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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八章 ...

  •   夜晚的Sorrow依旧是宛若盘丝洞般闪烁着妖娆的霓虹,夏尹瑭在所有人都措不及防的时候推开了包厢的门,却依旧能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大刺刺地在沙发中央坐下。周围的人在摇色子,夏尹瑭凑过去参加,惩罚是输一局一瓶啤酒。夏尹瑭完全不懂得游戏规则,一个劲儿地往了高了叫,结果连输五盘。
      周围的人笑嘻嘻地拿了五瓶啤酒摆在她面前,夏尹瑭二话不说就着瓶子猛灌。喝得太急,她被呛的直咳嗽,微微喘了喘,正准备继续喝,手机却响起来。
      电话那头是Jarvis含笑的声音。
      “小笨蛋你在哪呢?”
      夏尹瑭喝得太猛,有了些醉意,笑嘻嘻地回答:“我在Sorrow玩呢。”
      “施琳塔也在哪里?”Jarvis嗓音里带着惊讶。
      “施琳塔……?”视线在偌大的包厢里转了一圈,在旁人的催促下,夏尹瑭拿着瓶子一边喝一边讲电话,“我没看到她啊,嘿嘿,你也来吧,我在和他们摇色子哦。”
      “该死夏尹瑭你自己一个人在那儿?等着,别喝了,再喝我要揍人了!”Jarvis急哄哄地挂断了电话,夏尹瑭耸耸肩摆了个无奈的表情,继续喝。
      等Jarvis和施琳塔到的时候,夏尹瑭已经把那五瓶的啤酒喝光了,和一帮人猜拳,又欠下了好几瓶。
      “你受什么刺激了?”
      施琳塔轻蹙着眉,走到她身边按住她的手。夏尹瑭冲她微微一笑。
      “我心情好。”
      “你不能再喝了,你醉了!”施琳塔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用劲不大,却分外牢固,“说吧,怎么了?”
      “我没醉啊。你看,我开心啊,多开心呢。”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从施琳塔身边走过,扑到Jarvis怀里,醉醺醺地笑,“你看,我一点都没醉,施琳塔。”
      Jarvis搂住她一直往下滑的身体,应和道:“是是是你没醉。真是,连人都认不清了。”夏尹瑭忽然伸手拽住他外套的衣襟,放声大哭。
      “我哥走了,她也走了……”她抽抽噎噎地缩在他胸前,Jarvis伸手抱住她轻轻安慰,“怎么办,我怎么办呐,苏昀,怎么办……”
      搭在她肩头轻轻安抚的那只手瞬间僵住,施琳塔抬头看了一眼Jarvis,后者面无表情地把夏尹瑭横抱起来,放在沙发上。施琳塔走过去。
      “你该给他挂个电话。”她把手机递给他,Jarvis坐在夏尹瑭身边,轻轻拨开她脸上的发丝。
      “凭什么是我?”他平静的表情和微怒的语气全然不搭。
      “在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她最依赖的人,已经变成苏昀了。”施琳塔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面色酡红的人,“这个电话,于情于理都该是你挂。我没有资格和他谈论关于夏尹瑭的事情,而你有。”
      “我?”Jarvis挑眉,“我用什么身份和他谈?同母异父的哥哥?还是情敌?”
      “是同样在意着夏尹瑭的两兄弟。”施琳塔笑道。
      Jarvis转过头去深深看了夏尹瑭一眼,她皱着眉,方才大哭过的痕迹还留在脸上,眼皮肿肿的。他站起来,接过施琳塔的手机,走出了包厢。

      夏尹瑭在昏昏沉沉中感觉到有人将她横抱起,她伸手揪住那人的衣襟,凑近了他的耳畔低语,气息里尽是酒气。
      “施琳塔,我给你说哦……”
      那人并不理会她,只是往她口中灌了半杯的浓茶。夏尹瑭紧蹙着眉宇睁开眼,视线却始终无法对焦。游离了许久,模糊地认出了抱着她的那人的面容。
      “……苏昀?”
      她的语气中是不可置信的惊诧,那人低低应了声。夏尹瑭忽然清醒过来,瞪大了眼望向Jarvis。她看着昏暗的光线中Jarvis低垂的眼睫,以及他颀长的身影,忽然笑了笑。
      “Jarvis,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随着她渐落的话音,Jarvis忽然抬眸,夏尹瑭却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苏昀淡漠地瞥了眼Jarvis,神情里是浓浓的排斥。在迈出包厢时,却又在施琳塔身旁停下脚步。
      “想要做的事情做完了,我想你也应该把那些对她有威胁的东西清理掉了吧。”
      他口中的那个“她”是谁?
