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米开朗基罗》蓝楹

30、鲸娱（04）

　　——“老公对不起。”
　　奥兰多的手一颤，心一慌，手机差点滑了出去。
　　喝醉的李老师居然还好这一口，简直太软太粘人，和他平时的形象一点都不符合。
　　——虽然做事有点不那么太文明。

　　“对不起我什么呢？”奥兰多也开始好奇李斐赫想要酒后吐什么真言。
　　“对不起呜呜呜。”李斐赫还哭了起来，“是我太自私，是我太自卑，我卷了你妈妈的五十万跑了。我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这么痛苦，我如果早知道，我一定不会走的，真的。”李斐赫突然抓住了奥兰多门襟的衣服，“可是我当时打电话给你了啊，你叫我滚，是你叫我滚的啊！我回家你都不肯见我，”
　　李斐赫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就像个蚊子一样嗡了一句，委屈极了：“是你先不要我了……”

　　奥兰多的脑子却被这一声很小的蚊鸣声震得五雷轰顶，回忆渐渐涌了上来。
　　那时候是他《拯救耶稣》这个雕塑作品收尾的时候，这个作品倾尽了他两年的努力，也是他当年找到李斐赫当模特的原因。可就是那个时候，他妈妈一直打电话给他，有时候是他的妈妈，有时候是别的布鲁诺家族的人，或者他父亲旧时的同事朋友，每天都变着号码打电话劝他收心，不要执迷不悟，赶紧和萨拉联姻，正式接手伯爵的位置，回家去打理他父亲留下的事业。

　　真的很烦，他最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所以那天在接了五六个电话后，最后一通电话他直接把手机砸了，至于当时讲了什么，他已经想不起来了，他也没有想到那最后一通电话竟然是李斐赫的，电话砸坏了以后，也就没有通话记录了。

　　他更不知道那段时间，自己的母亲除了做自己这边的思想工作外，还去找了李斐赫，李斐赫似乎从来没有和他讲过，在他的印象里，李斐赫很少能够和玛丽莲女士见面，玛丽莲女士也绝对不会屈尊降贵地去找李斐赫。
　　当然，这一直是他这样认为的，那段时间一直被创作占据了大半个思考的能力，所以根本没有考虑到李斐赫遭遇的境况。

　　——玛丽莲女士居然用钱去侮辱李老师？！

　　放在以前，或许他不能理解，但是现在，他知道，那段时间是李老师最艰难的时候，爸爸的车祸，妹妹的病，全是要花钱的地方，李老师作为家里的长子，根本没有办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躲在罗马。
　　李斐赫现在喝醉了，奥兰多没办法解释自己当时并没有叫他滚，也从来没有不要他，这一切都是误会，很大很大的误会，误会让两个人错过了这么多年。
　　他握着自己心口位置的十字架，失而复得地松了一口气，“感谢主，把你还给了我。”
　　否则所有的误会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说开了。

　　手机响了一下，奥兰多拿出来看到了威廉发的消息——李斐意在我这里。
　　袁顺吉的消息紧跟其后：李斐意从别墅搬出去了，现在在以前那个出租房里，那我怎么办？

　　奥兰多一手钳制着李斐赫，虽然他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地醉酒状态，但奥兰多还是担心他突然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另一首按住手机发语音，“还有个妹妹在这里，过来照顾，我不想他另外一个妹妹也讨厌我。”

　　收起手机等滴滴车过来，“小意去威廉那边了，威廉那人很靠谱的，你不用担心。”

　　“嗯。”李斐赫举着手机，默默应了一声，然后将和小意的聊天界面关闭，收进了口袋里。

　　奥兰多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有些不怀好意地发问了一个世纪难题，“如果我和你妹妹同时掉河里，你会先救哪一个？”
　　诚然，李斐赫没能给他回答，只是借着醉意，朝他笑了笑。
　　奥兰多也没再逼他，拉着他的手，踩过铺满一地的银杏叶，越过马路，上了一辆滴滴车。

　　*
　　李斐赫接的这部电影是一部根据很多年前一部小说改编的校园剧，乾导的风格，他拍了很多疼痛文学的校园电影，每次拍这种电影的时候，都会选当下很火的流量或者实力演员，带一两个新人面孔，所以他拍出来的校园电影，宣传力度很强，讨论话题也很热。所有的场景和服道化不会刻意追求现代美感，很贴近生活，尤其是一镜到底的高质量拍摄手法，受到了很多好评，乾导也逐渐因为这些风格出名，随之出名的就是他每一次带火的新人。

　　这是关于校园暴力的故事。整部电影的基调都十分沉重。

　　李斐赫靠在床头看剧本。
　　他演的男二，但却是整部电影的叙述者，以他的目光和口吻、以及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讲述着一个关于校园暴力的故事。

