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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鲸娱(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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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斐赫,你就这么巴着要住他的房子?我觉得住在那个地下室挺好的,没必要。”李斐意不太开心地拖着行李箱。
威廉跟着说:“要么咱们再换回去吧。”
一路上搬东西,李斐意跟威廉熟稔起来,威廉本就是一个话多且自来熟的人,英国人的外貌,北京腔的口音,动不动还有一个飞扬的儿化音,讲起话来特别好玩。
李斐意也不客气,“那不行,便宜谁也不能便宜你。”
威廉扁扁嘴,没跟女孩子计较,继续任劳任怨地帮李斐意搬行李,嘴里还小声抱怨女孩子为什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重得要死。
李斐赫看着两个人拌嘴打闹,没有说话,李斐意经过两次的干细胞移植,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头发也长得扎手了,不过女孩子爱美,一直戴着帽子,从来不给他看。
他自己搬着行李箱和心心的一小包衣物,拉着心心的手,带她先去自己选小房间。
房子很大,房间也很多,李斐意需要一个成年人的独立空间,所以不能每时每刻都带着心心,心心在家也独立惯了,妈妈不在家时,她都是一个人吃住,甚至还要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小不点。
心心选了一个靠近门口的房间,房间面积是最小的,按照这片别墅的布局,这应该是一个保姆房。
“行,那我们把东西搬进去吧,今晚我们去逛街,看看你需要什么,哥哥给你买。”
心心开开心心地抱着自己的包进去,左右转了一圈,陈设简单,心心这个孩子很容易满足,在床上翻腾了好几下,才拿着包,准备将衣服都收到衣柜里。
她垫着脚,轻轻地拉开了衣柜,一个身体很长的哥哥蜷缩着,躲在衣柜里。随着衣柜门被拉开,右手无知觉地荡了下来。
心心小声地啊了一下,就认出了这是奥哥哥。
她赶紧跑出去叫人。
李斐赫听闻,手里的行李箱还没拿稳,陡然间全部翻在了地上,衣物撒乱得到处都是,他赶到衣柜边,差点左右脚打架给自己跘一跤,几乎下跪着将失去意识的奥兰多从衣柜了拖了出来。
威廉也闻声跑过来,冷静地查看了奥兰多的身体,就立刻道:“赶紧送医院去。”
为了方便搬家,袁顺吉开着车过来,几个男人把奥兰多架到车上,一路飞驰着往医院去。
李斐赫感受着靠在他腿上的奥兰多,因为长时间躲在衣柜里,四肢都病理性地扭曲着。他一遍又一遍抚平奥兰多的手指关节,慌乱又无措地握着他冰凉的手,忽又摸了摸他冰凉的额头。
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追不上目光,被无情地急速甩在了身后。
坐在副驾驶的威廉明显比他淡定多了,侧头安慰了一句,“吓着了吧。”
“为什么会这样。”李斐赫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声线,喉咙口像是滚了一圈砂砾,磨得他的声带生疼,说出来的话沙哑又生涩。
威廉道:“估计是刚刚受了刺激,现在过度通气晕倒了。幸亏我们发现了,如果他往没人知道的地方一躲,恐怕就要呼吸骤停了。”他微微笑了一下,“可能你们会觉得精神症状的人脆弱,其实,自杀对于他们是解脱,是最不需要勇气的选择,而需要强大支撑的选择是活着,清清楚楚地感受发病时的痛苦。”
“他经常会这样吗?”
“不会,至少我开始为他治疗的时候,就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只是在遇见你后,会让他回忆起很多刺激因素,导致发病的频率比以前增加了。”
李斐赫神情怔忪,心就好像是一块浸满水的海绵,被人紧紧地捏着,变得皱皱巴巴,水在一点点地溢出心扉,他喃喃自语,“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威廉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示意地看了一眼李斐赫,“趁他现在没有意识,你看一下他的护腕。”
李斐赫低头看着奥兰多的护腕,今天的护腕和平时没有区别,是丁香紫色——奥兰多似乎很喜欢这款颜色,半个藏在了卫衣袖子里。李斐赫有点不明白威廉的意思。
“把护腕拿下来看一下。”威廉又说。
李斐赫手心捏出了汗,他好像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个秘密,抬手扯掉了奥兰多右手的护腕——
一道花体拉丁文的黑色纹身。
意大利语:amore eterno (永恒的爱)
而黑色纹身下面,是一道道新旧叠加了不知道几层的伤疤。
那个位置,是割腕的伤痕。
“奥……奥尼……”李斐赫握着奥兰多的手腕,像是握着神明赐予的宝贝,如获至宝般捧在自己的手心里。宝贝却不小心被他自己摔碎了,他握着,心疼地颤抖着、恭敬地珍惜着——那可是奥兰多天赋异禀的右手啊。“为什么会这样?”
