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如是（天龙红楼同人）》沁岩

4、人生如梦

　　黛玉一直沉沉的想着心事，忽的却被一个声音唤醒。

　　“大爷，您的药煎好了。”

　　乔峰睁开眼，正望进黛玉有些失去焦距的眼睛，心中一阵无力感又升了起来。

　　片刻黛玉回过神来，目光交汇间，脸上不禁一红，忙忙低头。到底是外男，自己虽然努力克服，到底还是不曾习惯，可如今寄人篱下，又能再提什么要求。

　　“林姑娘，先将药吃了，咱们再打算下一步的行程。”

　　黛玉点点头，端起店家黑漆漆的瓷碗，心中诸般不适，到底咬牙缓缓将药喝了下去，今日再容不下半分任性。

　　乔峰利目扫了扫被黛玉真容惊呆的小二，鼻中冷哼了一声，气势骇人，小二浑身一抖，只看到眼前的大汉不怒自威的模样，顿时收敛心神，不敢再看，忙低头收碗，关门退了出去。

　　乔峰的目光在黛玉的脸上略略停伫，随后转向他处道：“姑娘先休息，我去去便来。”

　　黛玉先是被他的冷哼吓了一跳，随即看到小二一脸的惊艳之色，这样的目光，自己多在府里的小厮仆役脸上看到，可他们到底不敢如何露骨。心中暗暗害怕，自己这副容貌在外到底十分招祸。也亏得身边有乔峰，虽不知他是否真的武艺高强，可从那魁伟的身躯和慑人的气势里倒是多了许多安全感。

　　黛玉心下计议着，到底该不该将自己穿越异世的事告诉与他。自己如今在这个世界只有这么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要是他对自己起了不轨之心，自己便十死无生。

　　喝罢药，黛玉隐隐觉得困意袭来，大约药性上来了，只得倚着床边和衣而卧。自己一直难以入眠，如今困意涌来竟是希望乔峰快些回来，孤身在这客栈里，实在心中害怕。

　　迷蒙中，隐隐觉得屋中有人，黛玉睁开眼，却发现不是乔峰：“你是何人？”

　　眼前的男子身着一件交领直裰，满脸贪婪之色，口角处竟是留下丝丝涎水：“我滴乖乖，世上竟有这样的美人，莫不是嫦娥下凡？”说着话，已是上前一步往黛玉脸上探来。

　　黛玉此时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流氓色狼，与乔峰初见时天壤之别。

　　只是自己一直未曾出屋，这男子又是如何知道她，如何进的屋内？乔峰到底去了哪儿？难道真的弃她于不顾了吗？

　　须臾之间已是转过无数的念头，罢了，与其被这样的恶徒凌辱，不如死了干净，以慰泉下的父母。

　　黛玉一横心，拔下头上发簪，这还是方才乔峰买回来的。这会儿也算是让她能走的干净。

　　自己这异世走了短短一遭，乔大哥多谢你一番照应。

　　黛玉闭上双眼，不愿再看到眼前污秽的脸，只用尽毕生的力气，将手中的发簪往项上刺去。

　　那男子没料到黛玉如此刚烈，转眼间便要寻死。抢救不及，只得合身扑了上来。

　　没想到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转瞬间已摔出数丈之外。客栈楼梯上一个大大的洞上，依稀残留着血迹。大堂上一片惊叫之声。堂倌以为出了人命，抖着手上前摸了摸那人的鼻息。心下暗自松口气。要当真出了人命，这客栈也就开到头了。

　　黛玉等了许久也未等到意料中的痛苦解脱，瞬息间只感到仿似被一股力量吸走，连人带簪，落到了一个温热的怀里，气息有些似曾相识。

　　黛玉心中又惊又怕，只死死闭紧双眼，唯恐再看到那张龌蹉的脸。

　　“林姑娘，没事了。”望着眼前如玉的容颜上满是泪水，乔峰心上隐隐泛上一股烦躁，当真是个水做的人儿。

　　黛玉仍是不肯抬头，面上珠泪涟涟，只心中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了这一切就结束了，不会穿越到异世，也不会遇到这猥琐的色狼。

　　看她一直不停的哭，大约真吓坏了，这么个娇小的人儿，遇到色狼暴徒，自是生平未见之事。自己虽一生见多了血腥杀戮，到底看不得眼前的姑娘这般伤心欲绝。唯有虚搂着她，大掌渡出丝丝真气安抚她纷乱的内息。

