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如是（天龙红楼同人）》沁岩

5、真英雄，真侠士

　　因之前解决了登徒子，为免多生是非，此地不宜久留。次日乔峰出门雇了马车，欲携黛玉北上雁门关。不料却听闻了一桩大事，乔峰心中不忿，给昔日旧交向望海、祁六、鲍千灵三人留下拜书警告。

　　原来少室山上乔氏夫妇和玄苦大师遇害的消息已传遍江湖，少林僧人当场便将乔峰指作凶手，并意图留下乔峰，处以私刑，未果。不两日，游氏双雄和阎王敌薛神医以“讨伐恶贼乔峰”为名，遍发无名帖，广邀天下英豪齐赴聚贤庄“聚义讨贼”。

　　乔峰犹自记得当日就任丐帮帮主之时，江湖豪杰多来观礼，一时间与众英雄推杯换盏，畅怀无比。如今风云变幻，天下群豪竟以“剿灭契丹狗种”为号，对自己反戈相向。

　　乔峰是条铮铮铁骨，顶天立地的汉子，一夕间父母师长遭人毒手，自己更惨遭冤陷。一时间竟如丧家之犬，被人喊打喊杀，心中愤懑悲苦几欲喷薄而出。

　　黛玉见乔峰自归来之后，便不言语。初时只道他在闭目调息，不防见他脸上肌肉虬结，额上青筋缕缕乍现，显是苦痛纠结到了极致，心中极是不忍，低声道。

　　“乔大哥，小妹虽见识鄙薄，兄长如不嫌弃，有不忿之事说与小妹听，纵使不能解决。心中也稍安一二。”

　　乔峰心中烦闷，本不耐烦与她多言。然茫茫人海，亲友故旧如今还有哪一位愿听他一言，而不是对他畏惧痛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面前这小姑娘，虽素昧平生，却是言辞文雅，行动娴静，实是生平仅见。乔峰自离了杏子林，心中郁结与日俱增，如今又横遭指责诬陷，实是痛苦万分。黛玉目光盈盈，言辞恳切，铁汉的心底略松动了些许，便将那日情形缓缓道出。

　　听得乔峰叙述了杏子林内的诸般变故，黛玉只觉得的心口突突直跳，一颗心仿佛要从腔子蹦了出来。

　　帮派内乱的惊心动魄，虽被乔峰以智谋、武功和大义一一化解，事情却又急转之下，马夫人和徐长老忽然出现，更召集了一帮前来作证的江湖豪杰。那人人称颂景仰的天台山智光大师和疯癫行事全凭喜好的赵钱孙，言之凿凿，将乔峰的身世打上了铁石烙印。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顷刻间，乔峰便从天下第一大帮之主，成了身份成谜人人唾弃畏惧的契丹祸胎。

　　当中曲折离奇，跌宕起伏之处不亚于黛玉所看过的任何一本逸事杂记。乔峰的口中这个世界与自己所知的历史如此不同，纵使两国交兵尚不斩来使，何况平民。保家卫国不是官兵的事吗？为何会有江湖帮派、绿林好汉来做那些刺探军情，斩杀敌国大将的国家大事？

　　前日乔峰为了救她将那登徒子打出去之时简直神乎其技，那人不知是否活命，也未有官兵家人找上门来，实是诡异。

　　心中微微一叹，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随后，乔峰略提了提在天宁寺欲救助丐帮诸人，又被误会之事。只因事有蹊跷，丐帮众人均言看到他出手救人，他却完全不明所以。

　　看来这个世界有许多自己未知之事，依常理实难推断出结果。

　　听闻乔峰归家却见到父母余温尚在的遗体，黛玉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少林僧众的及时出现让乔峰无法抹清凶手的嫌疑。他不愿伤及无辜，只得再次遁走。

