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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治病(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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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兰多略微皱眉,眼中带着一些戾气,“我不是拒绝了吗?”
“他们……”工作人员还想说话,被奥兰多打断——
“行,我知道了,你带李老师到楼上休息。”
工作人员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人,立刻恭谨地带忍上楼。
工作室不大,上下两层,下面主要用于线下会客,有五个开放式办公桌,每个桌上都有一台电脑,用于直接和客户交流。
楼上则全是展览区,是不同风格的装饰画、壁画、雕塑摆件艺术品、浮雕艺术品等。
工作人员也分为线上和线下沟通客服,多半是奥兰多从南京直接带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最近招的。
李斐赫跟着人上楼,忍不住好奇问:“非鱼文化是什么情况?”
工作人员还挺机灵,知道奥哥特意避开这个人,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所以自己也没多说,匆匆就跑了。
李斐赫坐下后,打开手机百度了非鱼文化。
是一家和奥兰多工作室差不多性质的公司,已经上市,在北京立足很稳,甚至出版了许多漫画作品,比奥兰多工作室的覆盖面更广,员工更多,公司设备更完善。
可以理解为地头蛇吧。
非鱼来访,肯定不只是交流文化这么简单。
李斐赫没有心思在欣赏二楼的作品,工作人员走后,他就偷偷沿着楼梯慢慢往下踱。
工作室沿用了在南京时的名字——天狼星工作室,内饰布局还没有来得及细化,清一色简约黑白标配,包括奥兰多和非鱼人交流的场所也是开放的空间。
从楼梯上看去,可以完全看到两个人的状态,非鱼那边的人戴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黑框眼镜,坐在奥兰多的对面,时不时用手扶一扶眼镜腿儿,从厚厚的镜片里折射出一道犀利的锐光,缓缓地说着什么。
奥兰多则很冷静地听着,只有和他相处已久的李斐赫知道,奥兰多缓缓攥紧的右手,表示他的疯狗体质下一刻就要冲上去咬人了。
李斐赫真是替他捏了一把汗,随时准备着冲上前保护工作室里本就简单的几件装饰。
小眼镜讲了快有十分钟,然后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文件递给奥兰多,李斐赫眼看着奥兰多站起来了,他可能要冲上去了!疯狗咬人了!
李斐赫刚抬脚准备冲出去阻止,就看见奥兰多只是略微站起,甚至屁股都没离开凳子,淡然地接过小眼镜手里的文件,展手很给面子地象征性地翻了几页,另一只手优雅地点了点太阳穴,“非鱼文化想要收购的我的工作室,出的这个价格的确令人心动,不巧的是,我奥兰多并不是一个缺钱的人。”
奥兰多难得讲起理来,还真比动口咬人还要快准狠。
天狼星冠上非鱼文化的标签,的确能让前路坦荡很多,会有很多的优越条件,也会有更多的资源,像他们这种烧钱的艺术窟,没有点钱还真经营不下去。
除了钱,非鱼在北京有更好的口碑,如果合作,对于天狼星只有好处,但如果拒绝合作,天狼星在北京立足的道路上,非鱼就是一道最大的阻碍。
如果成功,也就是和非鱼文化并驾齐驱,造就类似“电信”和“移动”一样的两大竞争市场,如果不成功,就会永远被非鱼打压,直到退出这个圈子。
这时,李斐赫的手机突然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一串只有两个人熟悉的意大利民谣,奥兰多微微偏头,看到了以扭曲姿势站在楼梯上的李斐赫。
奥兰多立即打断小眼镜后面的话,“抱歉,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小眼镜尴尬一窒,吐出来的字眼卡在了喉咙口。
奥兰多礼貌地请人将小眼镜送了出去,待人客气而周到。李斐赫一时间愣了神,从前的奥兰多一直是一个喜欢封闭创作的天才,他不上学也不社交,更不会处理这种人情世故,更多的时候,他是选择上去咬一口来表达自己的威力和想法。
难得能像今天一样坐下来好好交谈,虽然说的话依旧让人窒息,见到奥兰多送走了小眼镜,迈着大长腿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李斐赫不禁抬手摸了摸奥兰多的后脖子,就像是揉着小狗崽毛茸茸的后颈,朝小眼镜离开的地方努了努嘴,“多好的机会啊,就不考虑一下吗?”