      似乎方才只是瞬间的清醒,夏尹瑭困倦地眯了眼,昏昏沉沉地靠在苏昀胸前,紧紧揪着他的衣襟。施琳塔低低应了声,苏昀的声音是亘古不变的冷漠。
      “我想你会知道怎么做。”
      话音未落,他便抱着夏尹瑭走出Sorrow。她在昏睡中不安地蹙眉,揪着他前襟的手索性环上他的脖颈。苏昀的脚步停了停,飞快地调整回先前的频率。
      他站在十字路口中央,犹豫地看了眼怀中的夏尹瑭。她的脸颊因为酒精作用依旧绯红,先前阖起的双眸此刻微微睁开。她的手臂绕着苏昀的脖颈,苏昀对上她的眼,忽然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我不要回家。去画室!”
      夏尹瑭蛮横地勒着苏昀的脖颈,语气间是毫不掩饰的命令口吻。苏昀淡淡地眨眨眼,低低应了一声。
      他抱着她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程,身后有一辆黑色的BMW悄无声息地尾随。苏昀忽然停了下来。
      “你还要跟多久?”
      他的眉目间是嫌恶,BMW慢慢滑行到他身旁,车窗打开,露出那双与他何其相似的眼。
      “这种天气,你抱着她回去,是嫌她的身体太好?”
      他停了下来,盯着苏昀。他怀里的那个女生弓着身体,面色酡红,眼睛眯着,睫毛不断颤动。苏昀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怀里的人,许久,他沉默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一路沉寂无声,Jarvis平静地驾驶,苏昀只是抱紧了怀中的人。
      “因为那个女人,我们一定要这样互相憎恨下去?”先开口打破沉寂的是Jarvis,他的笑意讽刺,苏昀垂着眸不看他。他顿了顿,忽而猛然打转方向盘,用力踩下刹车。
      “Shit!”
      苏昀向前仰了一下,他伸手扶住副驾驶席的背座,夏尹瑭在他怀里不自在地轻哼一声。Jarvis冲着闯红灯的行人重重地按下喇叭,大声咒骂道。他加大油门,BMW穿过了十字路口。
      “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她一辈子不接近女人。”Jarvis试图瓦解之间的冰层,但效果甚微。
      “可是她出现了。”
      苏昀的声音低低地回荡在车厢里。Jarvis没有奢望他会回答,可是他为了她开口了。
      “说真的,”Jarvis苦笑道,“到底她有什么魅力,让你喜欢?”
      “那你又为什么喜欢她?”苏昀低着头看怀里的那个人,眉眼间隐隐有怜惜,“她走之后,有人对我说,好女人一定有一双漂亮的手,所以我一直在找那种女人,和她完全不一样的女人。可是她出现了,她的手不漂亮,她幼稚单纯但是又敏感多疑,甚至有点笨,和我想像的相差太远。但是,她就是她。”
      车速渐渐放缓,Jarvis面无表情地在那两幢一模一样的别墅前踩下刹车。
      “下去吧,”他熄了引擎,单手支着额,疲倦地靠在方向盘上,“她需要解酒,还要睡个好觉。”
      苏昀并没有动。
      Jarvis忽然笑起来:“还是你想把她交给我?”
      “谢了。”
      苏昀停了片刻,抱着夏尹瑭下了车。黑色的BMW停在夜色中,被路灯拉长了影子显得分外寂寥。
      苏昀抱着夏尹瑭,摸索了许久才开了画室的门。他径直上了二楼,将她放在秋千上。然后转身去浴室拿了毛巾,拧干后递给有些清醒的夏尹瑭。
      她迷茫地接过去,“苏昀,刚刚是Jarvis送我们回来?”
      苏昀低低点头。
      “你们……和好了?”她的声音沙哑。
      苏昀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没有争执,哪里来的和好。”
      他在她身旁站了两秒,又转身倒了杯热水放在她的手边。夏尹瑭忽然轻笑,索性把叠合起来的白毛巾扯开,平摊在脸上,掩盖了整张面孔,毛巾随着她的呼吸缓慢起伏。
      她感觉到苏昀在她身旁坐下,却不知他的视线落在何处。
      “苏昀……”
      她忽然闷闷出声,喉间有些干涩,但这不影响她倾诉的欲望。
      “什么?”
      似乎方才在神游,苏昀的嗓音带着瞬间恍神的意味。夏尹瑭伸直了手臂,搭在秋千靠背上。
      “我想要说话,你听着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沉默,而她将那无声认作是默许。
      “我小的时候,身体很不好,可是我爸妈的工作却很忙,所以把我丢给我外婆。因为在乡下,年龄又太小,总是会被别的孩子欺负。你知道他们骂我什么?
