了愣，神色有些惊愕。
　　“我说保送。你明明可以去的，为什么不去？！”
　　话音被淹没在些微的风中，苏昀的表情是亘古不变的波澜不惊。她紧抱着手中的外套，抽紧的指骨在上面掐下印痕。
　　“因为不想去。”
　　他以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句带过，转过头去便要走。夏尹瑭在气急之下一把拽住他的书包。
　　“是不是因为我？”

　　暮色下的风萧索地掠过，挽起袖口的白色制服透着干净的色泽，在气流的作用下衣襟被微微掀起。
　　衣领翻飞。
　　她的手指紧紧拽住他的书包，短发下苍白的脸庞埋得很低。睫毛盖住了眸子，没有人能看清她的神情。
　　苏昀停住，抱着怀中的那摞书，顿了半晌倏然轻笑。
　　“为什么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么自以为是？”
　　他用力挣开她的手指，转身看着她，慢慢托起她的下颚。夏尹瑭回望他。
　　那双深色的眼瞳中是疏离的，许久未见的淡漠。
　　“我只是不想去而已，你又为什么要一定认为是因为你？”
　　他微微勾着唇角，似笑非笑，样若嘲讽。
　　“……是我自以为是还是你自以为是？”
　　她蹙着眉，用力推开他触着她下颚的手指。苏昀慢慢收回手。
　　“如果是我自以为是，那你为什么要和他们说我是你的女朋友？”
　　她嘲蔑地微笑，直直盯着别开目光的苏昀。
　　他没有回答。
　　“你真的很自以为是。你以为我哥走了我就一定会萎靡不振？你以为林秸雅不在我身边我就一定会一蹶不振？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堪一击？我不需要你这样怜悯地呆在我身边，我不是那种柔弱得一定要找一个依靠的人！我再说一次，我不需要！”
　　她伸手将怀中的外套丢还给他，再将他手中的一摞书夺回来。向前跑了数米，却又忽然停下来，背对着他。
　　“苏昀，我是个扫把星，”她的呼吸起伏不定，引得声音都开始颤抖，“我不希望你因为我毁了前途。”
　　她头也不回地跑开，苏昀有些愣愣地抱住手中的外套，视线落在她离开那个方向。

　　跑回家时已是气喘吁吁。
　　夏尹瑭紧紧搂着怀中的书，费尽找钥匙开了灰绿色的防盗门。她把怀里的书随意地扔到桌上，却在不经意间带落了一本厚厚的相册。
　　原本郁燥地抓乱短发的手倏然停住，她静静望着脚下的那本相册许久，最终弯下腰去慢慢捡起来。指尖小心翼翼地轻触封皮，有些冰凉的感觉，更多的是厚重的质感。
　　手指勾起硬皮相册的一角。
　　抢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相片。
　　在薰色的暮光下，她有些惊愕的神情。毛茸茸的短发，绯色的双颊，美好得不像是她。但那人却依旧熟悉。
　　只是缺了些什么。
　　那时的自己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已经参透一切，没有什么能够难得倒自己的。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固执到偏执的地步。
　　那时的自己，是不谙世事的吧。
　　只是短短的一年，曾经的信仰却被完全颠覆。
　　给过她承诺的那两个人，一一离开了她。甚至没有回头。只剩下一个人，只剩下苏昀还在她身边。
　　只剩下他。
　　夏尹瑭小心翼翼地缩起双腿，蜷着身体坐在床上。
　　卧室的灯光昏黄，映照着她苍白瘦削的脸颊。
　　昏黄中压抑了太多的情绪。
　　她慢慢地翻动那些记忆。
　　不经意间，一张处理成昏黄怀旧色调的相片闯入视线。
　　不知是在何时，由谁在瞬间抓拍下来的，但它却又真真切切地存在于她的眼前。
　　影像中的苏昀单手支撑着公车站的金属栏杆，颀长的身形拖出淡色的斜斜的影子，交叠着一旁的、略有些毛茸茸的黑影，缠绕在一起，似乎从未离开。
　　她顺着那片阴影往上看。
　　女生理着短发，侧脸似乎在同他说些什么，微微挑起的眼角中夹杂着愠怒的情绪，却因此而变得生动起来。
　　她看着那张脸，怔怔的看了许久，却又忽而转回视线，凝望那两道缠绕在一起的黑影。
　　是什么时候，同他，这么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呢？
　　似乎是在相识的那个黄昏，缱绻着的光影，绵延了不知名的惆怅，将两个人的宿命缠绕在了一起。