奥兰多摇摇头,“我来北京的目的不是这个,我并没有想把天狼星发展壮大的野心。”
李斐赫刚想说点什么,手里握着的手机又响了,还是刚刚那一串一看就是诈骗电话的号码,他毫不犹豫地再一次挂断了。
奥兰多皱皱眉。
李斐赫解释道:“自从上次的走秀视频在网上小火了一把之后,有好多这样的诈骗电话。”
也不知道是哪一环节太过于马虎,暴露了李斐赫的联系方式,小秀场就是这样,很多环节都是很不符合规范的。他把手机收回了口袋里,催促奥兰多继续去工作,自己今天闲来无事,就随便逛逛不用管。
天狼星工作室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奥兰多的位置也是敞口的,他坐在白色简约的方桌上,打开了他的笔记本,手指时不时地在键盘上跳动,然后翘着小拇指在触控板上移动,旁边配了一个数位板,后半部分时间右手都是在数位板上画画。
他的指尖修长,皮肤白皙,指甲干净而圆润,画画的时候很好看,喜欢戴着一圈护腕,少年感很强,当这样一双手跳动在工作上时,也同样得迷人。
在电脑前工作了一会,他看了一眼时间,抬头找了一圈,发现李斐赫仍安静地坐在楼梯的台阶上,“李老师,一起吃午饭吧,然后下午我要去玫瑰庄园,浮雕今晚可以收尾。”
他们在工作室周围简单地吃了午饭,就匆匆去了玫瑰庄园,玫瑰庄园的人脸和指纹识别依旧对两个人有效。
李斐赫好奇了一句,“你一个装修工,人家还帮你录了人脸和指纹?”
奥兰多脚步一顿,的确是忘记了这一茬,严格来说,自己也算是玫瑰庄园的业主,有人脸和指纹录入很正常,当初买这个房子的时候,为了给李斐赫惊喜,也偷偷把李斐赫的人脸和指纹一起录进去了,到现在还没来的及跟人家解释啊。
“啊,其实……”
这时,又一次不合时宜地碰见了威廉和袁顺吉,这次他们是准备从那天看到的那栋别墅门口进去,威廉还特别夸张地对袁顺吉说:“太过分了,我一个心理医生,居然沦落到每天帮别人打扫家务的地步,这么大的房子,我他妈一个人要干一天……他不是有钱么,为什么不请一个保姆?”
袁顺吉毫不客气地说:“你不就是他请的保姆吗?难不成他还要专门请一个保姆来照顾你吗,你想太多了。”
“啊啊啊啊!过分!”威廉把扫把扔在了院子里。
刚巧对上了院子外李斐赫疑惑的眼神。威廉立刻闭了闭嘴。
“嗨?”李斐赫和袁顺吉打了个招呼。
袁顺吉看着他奥哥的眼色,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还是威廉胆子大,拿着扫把就塞到了李斐赫手里,“该打扫卫生的正主回来了,我宁愿住地下室。”
李斐赫手里握着扫把,不知道这是在演哪一出,把疑惑的眼神转向了奥兰多。
奥兰多扶了扶额头,无奈道:“我不想每天晚上你睡在我身边,我却什么也不能干。”
李斐赫:“……”
所以……
“所以你就买了个房子?”
李斐赫夸张地抬头,看了一大圈眼前的别墅。
“小意和心心是两个女孩子,不能委屈了她们。”奥兰多又说。
李斐赫:“……”
租住在那里,的确有些委屈了两个女孩子,但是毕竟经济有限啊。
奥兰多再说:“我们搬过来吧,带小意和心心一起,这里可以给他们单独的卧室休息。”
李斐赫:“……”还不是为了方便干点不可描述的事情,说得这么大义凛然的。“你如果真想在北京买房子,小一点的公寓就可以了,没必要这么奢侈。”
算了,懒得劝,奥兰多本就是一个奢侈惯了的小伯爵,叫他住在那种地下室里,往左翻身怕压到他,往右翻身又怕滚下去的,才是委屈了这个小王子。
奥兰多怕李斐赫不肯住,“你可以付房租,这样就不算是包-养你。”
李斐赫笑了,他也并不是什么矜持的大家闺秀,既然买都买了,他也知道奥兰多是一番好意,不能辜负,更不能辜负这么大的房子,就答应了。
毕竟当初他妈妈的五十万都收下了,还要矫情什么呢。
于是,威廉和袁顺吉就被请到了出租房去,威廉终于“如愿”地骂骂咧咧地走了。
李斐赫准备去联系小意收拾东西,今晚立刻就搬进来了,于是后面没有跟着奥兰多去房子里画浮雕,他也知道奥兰多在创作的时候,不太喜欢有人打扰。
奥兰多想了这么多天的事情终于得偿所愿,心里喜滋滋的,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刚一推开门,就看到满墙的浮雕——
被上了色彩!