      “说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说我是没人要的家伙,是被抛弃的。”
      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
      “我那个时候很纳闷的,我怎么可能是没人要的孩子。但是真的,”她轻笑,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我爸我妈在那几年,几乎是从来没有来看过我。我知道,他们工作忙,但是这样老是会觉得,是不是我做的不好,所以才会被他们无视。
      “那个时候开始,就很怕说如果我做不好,会被人看不起,被人漠视,不被人需要。然后啊,我就认识了我哥了。没有人玩,他陪我,那些小孩子冲我扔东西骂很难听的话,他替我挡下来让我趴在他怀里哭,他甚至会答应我很多无理的要求,比如说下雨天赤脚在天井里玩水。
      “离开他之后,没有人会再对我那么好了。所以我开始很努力地去做每一样事情。后来我妈把我接回来,我在幼儿园的时候就很好强,很自以为是地做好每一件事情。我的成绩很好,我装作很乖的样子,我好像什么都懂,骄傲得不得了。
      “那个时候他们甚至以为我是无所不能,关于我的一切都是他们望尘莫及的。但是没有人知道我很怕放学,没有人知道的。
      “幼儿园五点放学,每到那个时候学校门口的家长都是很早的。但是我妈不一样,她工作忙,我经常是等到天黑了她都没有来。甚至有一天我等到了八点多,她还是没有来。那个时候,我很害怕……”
      原本极为流畅的叙述忽然停住,白色的毛巾湿漉漉地遮盖在她的脸上,他看不见她的表情。苏昀的眼神仍旧是淡漠,却是直直地看着她的。
      “我知道,我妈很爱我,我爸也很爱我,但是还是会害怕被他们讨厌。所以才会一直做得很好,装作和他们那么接近,毫无间隙的样子。
      “但是这样很辛苦,特别辛苦。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去想的模样,所以我的思想,我的感觉,他们从来都没有顾虑到。你知道吗,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那么依赖……
      “那么依赖我哥。”
      最后的那一句话呛了好几次才说出口,夏尹瑭哑着嗓子用力呼吸。潮湿的毛巾贴着皮肤,黏腻异常。
      “但是我连他都害了。我就知道我是个扫把星,你看,都是因为我,因为我自以为是,他变成了那样!他变成那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如果我早就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答应这样做的!他喜欢谁都好,我一点都不干涉!我真的不会去干涉,只要他好好的……我只要他好好的……你知道吗,他走之后,我一直在找他,但是我找不到他,我真的找不到他!我知道他恨我了,他说我让他觉得恶心。他说我让他觉得恶心了!苏昀、苏昀,他说他不想再见到我!他说他不想见到我……他恨我……他觉得我恶心……”
      她忽然坐直身体,弓着身体不停地颤抖。手肘搭在膝盖上,掌心用力地将毛巾摁在脸上。她极力控制自己的哽咽,努力地不哭出声来。
      她忍得那么痛苦。
      苏昀面无表情地坐着,眼帘微垂,看不清黝黑的瞳。他只是坐着,做她最好的听众,听她的叙述,听她的难过。
      “我好像一直都没有对他说过我有多么多么感谢他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要的其实不多,只要薄凉的一句肯定就好了。所以才会那么自私,离不开他,所以才会做那么幼稚的事情只是想让他多注意自己一点,想要他留在我的身边。很害怕自己一个人,怕被责斥,怕被贬低,怕被无视,怕被轻看。”
      极力压抑哭声的夏尹瑭不断颤抖,因为过度忍耐而难以自抑地剧烈咳嗽起来。她缩起来,似乎偌大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但她却仍旧是想要不断地藏起来。
      孤零零的自己一个人,很可怕。

      苏昀抬眸望了她一眼,伸手轻拍她的背脊,没有言语,却是在抚慰着她。
      夏尹瑭从掌心里抬起头,双眼红肿,满脸的悲伤。她看着凝视她的苏昀,接过他端过的热水,捧在掌心。
      “你知道吗,我哥他,说过要照顾我的。但是因为我的自以为是……”
      语句戛然而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费力地控制住不断外溢的泪水。
      “你说的对,我什么都不懂,却想要妄图改变什么。我哥说的也对……
      “我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却要以一个救世主的姿态,想要去拯救他。说要助他脱离苦海。
      “那……到底什么是苦海?”