　　男主是个叫方幸的男孩子，长得小，发育迟，长期受到班主任唐老师的猥-亵，他没有父母，跟年迈的奶奶生活，奶奶有糖尿病，因为并发症得了白内障，双眼几近失明。他平时除了上学，还要兼职，照顾奶奶起居。
　　有天放学，方幸发现自己的自行车轮胎被同学恶意扎了。他有些无助，只好独自跑到学校旁的修车店里修车。
　　刚巧那天，唐老师一直跟着他一起放学，约他说了几句话，看到他走进修理店时，因为这次没有得逞，变态老师只好站在路边用黏糊糊的眼神盯很久。

　　从那天起，方幸就经常为了避开唐老师的“放学邀约”，会故意躲进修车店（就算他的自行车一点毛病也没有）。

　　李斐赫演的一个27岁修车店员工，一开始会驱赶他，嫌他干扰自己的生意，后来也就不太理会，到最后故意给他搭了一个干净的书桌，虽然嘴上什么也没说，其实行动上已经容忍了他的逗留。

　　那段时间成为了方幸最有安全感的日子。只不过……

　　最终的结局是以方幸割腕自杀而结束。

　　李斐赫怔忪地看着剧本的最后一行字——
　　“方幸这一生，其实一点也不幸运。”
　　这是他这个男二——这个旁观者修车工最后的独白。

　　“很疼的吧？”李斐赫喃喃说。

　　“什么？”躺在他大腿上玩手机的奥兰多竖起头。

　　李斐赫把剧本递给奥兰多看，意味不明地说：“男主最后受不了校园暴力割腕自杀了。手腕那个地方皮肤那么薄，血管那么细，应该会很疼吧。”
　　奥兰多愣了一瞬，才问：“主角最后死了吗？”
　　“不知道，”李斐赫说，“电影最后一个场景是主角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的画面定格。你觉得呢？”
　　奥兰多道：“我觉得没有死，要割到桡动脉失血过多才会死，而这样的伤口往往很深，如果他真的死了，就没必要有抢救的画面了。”

　　李斐赫其实想说，真正的方幸最后死了，因为这部电影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他知道真正的结局。但是一部电影必须传达积极乐观的主题，所以最后这一幕是给观众留下一个希望，也是给万千遭受校园暴力的孩子一个希望的未来。
　　“疼吗？如果割到桡动脉的话。”李斐赫盯着他。
　　奥兰多没能想到李斐赫多次意味深长的询问，只是大大咧咧地换了一个姿势看手机，“你这不是废话么，打吊针都疼，何况割到大动脉。”
　　“方幸当时一定绝望极了，我却没能救他。”李斐赫有些悲凉。

　　奥兰多把手机放下，捏了捏李斐赫的脸颊，戏谑道：“李老师已经入戏这么深啦？”
　　李斐赫顺着奥兰多姿势，握住了他的手，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的十字架上，态度虔诚又护佑，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他。
　　奥兰多便也怔怔地回视，看着看着，两个人的情绪都变了味，房间里萦绕着一股克制的欲望。就在奥兰多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李斐赫一翻身压制了。

　　两个人势均力敌的身高下，奥兰多一时间都没想到反抗。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李斐赫按在身下了。
　　“等……等等。”奥兰多的手腕被李斐赫按在雪白的床单上，丁香紫色的护腕衬着他的肌肤透白，“我……会不会很疼？我……有点我怕疼。”

　　已经语无伦次了。
　　李斐赫的心仿佛突然跳漏了一节拍。
　　他们很早就初尝过情-事，早在罗马的时候。在他们的关系里，很多时候都是奥兰多主动，李斐赫从前那点自卑和退缩的感情总是让他在这方面比奥兰多慢一点——他总是不能心安理得地去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谈恋爱，但是很显然，奥兰多并不这么觉得，等李斐赫在双方博弈中反应过来时，早就已经被小奥兰多玩在股掌之中了。

　　李斐赫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被动方，只是现在看着身下的奥兰多迷离又带有一丝惧怕的眼神时，他却又进行不下去了。
　　那一抹丁香紫色像是一根绣花针，一针一针地穿透着他的视线，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一种颜色，它过分得沉重，压得李斐赫喘不过气来。
　　应该是很疼的吧。李斐赫这样想。一刀一刀，要很深，才能割破大动脉，放了很多血。那个时候，有人去救他吗？

　　“算了，”李斐赫松了力，翻个身，躺在了床上，“你来吧。”

　　“真……真的吗？”奥兰多竖起身，像个孩子一样看着他，眼神天真又干净。
　　明明都已经做过那么多次了，他却总是能在奥兰多的眼里看到那股子少年感，像是雨后初霁的空气，不会被任何污糟的气息干扰。

　　“那么多废话？又不是第一次。”李斐赫觉得有些羞耻，他做不到像奥兰多这样对于这种情-事还充满着孩子气，语气不善地敦促。

　　只见奥兰多不再犹豫，很快，伸出右手，拉开了他的短裤，脸上浮现了单纯的情-欲，粗糙的护腕划过他敏感的肌肤，嘴上话不停，逗弄又挑衅，“李老师如果喜欢那样，我也是可以配合的。”