威廉说:“你应该能感同身受,一个同性恋,尤其是曾经有过一次同性-爱情的同性恋,被逼着和异性结婚,会发出多大的反抗。”
可惜,奥兰多还是和萨拉订婚了,这说明曾经的反抗无效,他却在无效反抗中反复折磨自己。
原来,在李斐赫离开的那几年,他一直不是谁的宝贝,也不是布鲁诺家唯一的小公爵,他是在刀尖上踽踽而行的流浪者,孤独而坚毅。
李斐赫缓缓俯下身体,失而复得般圈住了奥兰多的脑袋,将他最大范围地圈在了自己的怀里、圈在了自己的领地,眼里氤氲的水汽打湿了奥兰多微卷的茶色头发。
——是我的小宝贝,不是别人谁的。
车子很快开到了医院急诊,急诊立刻给他扣上了面罩,使用了镇静剂,奥兰多也很快苏醒,躺在急诊的病床上,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边的李斐赫。
他尴尬地用手扶了扶额头,悄悄儿地翻个身,背对着李斐赫。他能猜到刚刚自己狼狈的模样。
急诊的床为了方便病患转移,设计得很窄,只够容纳一个人,床边有监护和吸氧,应急设备一应俱全,还有一道蓝色的围帘遮挡,形成一个密闭的小空间,旁边抢救床上的监护时不时发出尖锐的滴滴声,在安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我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舒服没有第一时间联系我?”李斐赫咄咄逼人地发问,尾音带上了一丝后怕。
“李老师。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一旦堕落,上帝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收走他的天赋和力量。”奥兰多闷闷地说,“我怕我现在的样子,你会很失望。”
李斐赫摸了摸奥兰多乱糟糟的头发,无奈地说:“你得堕落成什么样子,才会让我失望。”
只会有无限的心疼罢了。
“转过来。”李斐赫扳了扳他。
奥兰多听话地转过来,但是眼睛还是不敢看他。
急救床不仅窄,还矮,李斐赫几乎是蹲在床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项链,挂在了奥兰多的脖子上,然后顺势把奥兰多原来的项链取了下来,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然后他摸着刚好坠到心口的十字架,做了一个祈祷的姿势,“耶稣保佑你。”
南京的房子已经转租出去,里面的很多东西都让新住户寄送了过来,包括这个已经藏在盒子里的吊坠。
奥兰多感受着冰凉的十字架吊坠,这两个吊坠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不同是,现在这个吊坠沾着李斐赫的味道,睽违了五年的味道。
奥兰多回敬了一个祈祷的姿势,“耶稣保佑你。”
这是天主信徒之间独有的保佑彼此的方式,李斐赫本没有信仰,可当一个人开始害怕的时候,信仰这东西就会成为一根救命稻草,不管这个信仰是什么,或许它是佛祖、是耶稣、是真主,或只是“信仰”这个字眼,都会被人拼命地抓着它喘息。
在急诊观察室挂完水,奥兰多已经差不多完全恢复,路上他开始询问袁顺吉工作上的事情,“玫瑰庄园那面墙被人动了手脚,”他拿出手机,点开相册,“你看一下,现在工作室有谁的水平和这个差不多的,叫他明天一早就去完善那面墙。”
袁顺吉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这幅画的色调很有个人色彩,许多的颜色并不是色漆所拥有的,必须要自己调出来,每一种色块又搭配得相得益彰,就算有差不多的水平,也很难和它协调,俗话说,天底下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所以也不可能有两个风格完全相同的画家。
除非将已经完成的色彩修改一下,也许可以混过去。
“汪清也许可以试一试,我今天就联系他。”
“嗯。”
“怎么回事?”
“我猜测是非鱼那边动了手脚,他在逼着我跟他们合作。”
袁顺吉知道非鱼早上来找过奥兰多,但是没想到非鱼那边动作这么快,而这种攻击的方式竟然让天狼星没有还手的余地。
他气得砸了一把方向盘,“要不要我去调查这件事?”
奥兰多摇摇头,有些疲惫地用左手食一下一下点着太阳穴,“暂时先放着,我们现在迫在眉睫的事情是处理那面墙,定金我们已经收了,这么高的材料费也已经耗尽去了,现在如果放弃的话,对于我们的损失很大。你让汪清今晚必须给一个回复,明天我要看到一个完整的作品。”
“好。”袁顺吉答应着,将车开得飞起。
奥兰多在医院忙了这一通,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李斐意和奥兰多的关系依旧剑拔弩张,可当奥兰多真的出事的时候,担心的情绪却是不知不觉地弥漫了整个夜晚,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停张望着门口的动静,微信里不知发了多少条消息给李斐赫,都没有得到回应。
直到两个人开门回来,李斐意立刻昂起了头,见到奥兰多是竖着进来的,又假装不在意地看电视的样子,随口说:“我发那么多消息你为什么不回?”
李斐赫这才掏出了手机,“哦,不好意思,没电了。”
“没事吧?”李斐意这话也不知道是对着李斐赫还是对着奥兰多。
奥兰多自动认为这是在问他,直接说:“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嗯。”李斐意高冷而傲娇,“早点休息。”
然后踢踏着毛绒拖鞋,头也不回的上楼了。
李斐赫刚想带他去自己选的房间,奥兰多就匆忙接了一个电话——
“汪清那边怎么说?”
袁顺吉道:“奥哥,汪清说可以试一试,但是不能保证让客户满意。”
“行,你连夜就带他过去,我要在天亮之前完成这幅画。”
为了防止明天白天客户亲自监工,所以必须今晚就先斩后奏。奥兰多又交代了几个注意事项,才挂断了电话,侧头问李斐赫,“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天色已经很深了,李斐意的毛绒拖鞋声音消失在楼梯拐角后,整栋别墅就变得十分寂静,彼此呼吸可闻,“没什么,”李斐赫摇了一下头,拉起了奥兰多的右手,隔着护腕,有意无意地摩挲,“上楼休息吧。”
奥兰多被动地被带上了楼,他已经恢复了力气,嘴里贱兮兮地说:“李老师,我可以理解为你在邀请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