      她抬眸看他,他亦望着她。眼神失了淡漠,掺杂着不知名的情绪,却是极为疏离。
      “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站在满是光束的舞台上面哗众取宠。开始别人或许会觉得有趣,但是时间长了,总会厌烦。就像是包在羊皮下面的狼,即使藏得再好,也总有一天会露出大尾巴。苏昀,我是不是很可笑?想要的总是离开,属于我的却一直不来。”
      她看着他,苦涩地笑笑。眼泪在眼睫翕张间,毫无顾忌地扑簌簌下落。他看着那些蜿蜒在她脸颊上的晶莹水渍,疏离的眼神像是夜空里的星星。
      “你知道吗,今天,林秸雅走了。她说我完全不理解她,觉得我离她越来越远,她说我似乎不需要她,她说我不把她当朋友。我怎么会不需要她,我怎么会隐瞒她那些东西啊!我也只是很自以为是地想,我不想把她牵扯进来,我不想让我的秸雅因为我困扰,所以我才会瞒她,我只是想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再完完整整地告诉她!告诉她那段她没有参与的经历,在我自己一个人看来有多恐怖。
      “但是她说她作为朋友的心已经死了,她说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她不会回头了,她不肯陪着我了。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她不在我身边,我要怎么办?她说我还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
      “苏昀,你知道吗,我要的其实不多啊。我不贪心的,我只是很害怕,只是很没有安全感,只是想要有人保护我而已!苏昀……你说,什么时候,我才会等到那个保护我的人来?什么时候,他才会来?什么时候,他才会给我一个承诺?
      “我很怕,我真的很怕。我怕天黑,我怕只有我一个人!很恐怖,自己一个人空荡荡的,冰凉凉的,真的很恐怖。这么大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我很怕,很怕很怕……他们都不在我身边,他们都恨我,他们都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她的声音沙哑得要命,语序颠颠倒倒,毫无逻辑。她忽然飞快地用胳膊遮住眼睛,手里端着的杯子歪到一边,热水流了一地。她一手遮着湿漉漉的眼睛,一手紧紧攥住蓄满了水的厚重的外套的衣襟。她在颤抖,竭尽全力地去克制那些铺天盖地向她奔涌而来的悲怆。
      她闭着眼,努力地试图用睫毛来遮盖住那些软弱的液体。但源源不断渗透的泪水沾湿了胳膊,甚至顺着臂骨的轮廓蜿蜒下淌。
      她僵直着背脊坐,不敢挪动分毫,手指冰凉。

      忽然有一丝暖意触及她寒到彻骨的指尖,她几乎是因为那温度惊愕地滞住呼吸。随即接踵而至的,是他一贯淡漠的嗓音。
      “那以后,我给你一个承诺。”
      当她望向他的时候,看着他那不断闪烁的颜色黝黑的眼眸,只觉得他们之间相隔了万水千山,遥远到她无法确认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相识的时间不算短,她却从未见过如此陌生的苏昀。
      她怔怔地看着他,他亦回望。
      僵持数秒,夏尹瑭忽然微笑。嗓音依旧沙哑,仍然是红肿着双眼,但那笑意间却带着轻松的情绪。
      “迟了,我回去了,你早点睡。”
      “我送你。”苏昀站起来,夏尹瑭拼命摇头。
      “不用,我自己可以了。”
      她几乎是忙不择路地离开,就连苏昀一直随在她身后也没有发现。

      ***
      开始总是认为苏昀只是随口说说,在翌日便会忘记。但她却从未知晓,一直在她身边的苏昀竟然是如此细致却又不善表达的人。
      那日过后,他开始在她生命中扮演一个必不可缺的成分,亦如先前的尹浅绎。但那样一个曾经淡漠的少年,却又与那人有着大大的不同。
      尹浅绎在时,她总是站在一个给予的角度,毫无保留地去给他自己所有的在意;
      而在苏昀面前,她开始以一种被照顾的角色出现,宛若她曾经所希冀的那样,拥有一个能够完完全全保护她的王子。
      是的,苏昀是王子,却不是她的王子。
      这一点她深知,所以也从未真正地倾己所能去在意。她像是受过刺激的蜗牛,蜷缩在单薄的壳里,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甚至不敢放开去感受别人对她的心意。
      总是觉得,她一无是处,苏昀又怎么可能去喜欢一个像自己这样的人。于是只把他那日的言语当作是一种同情,当作是一种自嘲。
      一直到那日——
      她在课间安静地演算着练习上的题目,身边陌生的同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自从尹浅绎离开,林秸雅转学之后,班上的同学不再对她疏离或是有敌意,取而代之的是时常的怜悯神情。她知道这是为何,也想起了那日苏昀所说的那句“想要做的事情做完了,我想你也应该把那些对她有威胁的东西清理掉了吧”是何意图。
      施琳塔把这件事情处理得很好,也不再联系她。但失去了那些,就如同失去了尹浅绎曾经存在的证明,她像是被抽掉了灵魂的木偶,只懂得机械而反复地做着习题,努力填塞自己生活中的空白。
      “有人找你。”
      同桌冲她眨眨眼,语气之中有着跃跃欲试的冲动。她皱皱眉,丢了手中的笔,慢步走出去。
      她认为是苏昀。
      自从升了高三,她原本以为会愈加忙碌的苏昀却能够三不五时地抽出时间来找她。虽然只是静静地同她站一会儿,几乎是没有言语。但她却必须次次面对同桌那戏谑而暧昧的眼神,和带着憧憬的“你男朋友好帅”这样的话语。
      夏尹瑭慢慢走出教室。
      “嗨。”
      靠墙而立的女生眉宇间有浅淡的倦意,笑起来的时候虽然疏离但却让人感到心安。夏尹瑭愕然地停了数秒,在察觉并不礼貌后立马向前走了几步,回给她一个微笑。
      “嗨。”
      她记得这个女生,坐在叶昱骁和苏昀前桌,那个靠窗的女生——袁斐晴。
      袁斐晴原本倚墙而立,此刻慢慢直起身体,笑容淡然。
      “有时间吗,可以陪我走走?”