　　说实话，李斐赫更喜欢这样的奥兰多，所谓少年气，就是这个年纪独有的冲动和热血，连做-爱也是那么清新霸道，如同处在夏日寒冬时节倒流，叫人连连上头。

　　*
　　满地金黄的落叶被一夜骤然降温的寒风吹跑了，北方的冬天夹杂着雪花无情地落了满城。
　　方幸的故事，夹带着北方的寒雪，到来了。

　　乾导对待电影很认真，李斐赫作为新人，提前一个月就进组，先从学习开始。李斐赫爬事业最关键的时候，能和奥兰多腻歪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鲸娱给李斐赫专门设置了一个微博账号，由公司统一打理。第一条微博就由公司发布了电影《小幸运》定妆照。
　　拍定妆照那天，李斐赫看到了男一，名字叫罗嘉漾，童星出道10 年，去年包揽了最佳男主角和最佳男配角大满贯，已经拍了好几部大导演大制作的电影，口碑喝反响还不错，流量和资源也相当丰厚。

　　当李斐赫第一次见到罗嘉漾的时候，才知道他才17岁，7岁的时候就出道了，演过很多主角的小时候，李斐赫有点感慨剧组还挺谨慎，找了两个年纪和剧本角色相差无几的演员，没有刻意装嫩，做到了年龄最大限度的还原。

　　罗嘉漾也注意到了李斐赫，只是淡淡地一瞥，然后又淡淡地越过去，李斐赫那一句“你好”的招呼还卡在喉咙里，最后落在了空气中，尴尬地飘走了。

　　李斐赫已经做好了这种被人无视、怠慢、甚至侮辱的准备，这种还算是给面子的了，他也就随意笑笑，并不在意地去拍定妆照了。

　　定妆照和演员表一出，微博就炸了。
　　罗嘉漾的流量很大，这几年也坐稳了实力演员这个名号，而且罗嘉漾不管是从长相、年纪还是演技上，都没有什么会被诟病的地方，但是李斐赫就不一样了，他从来没有参演过任何作品，演技还有待定论，上来就演了男二——其实也相当于男主，加上一些偏激的原著粉，微博刚一发布，就被轰炸了。

　　都在说这个演于准的新演员眼神空洞没有灵气，没有于准那一种克制、隐忍、矛盾、心疼、欲-望以及爱的复杂情绪，他根本演不好这种。他们的于准谁也演不了！

　　很快，网络上就被扒出了李斐赫以前做模特的视频和照片，还有很久以前给一个女模特当男配模特的视频，古早的抖音风格，现在看上去还有点好笑，总之这些乱七八糟地看上去，这个新演员的风评和口碑很差很差。

　　而被顶上娱乐圈风口浪尖的主角却还在剧组里一本正经地学习《演员的自我修养》。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腹肌，从外表看，就算演技不好，也该是属于颜值派。
　　于准这个角色的确十分考验演技，尤其是这个人设的台词很少，很多场景都需要眼神和动作来表达情绪，如果演不好，眼神看上去就像瞎了一样，动作也会变得浮夸。
　　这部戏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就是李斐赫的配音，戏里有很多以李斐赫这个旁观者的独白，所以台词方面是他提前一个月入组最要紧加强学习的部分。

　　李斐赫也不完全没有基础，做模特时候学的表情管理，让他很自然熟练地举一反三用到了拍戏上面，所以乾导在看过了李斐赫的表演之后，着重要求他加强台词功底，以乾导的严格程度，这么重要的角色，是绝对不允许使用别人配音的。

　　一天的学习结束后，李斐赫才终于有时间拿出了手机，手机里最先弹出来的是奥兰多的未接电话。
　　后面的还没看，先给奥兰多打了个电话过去，“怎么了？”

　　奥兰多说：“你火了你知道吗宝贝。”
　　“嗯？”李斐赫给自己灌了一口水。
　　“你的微博话题量都被顶到上面了，好多人都在喷你。”奥兰多绝对是亲男朋友，遇到这种舆论抨击，第一时间吃瓜，还跑过来亲自告诉他。

　　李斐赫觉得好笑，并不在意这种喷子，但是好奇奥兰多都看到了些什么，“都说我什么呢？”
　　奥兰多说：“有说你老，还说你骚，还有说你撑不起于准这个角色。”

　　于准比方幸大了整整7岁，一个是很野很邋遢的修车师傅，一个是品学兼优的高中生，一次巧妙的相遇后，于准便成了方幸那段时间的救赎之光。
　　虽然小说和剧本都没有明说两个人的关系，发展也是隐晦至极，但是读者还是自动将于准和方幸划成了CP。

　　“还有人说自己打死不看这个电影，不然就直播吃翔，从此乾导电影一生黑。”
　　“还有说你长得很丑，单眼皮薄嘴唇，配不上她们的男友于准。”
　　“还有说你没演技，说你low，还有很多你以前当模特的照片，连拍内裤的照片都被扒出来了，太牛逼了，这个限制的照片为什么连我都没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