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烟雨》慕容大白兔

2、开端

　　这里是柔然，一个建立了不到一百年的政权，山坡上，星星点点的绿色连成一片，曾经，柔然人和其他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存过的游牧民族一样，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直到他，郁久闾子成的登基。
　　十九岁登基的他，意气风发，他有勇有谋，剪除权臣，发展生产，引入汉人的政权制度和礼法，开年号，正衣冠，建城郭，修宫殿，去汗号，称皇帝，广开言路，虚心纳谏，短短十年间，柔然的风貌再也不是当年悦般国王所不齿于多呆一刻的样子，逐渐兵强马壮，扬威塞北。如今即将而立之年，本就老成的面容使得他看起来不怒自威，威严十足，他高高端坐在龙椅上，抚摸着案桌上的金丝绸缎，沉默半晌，对下面的衣冠人士言道：
　　“我国一向重视与贵国的感情，只是，与魏国有约再先，不相互攻伐，而且我国在西域已经连年征战，想休养生息不动干戈，贵国的好意，朕心领了，还请使者见谅。”
　　闻听此言的南齐国使者不快地吐吐气，他已经为了说服柔然夹击魏国这件事和郁久闾子成谈论了两个时辰，对方却还是不肯。
　　“即使如此，我大齐也不强人所难，只是..........若是有一天魏国北伐，那时陛下再联络我大齐，还得看看我家圣上有无空闲见贵国使臣。”使者略带轻蔑，转身便要走。
　　“那是自然，伯德康，送客。”子成冲身边一个面容清秀俊美的青年使了眼色，被唤作伯德康的人便以礼将使者送出。
　　半晌，伯德康回到了大殿。
　　“还有何事？”
　　“陛下，据我们礼部统计，突厥这次进贡的镔铁少了五百斤。”伯德康低头道。
　　“朕知道了，下去吧。”
　　“还有一事，北海王回来了。”
　　“嗯，下去吧。”
　　伯德康快步离开后，子成紧握拳头，他知道，现在拒绝齐国是对的，突厥反心明了，此时绝不可与魏国交兵。他靠在龙椅上，闭上眼睛，思考每天都要费尽心思的军国大事，一声清脆而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
　　“哥哥！”子成抬头一看，迎面蹦蹦跳跳一衣着素净的少年，笑起来两颗虎牙十分可爱，也不行礼，也不参拜，根本不像臣子面对君王，倒像是平民家的孩子见到了哥哥，直接扑在了子成的怀里。
　　“欢迎回家！”子成高兴地抱住他，这是他唯一的弟弟，柔然北海王郁久闾子康，从小受尽宠爱，父皇宠爱他不说，连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也都尽力满足他，自然是宠溺的贵气十足。
　　“子康好想哥哥啊。”
　　“哥哥也想子康啊。”子成笑笑，毕竟已经习惯了弟弟的撒娇，
　　“哥哥，这次子康去高句丽，见识不少呢。”子康把头靠在子成肩上，很是甜腻。
　　“一会好好跟哥哥讲讲，哥哥命人给你做最喜欢的烤羊腿去！”子成拍拍弟弟后背。
　　“哥，我跟你说，我在高句丽遇到一位美丽的女子.......”
　　“哈哈，子康有意中人了？也是，你也十九了........”
　　“不是啦，我看到他被乡绅欺负，我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子康做出武打的动作，手舞足蹈，“我打趴了他们也不解气，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你若是喜欢那女子，为何不.......”
　　“不是啦哥哥，子康不想要什么美女，子康想要的，哥哥可以给吗？”
　　“当然，只要哥哥能给的，都没问题。”
　　子康往前伸伸脖子，贴到哥哥耳边。
　　“天下........”胸口突如其来的剧痛和冰凉逼得子成后退好几步，连连吐血，迎面便是弟弟那充斥残忍和杀意的眼睛。
　　“你...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当然了哥哥，从小到大，我可从没像现在这样这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子成看着一步一步逼近的弟弟，竟是如此陌生，往日的可爱调皮与娇气，全部被冷酷和残忍替代。
　　“愚蠢......你以为这样你就能拥有一切吗。”
　　“从小到大，只要是我想要的，就都是我的，唯独，皇位，这天下最重要的东西，被你占据了十年！我忍了你十年你知道么！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可是面对我的要求，你从来都不予理会！”子康越说越激动，飞起一脚踢翻哥哥，子成倒在地上，看着逐渐歇斯底里的弟弟，眼中没有一丝愤怒，只有......无限的担忧。
　　“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位置有多危险，哥哥这么做，是要.....保护你啊.......”
　　“荒唐.........我可告诉你哦哥哥，你别想喊人哦，侍卫已经都被宇文亮解决了，文官也都被伯德康控制住了！”子康嘴角扬起得意，抽出随身带的剑——他见哥哥从来不需要除剑。
　　“这两个人不是........不是你能掌控的了的，你..........”
　　“哎呀呀，看来刚才下手太轻了.........不废话了哥哥，就此别过了，记着，子康是爱你的，是爱你的，是，爱你，的！！”
　　用力刺下去的剑，连带兄长的鲜血溅了满身，人，也不再出声。
　　“我成功了.......哈，哈哈哈，哈，成功了！这天下都是我的了！都是我的！”
　　是啊，他成功了，从今天起，他就是君临天下的王！
　　可是，这种胸口被闷住的感觉是.......
　　子康的衣衫早就被紧张与兴奋的冷汗湿透，尽管充斥着血腥味的宫殿越来越阴冷，他虚脱似得靠在柱子上，大口喘着粗气，用力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自己却没发现，从脸上流淌下的，不只是汗水。大功告成的快意和莫名的窒息感同时袭来，压的他喘不过气，他不敢看哥哥倒在血泊的尸体，背过脸去，埋没在黑暗中的半张脸，以及他绝不想承认的泪痕。
　　“你们都进来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门外一文一武进门，拜倒在地，“皇上！”
　　“宇文亮，带你的人立刻动手，伯德康，告诉那个齐国使臣，哥哥不答应的事，我答应！”