　　但，这真的是宿命吗？
　　还是因为他，不忍，不愿，不想离开？
　　她颤抖的指尖轻轻抚上那张相片，勾勒着他单薄的轮廓，像在触摸着遥远的那份感情。
　　她微微仰起头，干涩的眼眶有些发红。
　　她看着那盏摇摇晃晃的，昏黄的吊灯，似乎看见了他淡漠的，却又宛若深海般的眼眸。

　　***
　　冬末已经变作初夏。
　　苏昀是那样固执地拒绝了保送的机会，夏尹瑭也不再提起那件事。两人之间依旧是沉默，但某些隔阂似乎开始逐步消融。
　　夏尹瑭不再拒绝苏昀那些看似淡薄的关怀，不知从何时开始习惯于追逐他颀长的身影。校园偌大，他的背影却随处可见。她时常会凝望着他的背影出神，一直到那眼神露骨得被周边的人察觉，才惶惶然地收回视线。
　　身边的人开始揶揄她，起哄着叫嚣，让她去给苏昀表白。她总是翻个白眼，一副对于自己喜欢那人感到不可置信的神情。
　　喜欢？
　　她曾经这么问过自己，但那个问句在几秒后被不屑一顾地抛至脑后。
　　怎么可能！
　　她翻动着手中的相册，一遍又一遍地浏览那张相片。苏昀颀长的身形，斜斜的交织在一起的黑影，以及她上挑的眼梢。
　　似乎每看一遍，所持的心情都是大相径庭的。
　　夏尹瑭，你没有资格喜欢任何人了。
　　她一直对自己这样说，念咒般地重复，似乎是在掩盖某些她不想面对的事实。
　　一直到那日——
　　“尹瑭，你很喜欢你男朋友对不对！”
　　同桌抱着集结成册的言情小说，满脸的憧憬神态。纠结在题海中的夏尹瑭被这忽然而至的问句吓到，瞠目同那女生对视。女生笑眯眯地托起怀中的言情小说冲她晃晃，粉色的包装刺痛了她的眼睛。
　　“我觉得你男朋友每次来找你的时候你的表情都会怪怪的欸……”她神秘兮兮地凑近，笑容中带着一丝诡谲，“你很喜欢他吧！”
　　几乎是完全笃定的口气，夏尹瑭怔了数秒，结结巴巴地想要反驳。
　　“哪……哪有，什么男朋友，那是我哥……”
　　语句无法连贯的结果是越描越黑。随着“哥哥”那个词的出现，同桌原本便很大的眼睛忽然瞪地更大。她猛然抓住夏尹瑭的手腕，手臂缠上她的脖颈。
　　“噢……”她的尾音绵长，令夏尹瑭想到了曾经林秸雅暧昧的揶揄声，“哥哥呀，那哥哥有分很多种的，你看啊，韩剧里面的哥哥他就……”
　　未待女生说完，夏尹瑭便突地站起来，丢下手中的笔飞快地往外跑。
　　她低垂着头，匆匆跑到拐角，却兀然撞上了一个人。
　　收不住的力道让她硬生生向后趔趄了几步，后仰的身体即将着地——
　　有人适时地抓住了她。
　　夏尹瑭窘迫地垂着头，慢慢惶然地抬起眼，踟蹰着该怎样道歉比较委婉。然而未待她开口，便有个嗓音抢先出声。
　　“你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闻言的夏尹瑭飞快地仰起头来，视线所及的是苏昀轻蹙的眉宇。她飞快地别开视线。
　　“……抱歉。”
　　“这个给你。”
　　没有理会夏尹瑭那气若游丝的道歉，苏昀抓起她的手，往她的手心里塞了件什么。
　　温热的指尖轻触到她的掌心，像是瞬间攀附而上的电流。夏尹瑭条件反射般缩了缩手，却又没有完全抽回。她慢慢将视线转移到手心。
　　一瓶奶茶？
　　待重新抬头时，苏昀已经走得很远。夏尹瑭伸手捂住倏然绯红的双颊，有些冰凉的指尖触着滚烫的皮肤，忽然想起了同班女生对于评定新世纪好男人的标准。
　　不动声色地关心你。
　　夏尹瑭怔怔看着已经消匿他身影的楼道，发了好久的呆。届时，又忽然恍过神来，重重地掐了自己一把。
　　傻瓜，你没有喜欢人的资格了。
　　一抹苦笑攀上唇间，她晃晃脑袋，一手捂着脸颊慢慢走回座位。
　　“尹瑭，你的脸好红哦！刚才男朋友又来过了对不对！”
　　同桌像是柔软的水生物，不依不饶地缠了过来。她暧昧地看了眼夏尹瑭手中的东西，吐出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
　　“噢！爱的礼物啊……”
　　夏尹瑭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去，狠狠瞪着同桌。那女生只是吐吐舌头，挺直了背脊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噤了声。夏尹瑭撇撇嘴，把奶茶塞进桌肚里，继续做习题。
　　但那份沉静还未维持多久，同桌便又满脸坏笑地凑近。
　　“尹瑭尹瑭，你先别做作业了，我问你个问题，就一个哦……”