      她轻柔的语气令夏尹瑭无法拒绝。夏尹瑭低头看了眼腕上的表,指针的刻度明显地提醒她,距上课还有将近十五分钟的时间,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好。”
      袁斐晴闻言转身,夏尹瑭快走几步与她脚步平齐。然后她飞快地调整了步伐,没有言语地随着她慢步。
      一直走了很长的距离,袁斐晴停下,抱住手肘靠在墙上,盯着夏尹瑭的眼神带着欲言又止的意味。
      夏尹瑭挑挑眉,示意她开口。
      “尹瑭,”酝酿了很久,在刚开口唤她的名字时袁斐晴却倏然失笑。夏尹瑭瞪大了眼,似乎在等她的下文,“你喜欢苏昀吗?”
      “嗯?”
      仿佛被这突兀的问句镇住,在一个疑惑的单音节过后,是长时间的沉默。袁斐晴面对她的漠然微微一笑,歪了歪头示意她留神屋内低低的对话。
      夏尹瑭靠近了那扇半敞的窗子些,伸手去拨胡乱地缠绕着栏杆的布帘。她看见一抹颀长的身影背对着她,有些淡漠且携着不耐的语调是她分外熟悉的。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把保送的表格退给我!”
      是苏昀班主任的嗓音,略为低沉,带着焦躁之感。
      “如果我能考更好的学校,又何必贪图这样的机会。”
      几乎是可以称得上是狂妄的语句,但自那淡漠的声线中传出却显得平稳。夏尹瑭将那沾满灰尘的窗帘又扯开些,屏住了呼吸。
      “那如果你考不上呢!你有没想过这个可能?既然有保送的机会,你又何苦去经历高考?苏昀,你一直都是这么自以为是,我真是太纵容你了!这样的性格以后走出社会很容易吃亏你懂不懂!你应该学会收敛!”
      班主任将手中厚厚的一沓表格用力甩到办公桌上,苏昀笔直地站着,并不出言反驳。
      “你说话!”
      “有比我更适合的人。”
      “什么?”
      “或许有比我更适合的人。”
      苏昀低低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却是不可动摇的笃定。班主任气结般停了数秒,兀地站起来。
      “谁!”
      “叶昱骁。”
      ………………
      她没有勇气再听下去,慢慢地直起脊梁,将半敞的窗子重新掩好。在转头的瞬间,袁斐晴忽然拉过她,飞快地跑开。
      待停下来时,两人早已是微微气喘。
      “……你想问我什么?”
      夏尹瑭伸手拍拍胸脯,竭力放缓急促的呼吸。袁斐晴靠着有肮脏划痕的墙,微扬下颚,看着她。
      “我只是想知道苏昀这样做值不值得而已。”
      “什么?”
      “他说你是他的女朋友。你觉得他有可能无缘无故放弃保送吗?”
      她靠着墙体,斜睨着她。语气有些嘲讽,神情带着疲倦。她阖上了眼。
      夏尹瑭看着她微拧的眉宇,停了很久,忽然笑笑。
      “学姐……”
      “嗯?”
      “你喜欢他,对不对?”
      她丝毫没有嘲讽或炫耀的念头,但在话音未落时,袁斐晴却倏然白了脸。她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夏尹瑭,良久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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