　　乔峰潜入寺中拜见恩师，却不料玄苦大师在目睹他真容之后当场圆寂。

　　诸般命案如此凑巧，均发生在乔峰在场或是有杀人动机的情况下。自己若是不经思考，也会觉得乔峰脱不了干系。

　　只是杏子林中，众人皆知他可能为契丹后人的身份，却并未遭难，乔峰仍在其危难之时施以援手，又如何会去杀害养育他的至亲。纵使那雁门关外的伏击确有其事，乔峰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养父养母与他终有养育之恩，少林高僧与他亦有授业之情。若非丧心病狂之徒，当不会在真相未明之前对这三人狠下杀手。

　　这些时日，自己与他朝夕相处，以他偌大本事，却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弱女子，请医延药，不说照顾有加，至少尊重，怜悯。如此的侠义之心，君子之风，如何会因一个尚未证实的谣言去残杀自己的至亲师长。

　　听得乔峰在少林高僧环伺，仓皇逃脱中，目睹止清和尚盗书，金光大盛中，抓住黛玉飞奔下山。这便是自己来到这里的开始么？黛玉暗道。

　　自己到底是如何来到这里，在那一片金光之中吗？罢了，佛偈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自己来到这个世间便是自己与乔峰之间的缘法吧。不然如何由一个身怀武功的和尚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

　　乔峰言罢，长吁一口气，只见黛玉脸上诸般神采变化，惊奇、震惊、同情、怜悯、茫然、最后却化作无奈释然，却并无鄙薄之意，心下暗叹，到底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连家国亲仇都不懂呢，又怎么会明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见黛玉只呆呆出神，脸上泪痕阑干，心中郁结稍缓，也不留她独自在房里，只在椅上默默运气调息。

　　过了许久，黛玉方缓缓出声：“乔大哥。”

　　乔峰一眼望去，见她脸上满是不忍：“怎的了？”

　　“我原以为自幼寄人篱下，已是命苦。今日听闻兄长经历，我到底要……好得多了。”

　　乔峰脸上掠过一丝苦笑，这孩子安慰人的方式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黛玉接着道：“兄长既为一帮之主，且帮主之位得来殊为不易，必是身怀大能。倘若大师和书信所言属实，他们能让自己忌惮的异族后人坐上帮主之位，必是十分不舍而且无人能出你之右。”

　　“以兄长之能，倘若你是凶手，怎会落下诸般证物线索，被一个普通妇人揭发。若你是真凶，自然会有所防备，如何会有杏子林之乱，让帮众有机会以下犯上，更甚者让那姓全的舵主有机会逃生。

　　故此，此事从头至尾便是个事先便设计好的圈套。副帮主的死，是凶手为了揭穿你身份，让你身败名裂甚至身首异处的引子而已。凶手布了一个死局，目标就是兄长。想来这人当真与兄长有着深仇大恨，不留余地要毁掉你。”

　　话到此处，黛玉一双妙目定定的注视着乔峰。

　　乔峰三十出头，任丐帮帮主八年有余。半生心血皆付于此。此人心思如此歹毒，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设的局，无论生死，定要让乔峰无路可走。先是揭穿他的身份，使他不容于宋国。然而，听乔峰所说，两国边境时有冲突，他身为一帮之主，多少次身先士卒，刺杀契丹大将，待回头又如何面对契丹族人。

　　乔峰心下骇然，全没料到，黛玉小小年纪居然心思机敏若此。不错，在这棋局里，自己一直被动挨打。杏子林一役事发突然，自己全无防备，对方却人手充足，态度从容。先是煽动帮众造反，失败后，诸般证人又及时出现，当真是巧之又巧。欲从身世查起时，父母亲长，却先后遇害，所施手段还与他一般无异。

　　黛玉心下沉了沉，忍不住又滴下泪来。

　　不禁忆起昔日调侃宝玉之语：“至贵者，宝；至坚者，玉，尔有何贵？尔有何坚？”

　　不想在这异世之中，当真见到了这样心性至贵、意志至坚的人物。

　　一夕之间，遭人诬陷，身份成谜。现下他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危机之中顺手救下的小女子，还守着侠义底线，不曾抛弃，只因知道如她被抛下，必然没有活路。

　　或许上天正是体谅自己，过去太多伤春悲秋，做了井底之蛙。才给了自己穿越异世的机会，见到了真英雄，真侠士。不是那些自我标榜，追名逐利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