　　她摇晃着夏尹瑭的手臂，满脸谄媚的神情让女生不得不停下手中的笔。她皱皱眉，无可奈何地回看她。
　　“说吧。”
　　“你和你男朋友，谁先告白的？”
　　“我说过不是我男朋友了！”
　　“是吗？”同桌疑惑地瞥了她一眼，口气中是赤裸裸的不信任，“可是我听说，他说你是他的女朋友欸……”
　　女生单手托着下颚，一脸纯真的模样。夏尹瑭方欲张口，却忽然哽住。
　　能说些什么？
　　好像什么样的辩解都是很无力的。在别人眼中，她和苏昀两人便是极其合衬的一对，不管当事人是否是这样看待，流言蜚语早已是她所不能控制的。
　　“不会吧！”见她呆愣了许久，同桌忽然弯了眼睫，状似难过，“你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可以忘记！”
　　“告白很重要吗？”
　　夏尹瑭忽然歪歪脑袋，回看表情夸张的同桌。
　　“当然啊！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当然要告白了！”
　　同桌挥挥手，一脸的义正言辞。
　　“那什么是很喜欢一个人？”
　　“呃……”
　　一向能言善道的同桌此刻被这个问题噎着，夏尹瑭耸耸肩，递给她一个很无奈的神情。
　　“你看吧，你也不知道。”
　　她作势便要转过头去，谁料同桌忽然一把抓着她的胳膊。
　　“谁说我不知道的！”她瞪大了眼，不服气地盯着夏尹瑭。夏尹瑭给了她一个“请说”的微笑。
　　“只要你在自己最孤单，最难过最无助的时候，想到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最喜欢的！”
　　“嘁。”
　　原本神态认真的夏尹瑭忽然嗤笑一声，埋头开始演算练习，再也不顾同桌的死缠烂打。
　　在最孤单，最无助，最难过的时候想到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最喜欢的人？
　　那么尹浅绎呢？
　　她那么喜欢的哥哥，那她对于他又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像是她生命中最明亮却也最微弱的那一点星光，似乎只要些微的风吹草动就能将他覆灭。这样的他，她又怎么忍心让他知道自己孤单，知道自己难过，知道自己无助？
　　她只是想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最美好的东西，统统给他。
　　这样的，难道不是最喜欢的？
　　倘若不是，那又有谁才能成为她最重要的那个人？

　　什么样才是最喜欢一个人？
　　上课铃敲响后，同桌终于停止了对她的骚扰。而在政治课上无心听讲的夏尹瑭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在课桌底下群发了一条短信。
　　几分钟过后，女生A的短信回过来。
　　你最想依靠的那个。
　　她尚未来得及回复，施琳塔的短信便接踵而至。
　　你认为最重要的、没有他你等于没有一切的那个人。
　　她看着那寥寥几字，忽然单薄地笑笑。方欲将手机塞回书包，顺着手臂攀附而上的电流却忽然直直撞了撞内心。夏尹瑭条件反射地抽出手机。
　　荧屏上“苏昀”两字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夏尹瑭停了停，慢慢读取那条短信。
　　你曾经对着谨慎地许下诺言的那个人。
　　群发的短信一条接着一条回过来，答案五花八门，却没有一个是她想要的。夏尹瑭有些颓败地笑笑，将脸埋进臂弯内，匍匐在桌上。
　　像是在躲避尘世。
　　这样说来，她似乎从未真正喜欢过一个人。
　　总是自私地做认为是最好的事情，却往往忽略了别人的感受。
　　她没有最想依靠的人，没有最想为他付出所有的人。即使是对尹浅绎，那样所谓大爱之中，也掩藏着想要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私心。
　　这样说来，她才是最自私的，最冷血的人。

　　***
　　傍晚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往后门走，林荫道很长，周围密密叠叠地栽了白玉兰和香樟。那些绿色太过浓烈，让人感觉似乎都要垂下泪来。她忽的就觉得无法面对苏昀，此刻只想自己好好静一静。
　　喜欢苏昀吗？