　　待得胸前已湿了一大片，怀中的人儿，慢慢的软了下来，竟是已然睡去，脸上还挂着泪痕。

　　乔峰心下一叹，这姑娘小小年纪，竟是经历了一番比自己还伤痛的苦楚。

　　听的她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看形容虽是锦衣玉食，却是身条纤纤，郁结于心，全不似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那日见到慕容家的两个小丫头与她年纪差相仿佛，形容神情，却是大相径庭，即便是在睡梦中仍双眉微蹙，弱不胜衣。

　　乔峰一介铁铮铮的汉子，自来流血不流泪，杏子林里，四大长老反目，为平乱，自己手足四肢均受洞伤之痛，也不皱一皱眉毛。眼下却被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弄的手足无措。

　　乔峰心中第一千次叹了口气，轻轻的把黛玉放在床上，盖好被褥。注视着眼前这张玉颜，这个累赘好像甩不掉了。

　　她似乎已经明了自己无家可归，却不肯言明，到底还是小小年纪有些害怕。

　　也罢，她年纪不过自己一半，自己如今机缘巧合，没了父母恩师，丐帮又是众叛亲离，这么个小姑娘就带在身边权当个小妹子吧。只是乔峰活了半生都没同女子打过交道，认得的都是谭婆那样的江湖豪侠，哪里遇到过这娇滴滴的大家闺秀。

　　夜色渐浓，黛玉方才悠悠醒转，见乔峰仍在桌边打坐。内心的羞涩奇异的少了大半，看他闭眼沉目，正襟危坐，竟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这种安全感竟是有生以来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大观园中香风迤逦，富贵已极，却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如今在这简陋至极的乡村客房中，面前端坐着个粗豪汉子，黛玉心中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定感。这个人，若是不嫌弃，为奴也好，为婢也罢，林家女儿欠了他一条命，唯有结草衔环以身相报了。

　　想到此处，黛玉缓缓起身。

　　“乔大哥。”

　　“醒啦？”乔峰缓缓收手，虎目微睁。

　　“我让小二给你做碗面来。”这一日她就喝了点清粥，用了一次药，并无其他食物果腹。乔峰起身欲出门去。

　　黛玉忙上前两步道：“乔大哥稍待，请听我一言。”

　　乔峰凝眸，“你说。”黛玉其实不太敢对上他的眼睛，乔峰功力深厚，若不刻意收敛精光，旁人泰半不敢与之直视。

　　黛玉顿了顿，垂眸开口：“小女父母早逝，寄人篱下，今日不知何故来到此地，家乡亲人已无从找寻。今日若不是乔大哥侠义相助，小女恐已令先祖蒙羞。大恩不言谢，小女只一身一人，唯有为奴为婢报答乔大哥。”说完已盈盈拜倒。

　　乔峰大惊，急忙上前搀起她。

　　这姑娘看得出性子倔强，弱质纤纤，却是一身风骨，如今人在屋檐下，身无长物无所依仗，竟落得以身相报。

　　“林姑娘，莫说这样的话，我辈侠义中人，锄强扶弱原是本分，何来以身相报之说。再说，我一个大男人，从来没有丫鬟小厮，倒是你一个大家小姐，跟在我身边已是受苦，为奴为婢的话不要再提。”

　　“兄长高义，黛玉三生之幸。”黛玉心中感怀，难免发出由衷之叹。

　　乔峰微微一笑，道：“原来你叫做黛玉。”

　　黛玉脸上白了白，暗道自己莽撞，细细一想，随即释然。自己既然愿报相救之恩，便是实打实的做下决定，又何须计较那些。圣人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想自己昨日尚在大观园中过中秋，联绝句，雕栏玉砌中终日患得患失，不知何处葬花魂。一家子骨肉中自己不过是个外人。孰料一夕之间，闺阁女子竟与陌生男子同处一室，受人之恩却无以为报，不得不许下终生供驱使之诺。当真是人生如梦，写下此句的东坡居士此时怕也在党争变革中飘摇。

　　然而，这决定纵使只是为了报恩，黛玉心底这一刻倒是安定了许多。

　　黛玉低下头，不敢再回话，生恐自己此刻多说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