他对视觉色彩有偏差,但他能看出这面墙已经被上了三分之一的色彩,至于每个色块对应了什么色彩,他分辨不出。
奥兰多还没有反应过来,大门被打开了,那一对年轻的准新婚夫妻走进来,刚巧今天他们有空来看看装修进度。
女孩子咋一看满墙的浮雕,惊讶地直接后退了一大步,双手捂住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眼神从眼中折射出来。
她当初选择的,其实就是一幅纯白简约的浮雕。
奥兰多暂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这面墙是废了,“抱歉……其中的损失都由我们承担,我会将这面墙恢复成原来你想要的样子。”
“不,”女孩子突然说,“不用恢复,就这样,继续画完,太好看了!太有艺术感了,我愿意加钱。看到这个画,我连沙发买什么颜色都已经想好了!”
男孩很宠着她,“行,你喜欢什么样都行。”
对于奥兰多来说,继续画完可能比恢复原来的样子更难,他并不知道现在的色彩是什么风格,更不能顺着它的风格继续。
“好……好的,不过还是很抱歉。”
“没关系!”女孩子笑笑挥手,“今天我刚好没事,你继续画,我看着你画,没有多少,估计今晚抓紧点就能结束。你需要什么我帮你吧,我大学也学了点和设计搭边的,虽然比不上你们这些艺术家,但是搭把手跑个腿还是可以的。”
听完这话,奥兰多勉强地坐下,他知道还没有填上的色块就在右下角,他紧紧地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抬起左手的调色桶,上了其中一个颜色。
当他上到第三个颜色时,在一边帮着倒色漆的女孩疑惑了一声,“你确定……这里要用这个颜色吗?”
奥兰多的手一顿,“嗷,那就换一个吧。”
“这么随意?”
女孩子略微不满。
奥兰多右手拿着的上色刷变得无比沉重不堪,眼里的色彩搅合着从前的种种回忆,变得扭曲而可怖,每一种颜色都变成了不可分解的三原色,艳丽而刺眼,刺激着双眼甚至开始溢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抱歉,今天有些不适,如果不着急地话,我明天一定可以完成。”
他强行压制着胃里翻腾倒海的恶心感,努力让自己说的每个字都表达清楚。
女孩看到了他额角细密的汗水,也被他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刚刚的疑惑也瞬间消失了,“好,我们不着急住,你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
奥兰多甚至有些脚步跌撞地出了门,他的身体状况甚至已经支撑不住他走太远,只能就近去了新家里。
新家刚买的时候就是房主全装修完成的,内饰软装修也一应俱全,奥兰多来得很少,不太摸得清位置,大致找到了一个房间,躲进去。
颤抖的右手掏出了手机,想要打电话给威廉,手指刚接触到拨号键,他有些犹豫了,残存的理智在告诉他,威廉现在肯定和李斐赫在一起,告诉威廉,李老师很快也会知道,如果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该怎么想呢。
封闭幽暗的环境,缓解了一点刚刚的焦虑,他在想,是谁动了墙上的浮雕。
自己的人肯定不会,那么只有早上来找过他的非鱼,以非鱼的水平,的确能在他的基础上,将色彩运用的淋漓尽致,这是非鱼的实力。
可是他为什么只是在“锦上添花”?而不是直接毁了,以此来毁掉天狼星的声誉呢?
他们这样做,难道不是反而给了天狼星好评?
除非……
除非他们知道自己的弱点,知道自己根本不能分辨颜色,上了三分之一的色彩,从女孩的反应就可以看出,色彩运用的水平一定有那位画家特有的艺术水准,刚好又留下了三分之一的空白,奥兰多完成不了,天狼星可能也找不到有这这个能力的人。
那么,奥兰多就不得不去找非鱼文化,不得不站在被动的位置上跟非鱼文化合作。
目的性太强了,就算他们不清楚奥兰多的弱点,也有百分之一百的自信,这个画家的水平在奥兰多之上。
如果视觉没有问题,奥兰多甚至可以将颜色改得更加无与伦比,可是现在,色彩却是他不可触碰的软肋了。
额角的细汗延伸至满背,在这秋意寒凉的季节里,居然浸湿了卫衣,冰冷的手握不住手机,吧嗒一声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有人语声传进了耳朵里,但是奥兰多已经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