　　她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不，不，不，你不喜欢他，你只不过是习惯而已。夏尹瑭你太懦弱了，只是需要有人在你身边，证明你的存在，用他的肩膀来支撑你的软弱而已。
　　所以夏尹瑭，你看你该有多自私。
　　她深深吐一口气，竭力忍住自己即将要滴下来的眼泪，努力地让自己流畅地呼吸。
　　如果……如果哥哥、秸雅都在身边，那该有多好。那么，夏尹瑭，你就不会这么软弱了，对不对？你也不会一直缠着苏昀，即使知道自己不是喜欢他，也一定要把他绑在身边。因为你，他甚至都没有办法坦然地离开这个城市。
　　只是因为你。
　　你的软弱束缚住了他的羽翼。他原本能够翱翔九天的。
　　她内疚得要命，即使是拼命忍住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落。
　　你看，你是个扫把星。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自作自受，所有的苦果只能你自己咽下去。那你要不要……放苏昀走？如果没有你，或许大家都会生活的很好。……是不是只有我，是多余的呢？
　　或许是哭得太久，她觉得头晕，泪眼朦胧间，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所以在有人向她冲过来的时候，她也始终觉得那个人跑得摇摇晃晃。
　　她尚未擦干眼泪，就有人用力地箍住她的肩膀，十指的力气那么大，像是要把所有的恨意都烙在她身上。那个人哑着嗓子冲她低吼，用力地摇晃她：“尹浅绎去了哪？！”
　　那声音那么绝望，和紧紧扣在肩上，让她痛得想要流泪的力道全然不同。她原本好不容易止住的泪随着那个名字的出现，毫无预警地落下来。
　　“……我也想要知道他在哪儿，想要知道他好不好，想要知道他还恨不恨我。”
　　她的鼻音极重，说起话来抽抽噎噎的。叶昱骁不安地皱眉，依旧紧紧抓着她，像是怕她跑开。
　　“我不要听你说废话，尹浅绎呢？”
　　他的双眼通红，下眼睑有深深的暗色。夏尹瑭用力甩开他的手，抬起胳膊挡住脸，带着哭腔冲他吼：“我不知道！”
　　她慢慢蹲下来，双手抱住膝盖，脸埋在臂弯间，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你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我很害怕，……他说他觉得我恶心。叶昱骁，你去找他好不好？……你去把他带回来，我会把嘴巴闭得紧紧的，我求求你，你带他回来……他说他讨厌我……你看，他那么爱你，你带他回来好不好？……好不好？”
　　她的声音颤得字字句句都极为含糊，她声嘶力竭地哭，像是要把所有的惶恐，所有的恨意统统哭出来。她在那个人面前忏悔，她为她所做的一切愚蠢的事而忏悔。
　　但没有人回应她。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搭理她。她像是被抛在了异次元，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
　　可是……
　　忽然有人自后背轻轻搂住她，臂间略一使力便将她搂进怀里。
　　她抽抽噎噎地往那个人怀里靠，双臂用力地绕过那人的前胸，紧紧拥住他的后背。她抱得那么紧，像是抱住最后一块求生的浮木。
　　她看不清东西，只能听见耳畔那个人冷漠的，毫无感情的声音。
　　“尹浅绎我会帮你找，你不要再发疯，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她受的委屈不比你们少。”
　　那个她一直躲避的人，那个她始终否认她需要的人。
　　那个总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给她温暖的人。
　　那个始终淡漠，却承诺要给她一个承诺的人。
　　她该多需要这个人。
　　她又怎么能否认，自己是那么那么的喜欢他，自己是那么那么的需要他。
　　就像是明明知道会死，也要紧紧拥抱Thanatos一样。
　　用尽自己的全力，豁出整个生命，毁掉自己所有的底线，去依赖他，去靠近他，去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